哪吒之事,楊戩并非全都是說笑。
先前為哪吒療傷時,楊戩便見他蓮花寶體之內有諸多先天靈氣郁結,那是蓮花寶身自身的靈性,卻始終不能被哪吒所吸納。
太乙真人煉制蓮花寶體時思慮許多,這些先天靈氣也是為哪吒所留的寶藏,為哪吒成就類似于孔宣五色神光那般的逆天神通。
可惜,蓮花寶體本就不是哪吒自身所有,這般強求如何能成?
此時那些分布在蓮花寶體各處的靈氣,已成了哪吒修道的阻礙,與其讓這些先天靈氣還是那般混沌的狀態,倒不如讓這些靈氣分出陰陽,化作哪吒的法力。
話雖簡單,但如何具體去做,楊戩也沒什么譜,只能讓太乙師伯出手。
而哪吒此時的困境,太乙真人應當也知道,估計太乙真人還對哪吒的蓮花寶體寄予厚望…
“呂岳…”
瘟部鼻祖,截教狠人,封神榜上有名的正神,今后會主張三界的瘟疫病癥。
這家伙早點上封神榜不就得了,與那申公豹一同蹦什么。
楊戩對申公豹還是有些疑惑,分不清這位師叔到底是敵是友,是否為師祖元始天尊的一枚棋子,又或是天道驅使的一把毒刃。
自聞仲伐周開始,在截教已經打開人脈的申公豹開始變得異常活躍,將不少截教仙人說來南洲阻擋周軍,最后都落得身死道消,入了封神榜。
按理說,截教仙人就算不拿申公豹是問,也該對他如避瘟神,可申公豹在截教之中越發如魚得水,這當真是讓人想破腦袋也參悟不透的道理。
莫非,申公豹這家伙,還是通天教主都不能動的人物?
通天教主就算顧忌與老子和元始天尊的情誼,對申公豹這般三番四次蠱惑自家門人的行徑,也該有所表示才對。
思慮不透,思慮不透。
青龍關已在腳下,楊戩將這些雜念撇除,化作一縷云煙飄在關上,細細搜尋呂岳的蹤跡。
結果神識轉了一圈,呂岳楊戩并未找到,卻發現了兩處有趣的所在。
一處是在總兵府后院書房之中,那商軍大將蘇護似乎在和一位謀臣商量什么,兩人不敢說話,怕被人聽去,卻是在書紙上寫些字樣,看后便焚。
楊戩雖有些好奇,但還是將注意力先放在了青龍關內的軍營角落。
一處帳篷內,申公豹正與殷洪說些什么。
殷洪盤腿坐在一旁,閉著的雙眼輕輕顫抖著,申公豹站在一側,不斷開口說著什么。
“二殿下先前為何有所猶豫?兩軍對陣,本就是你死我活,殿下既然已經及時醒悟,回歸正途,為何面對那叛臣賊子還手下留情?”
申公豹輕嘆道,“若今日二殿下有所斬獲,蘇護一封書信,便可讓大王對你另眼相看。可惜…可惜啊。”
“不要逼我…”
殷洪話音有些顫抖,坐在那,一個修道之人,竟然雙眼有些泛紅,“那邊的都是我同門師兄弟,是師父讓我去協助之人,你讓我如何下手,你讓我如何對雷震子下死手!他還是一個小小道童時,我與他還玩過幾日…”
“殿下何必如此婦人之仁?那楊戩要殺你之心何等堅決!”
“那是我應得的!”殷洪突然站起來,瞪著申公豹,“我有負師父所托,聽你一時言語判了師門!那是我贏得的!”
申公豹不由皺眉,看著有些太過激動的殷洪,正色道:“二殿下暫且靜心,你道心不穩,當心修為有失。”
殷洪瞪了申公豹一陣,頹然又盤腿坐下,看著手邊的陰陽鏡,滿目頹然。
“我必然是要身死入封神榜了,如我這般人,為何不能形神俱滅,還要被封神榜活命…”
申公豹沉吟幾聲,在殷洪身旁坐下,看著殷洪,“有些事本不想告訴你,此時也顧不了太多。你對封神了解多少?”
殷洪一愣,將封神劫難的成因、結果、對三界的影響一一說了出來,算是頗為詳盡,顯然之前問詢過赤精子。
申公豹冷笑了聲,“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錯,你說的都很對,闡教與截教理念不同,道門盛極而衰,合該有這般劫難。那你可知,這兩教是如何來應對劫難的?”
殷洪頓時被申公豹的話語所吸引,在旁仔細聽著。
申公豹道:“劫難之前,我曾在玉虛宮聽道,也曾在殿內,聽聞圣人老爺為十二金仙坐下訓示,說來可笑,那已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他們十二金仙,自遠古、上古修行至今,在外行走總不免搶奪寶物,既搶奪寶物就不免和人爭斗,故而一個個都身犯殺劫,須得在這次劫難中還上。他們如何做的?你可知嗎?”
殷洪頓時搖頭,“如何做?”
“圣人老師讓十二金仙各個都去收徒,讓這些徒弟身死,替他們應了災禍!”
“怎會!”
“二殿下啊,”申公豹搖頭苦笑,“你也不仔細想想,你的諸多師兄弟,都是何時入的門?”
“何時入門…楊戩大師兄似乎是…”
“楊戩與你們不同,”申公豹頓時攔下殷洪的話頭,“楊戩是玉鼎的弟子,玉鼎真人算是我少有敬佩之人,那可是以自身之力沖擊圣人境的絕世大能,只是拜在闡教之下閑云野鶴罷了。楊戩入門已許久,他也是玉鼎真人傾心培養而出的當世戰神,你們如何能比?”
“除卻楊戩,還有哪吒,哪吒是靈珠子轉世,靈珠子本就是太乙真人的弟子,太乙真人借著封神劫難,將原本根腳不行的靈珠子締造出蓮花寶身。這太乙與玉鼎,并不在我所說之列。”
“你再看其他,你、你大哥,土行孫、金吒、木吒他們,哪個不是修行十多年便被派下山入封神劫難?”
“你們哪個不是被仙丹靈藥堆出來的修為?又有誰是自己花苦功、經歷過九死一生的劫難博來的本領?沒有,都不是。”
殷洪頓時面色慘白,坐在那一陣默然。
申公豹看著殷洪攥緊的拳,冷笑道,“二殿下你當真還沒看明白?我為何離開那闡教?便是因為看不過這般伎倆!”
“二殿下或許早就想過,為何師父不能讓你們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去修行,而是這般揠苗助長、毀了你們接下來修行的根基,讓你們輕松得享長生仙果。”
“莫要再執迷于什么師門恩情,你不過是你師父的替身紙人,大劫落下,除非圣人老爺,誰敢說自己不死不滅?你師父怕,你大師伯也怕,所以你們兩兄弟就被他們選中,帶回了山中修行。”
“重重算計,不惜讓你們以子弒父而躲避自身劫難…呵,這就是闡教仙人,這就是大德之士啊。”
“夠了!莫要再說!”
殷洪滿額頭都是冷汗,呼吸有些混亂,坐在那身體一陣輕顫。
“這些都是真的?”
“我敢立天道誓言,若我所言有虛,灰飛煙滅。”
申公豹笑吟吟的說了句,殷洪一拳砸在地上,睜開的雙目之中滿是憤恨。
“他們為何要這般,這般欺瞞我等!”
“二殿下莫要如此,也聽我一句勸,”申公豹正色道,“仙人高高在上,凡人生死由天,你能有這般造化其實已屬不易,但你需記得,你不欠他們闡教什么。”
申公豹搖頭晃腦的一陣感慨,“洪荒多算計啊,洪荒多算計,二殿下尚且年輕,實不懂這話到底是何等意味。”
“申師叔,我想自己靜一靜。”
“二殿下莫要多想,”申公豹起身,對殷洪拱拱手,踏步出了營帳。
他離開營帳時,殷洪心亂如麻,自然看不到申公豹嘴角那輕輕扯動的痕跡…
云中,楊戩也是一陣默然。
申公豹這家伙的嘴果然厲害,但申公豹所拿捏的,也剛好是闡教的軟肋。
收弟子擋災這事,確實做的不算太光彩,可能在師伯師叔們看來,這事也算不得什么吧,但這些弟子們,修行日淺、道心不穩,很容易出現縫隙。
就如殷洪這般。
楊戩不由想起了自己拜師時的情形,當時也是已經簽押封神榜,師父卻將這些和盤托出…
“二師伯?”
楊戩突然回神,正搜查呂岳的神識,突然在青龍關軍營之外,捕捉到了一名道人的身影。
赤精子!
此時赤精子正陰沉著面色,一步步從街路上走去軍營轅門,一身道袍染著塵埃,兩鬢之發卻是讓楊戩心驚的花白。
不好,此時殷洪剛被申公豹說反…
楊戩顧不得太多,立刻現身撲向了青龍關,在赤精子入商軍軍營之前,擋在了二師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