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侄對符箓也感興趣?”云中子笑問。
楊戩道:“多學點東西總歸是好的,觸類旁通,或許能有不同的收獲。”
“善,”云中子感慨一聲,“師侄勤奮好學,于修道也是天賦異稟,實為玉虛宮日后頂梁之柱。于此劫難中,當以保全自身為上,切莫爭強好勝,與人好勇斗狠。”
楊戩雙手撐在膝蓋上,低頭應道:“謹遵師伯教誨。”
云中子撫須點頭,目光慈祥、嘴角帶著些笑意,對楊戩這處處給他們玉虛宮爭光的師侄是真喜歡,并非故作姿態。
這位大能高人也不必刻意交好誰,本領高強、福源深厚,又是圣人弟子,何必與人假以辭色?
云中子道:“今日商君焚劍,大商命數已定,氣數將盡,師侄覺得如何?”
“師伯所說,自是錯不了的,”楊戩笑道,“大商雖看起來正強盛,實則內有八百鎮諸侯之憂,外有東夷南蠻之患,牽一發而動全身,朝歌已是苦苦支撐之態。”
“這大商著實難保,”云中子掐指推算,笑道:“西岐周主當興,道門劫難已臨,我進劍之前尚未定下的天數,此時卻已是十分明朗。”
楊戩點點頭,對這種掐算的神通十分羨慕,卻也知推算這門神通乃是大能大神通者在無盡歲月中積淀而來,需沉心體悟天地、感悟天道變化,無法速成。
云中子沉吟幾聲,突然問道:“師侄可聽過姜子牙此人?”
“自是聽過的,這是被師祖選定代天封神的人選,號稱飛熊轉世,”楊戩也不知云中子師伯為何提起姜子牙,只道,“也不知他如何執掌封神。”
“此事,所知之人并不多,”云中子笑道,“那姜子牙并非修道之才,卻有致是治世之韜略。此次大劫,應在了南洲俗世,老師選他做封神之人,卻是用心良苦。”
楊戩頗為認可的點點頭,繼續等云中子說后話。
果然,云中子囑咐道:“師侄在南洲行走,若聽聞姜子牙有什么麻煩,當去相助一二。于師侄而言,百利而無一害也。”
“嗯,師伯所言,我都記心上了。”
楊戩笑著點點頭,還以為云中子要帶他去見見姜子牙,沒想到只是囑咐自己,若姜子牙遇到麻煩,前去相助一二。
或許,云中子師伯掐算的時候,湊巧發現了姜子牙的霉運吧。
“師伯,我敬您一杯。”
“這凡間佳釀,我卻是頭一次喝到。”
一席酒宴,伯侄盡歡。
云中子說要去南洲尋一尋自己有緣的徒兒;楊戩雖知雷震子此時尚未出生,但也不好說出來,拜別云中子,在朝歌小住了兩日。
此時的姜子牙,其實也在朝歌城中,不知道是在擺攤還是開店。
楊戩也未去尋找,找了姜子牙也沒什么用處;待朝歌城無事,他也駕云而去。
這次,他飛向了東面。
按母親囑咐的那般,楊戩給敖心珂去了一封書信,還是用筆墨寫在布帛上,隨便抓了只靈獸,讓其送往東海。
信中言語含蓄而不露骨,只是問候她近來如何,修行如何,是否安好。
又言道自己在南洲奔波,應對道門大劫之事,不日或會前往東海相會,望她多多保重。
發完書信,楊戩徑直去了陳塘關。
他心中掛念著靈珠子…不對,現在應當是叫哪吒了。
只要一想到那個文質彬彬的小仙男,化作了只穿著一個紅肚兜滿院子跑的小屁孩,楊戩嘴角的笑意就無法掩去。
駕云行萬里,雄關已近前。
遠遠的便能瞧見,恢弘的陳塘關立在東海之濱,面朝東北方向的東勝神州。
離得稍微近些,能聽聞陳塘關內人聲鼎沸。
楊戩低頭看去,見陳塘關之外,城鎮星羅棋布,農田綠意豐饒,山林之中也栽種果樹,海邊漁港船來舟往,阡陌交通,人影重重。
這里,卻也是南洲此時少有的興盛之地。
陳塘關總兵李靖,或許做父親不怎樣,但主掌陳塘關,倒也有幾分治政之才。
“哪吒…”
楊戩輕嘆了聲,隱去身形,負手飛到了陳塘關大城上空,目光一掃,停在了李府上空。
前院,一些兵將聚在那研習武藝,一身材高瘦的中年將領持劍揮舞,周圍不少將領喝彩叫好。
瞧這中年將軍,面容消瘦、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高挺鼻,氣度非凡。
楊戩依稀記得,這應當就是李靖。
不多看他,目光掃去后院,又見到了那位美貌的夫人,正坐在院中的回廊中,身著華服,比幾年前顯得雍容華貴了些,眉目間帶著笑意。
幾個樂師在旁奏樂,而殷氏在那低頭縫制衣物。
“怎么不見哪吒?”
楊戩眉頭一皺,再次用神識掃了一遍,開始有點慌了。
小哪吒可是個惹禍精,一時不看著,說不定就是天翻地覆。
殺龍子、鬧東海、誤傷碧云童子、腳踹東海龍王…當真是沒少闖禍。
難不成,這家伙之前投胎被耽誤了兩年,現在已經開始‘趕進度’了?
楊戩心中一驚,顧不得隱藏身形,在空中現身,踩著白云落向李府,并刻意露出氣息,同時驚動了前府后院。
正舞劍的李靖收劍而立,看向空中的楊戩,立刻將長劍遞給一旁的武官,快速整理好衣衫,也駕云而起,大喊:“不知哪位前輩大駕光臨,陳塘關李靖有失遠迎!”
后院中,哪吒的母親也匆忙走出回廊,站在花圃中看向空中的楊戩,目光中隱隱有些擔憂。
自長子外出修行,到幼子誕生,他們沒少見這些高來高去的仙人,只是從未見過這般年輕的。
楊戩朗聲道:“我乃昆侖山玉虛宮弟子,隨玉泉山玉鼎真人修行。聽聞我師弟投胎轉世于貴府,今特來看望,不知我師弟此時在何處?”
楊戩直接說明來意,李靖倒是愣了下。
李靖見過太乙真人,但也只是知道自己幼子和那位難辨雄雌的世外高人有師徒緣法,還是第一次聽聞‘投胎’一說。
“上仙是來找我那幼子哪吒的?”
“不錯,”楊戩笑著點點頭,也不倨傲,將云頭落到李靖身前,對李靖做了個道揖。
李靖算是半個道門弟子,其師父,便是之前被黃龍師伯小坑了一把的度厄真人。
李靖見狀也還了一道揖,笑道:“我那幼子當真福源不淺,不知上仙道號為何?”
“我修行未久,當不得上仙之稱,”楊戩笑道,“我姓楊名戩。”
“楊戩?”李靖一愣,而后瞪圓雙眼,“可是那上天宮討要母親,斗敗了天庭眾神仙,打的天兵天將無可抵擋,最后更是被天庭封帥的二郎真君?”
楊戩略有些尷尬,“便是我,李總兵過譽了,我母親之事,天庭其實并未太過留難。”
這也實話,畢竟當時天庭的眾多供奉并未出手。
李靖頓時滿目熱切,一口一個‘大孝子’、‘真猛士’,拉著楊戩就要下去入宴。
這飯,楊戩哪里肯吃?
他還真怕哪吒跑出去胡鬧了,面容懇切,說道:“還望李總兵體會我思念師弟之心,讓我先見他一面。”
“哪吒!”李靖扭頭喊了聲,對著地上的武將吼了嗓子:“快去喊那頑童過來!與真君見禮!”
“不必…”
“哎!”李靖一把拉住楊戩的手腕,“真君駕臨陳塘關,我當盡一盡地主之誼。來人,命后廚備好酒菜!將我那珍藏的好酒都搬出來!”
楊戩當真是卻不過,也不能不給李靖這個面子,畢竟也是今后的托塔李天王,天庭兵馬大元帥。
當下,楊戩被李靖拉著去前廳喝茶,李府雞飛狗跳的找尋小公子,更是驚動了滿城兵衛,四處搜尋。
后院的殷氏聽下人匯報,來的是大名鼎鼎的二郎顯圣真君,說是來看師弟的,不由松了口氣。
待眾多家丁仆從找尋哪吒無果,殷氏卻在袖中拿出一個鈴鐺,輕輕搖了搖,又珍重的放入袖中。
片刻后,一抹紅光打東邊射來,落在了殷氏面前,顯出了本尊。
瞧著小娃——
紅兜藍褲青布靴,長命金鎖項間攜。
虎頭大眼沖天辮,紅唇齒白生笑顏。
“娘!”他脆生生的喊了句,挺著圓滾滾的小肚子,“我剛吃了八成飽,你就把我喊回來了,爹爹要考我功課了嗎?”
殷氏跪坐在小娃面前,目光中滿是寵溺,柔聲道:“一位仙人來尋你,說你是他師弟,娘這才喊你回來與他相見。”
“什么仙人?”小娃手指戳戳嘴角,“我師父說了,仙人就是渣渣,真仙也是渣渣。”
“胡言亂語!”殷氏板著臉訓斥一句,但見小娃一撇嘴,趕緊賠笑。
殷氏輕聲道:“娘說的這位仙人,是天庭的元帥,更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真英雄。他母親被困在天庭,受牢獄之苦,他一個人修行又稱,便沖上天庭,敢和天兵天將大戰,最后更是將他母親救回,其事跡于三界傳頌。”
小娃若有所思,而后嘿嘿笑著,“娘你放心,要是有壞人敢抓娘,看我不把他們都打成渣渣!”
“你呀!”殷氏手指點了點小娃的額頭,小娃撲在母親懷里一陣憨笑。
“好了,快些去換衣服,莫要讓這位真君久等,稍后不要亂說話,娘隨你一同過去。”
“沒事啦娘,”小娃有點不耐,老神叨叨的回了句:“我師父說了,天塌下來他頂著,莫怕,莫怕。”
殷氏苦笑不已,抱起兒子,朝一旁閣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