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交友,楊戩其實一直很謹慎,故而到此時也只有寥寥幾個友人,還都是在外游歷時結交的。
搞不定自己漂亮師父的呂純陽,如今修為不知幾何的付東流,溫婉可人如今也入了仙門的溫輕靈,龍宮那個給自己牽線搭橋的公子敖己…
這下都算是好友,其他相交的,大多都是些前輩高人,如何敢引為知己?
楊戩在地球老家的時候也一直覺得,朋友不用太多,有三兩個能時常聯系的便足夠了。
到如今,他也是這般想的,只是沒想到,在這小小的梅城,他倒是遇到了幾個對脾氣的守將,雖兩者在洪荒中的影響力不可同日而語,但楊戩卻覺得與之結交、暢談、飲酒,都是人生之幸事。
修行清苦,多幾個朋友也不錯吧。
但,他和姚公麟始終算不得真正的知己,不因其他,只因兩者結識時,姚公麟有求于他,而楊戩,心中也存了招攬之心。
以權利合者,權利盡而疏之。
楊戩念及于此心中便有些許黯然,但他也知道這是無法避免之事;若他來梅山不是在此時,而是在更早,剛游歷洪荒時抵達此處,和姚公麟等人結交,那時候的自己,或許能和他們成為真正肝膽相照的好友吧。
葡萄藤下,楊戩和姚公麟談了一夜。
初時還在論梅山妖族,后來就漸漸的開始談天說地,到東天泛白,兩人已經開始探討適合戰陣的‘武’與‘道’。
兩人談的其樂融融,頗為融洽。
姚公麟最開始,確實是想攀上楊戩這座靠山,但與楊戩越發相熟,對楊戩的隨和淡定頗感親切,將這些本不該說出的話語也如實相告。
“真君,南洲道門大劫過后,天庭或要對五部洲進行清算,到那時,兄弟們也想有個依憑,不知真君可有招兵買馬之意?”
楊戩這次上道多了,他并未有取梅城城主而代之的打算,但也想拉攏幾個能領兵的戰將加入麾下。
一千二百…哦,不對,三千草頭神雖是他日后征戰的主力,可也要在梅山駐扎一些兵將,總不能自己一出征,家中內防空虛。
“承蒙公麟不棄,我此時雖只有統領十二名,手下無兵也無將,若公麟要來,我這必有公麟一個位置。”
楊戩目光懇切,言語誠懇,也給了姚公麟許諾。
姚公麟目光有些閃爍,試探道:“真君您,可是瞧上了這梅城?”
“公麟這是何意?”楊戩故作不知姚公麟之意,笑道:“我看這梅城倒是不錯,凡人修士皆可安居。日后倒是可以經常過來走走,帶我一家老小過來散散心。”
姚公麟是聰明人,聽出了楊戩所說的話語。
他沒有染指梅城之心。
這讓姚公麟心中松了口氣,嘴角露出些笑意,心中的愧疚也消散了大半。
屋內呼呼大睡的張伯時咧嘴一笑,翻身繼續睡了。
猶豫了下,姚公麟道:“真君,有件事不知該講不該講。”
“但講無妨。”
“梅山…在天庭封賞中,已經是真君的封土,但這梅城之中的數萬梅山子弟,可否有回返故里的機會…”
楊戩搖頭輕笑,道:“我一家也就四口人,能住這么大的山岳嗎?你們自可起城寨,我當然不會阻攔。公麟,這些事都是理所應當之事,我所為的,其實是為我母親、小妹還有未過門的妻子尋一處安居之所。”
姚公麟起身做個了道揖,“多謝真君成全。”
這事,便如此定下了。
楊戩攻下梅山后,許諾給梅山一脈回故里生活的機會,姚公麟和張伯時也會在安頓好梅山一脈后,投身楊戩麾下,做一名領兵的將領。
雖說,姚公麟和張伯時如此行事,在平定梅山之前就已經找好了‘下家’,有些不太地道。
但這些都是他們梅山一脈的自家事,和楊戩沒什么關聯。
而且梅城之所以存在,這些人之所以追隨梅城城主梅歸魂,都是為了那個重返梅山故里,掃平妖族為祖上復仇的心愿。
等心愿了了,他們投身何處,都是個人的緣法,并無背叛之說。
“不必客氣,”楊戩擺擺手,看天已大亮,便起身道:“走吧,一起去城主府看看。城主若是還未出關,我再等幾日便是。”
“這邊請,我去喊伯時!”
姚公麟似乎心情有些掩蓋不住的激動,走路都帶風,三兩步沖進了客房,把呼呼大睡的大胡子張伯時拎了出來。
十二統領其實早就在房中修行待命,楊戩打了個手勢,十二統領同時睜開眼,護在楊戩前后,一個個年輕的面容上卻滿是老成持重,這自然是和他們早先的經歷有關。
北洲一萬歲,地獄何苦寒?
他們在生命即將走向終點的前夕,迎來了楊戩給與的新生,這種心境的歷練,著實不易。
緩生而死,險死還生。
十二巫族子弟只是站在那,雖還不是一方高手,但氣勢已成,威嚴已在,精氣神十足,衣有舊血、目若鷹隼,沒給楊戩丟半分臉面。
“好兒郎!”姚公麟稱贊了一句。
楊戩笑而不語,和張、姚二人并行出將軍府,十二統領跟在身后,威風凜凜。
咚咚咚咚…
剛上街,就聽城中心有天鼓轟鳴。
“真君,城主應當是出關了,這是召集我等議事的鼓聲!”
楊戩沉吟一聲,道:“你們先去,我準備幾件禮物,親自上門拜見。”
“如此也好,”姚公麟剛說完,張伯時正要嘀咕幾句‘怎么這么多事’,就被姚公麟一巴掌摁著腦袋摁了下去。
張伯時翻翻白眼,被拽著飛天而去。
楊戩笑了笑,提步前行,覺得這張伯時這家伙渾是渾了點,倒是挺有趣。
身后,雨洛輕聲道:“二爺,梅城之中的將領都是出自梅山一脈,梅林寒執掌權柄后,梅山將領對其多有不服。”
“好了,”楊戩打斷了雨洛的話語,自然知道她在說什么。
十二統領同時低頭,當街就要跪下認錯,被楊戩用玄氣固住了身形。
無非,就是憑自己的名頭招攬些部將,借梅城之軀殼,快速拉起一支聽命于自己的兵馬。
但這樣的兵馬,自己敢用嗎?
“咱們是為借兵而來,不要做逾矩之事,莫要讓旁人拿住話柄。”
“二爺,是我們思慮不周…”
楊戩笑了笑,淡然道:“你們把心思多花在上陣殺敵的竅門上,勾心斗角、陰謀詭計,那還是巫嗎?”
十二統領面面相覷,二爺是不是把巫族想的太‘單純’了些…
楊戩比較喜歡梅城的一點,便是梅城之中沒有懸浮于天上的樓閣,盡皆都是修建在大地之上的房屋。
而且為了配合護城大陣,高樓也就寥寥幾座,還是四角撐天之狀,是護城大陣的支撐點。
這樣的古城,雖然少了點仙靈氣、少了中神州腹地那些仙城的縹緲之意,卻讓人感覺更真實,也更實在。
漫步街上,楊戩覺得雙手空著也有些不對勁,便將哮天犬拉了出來,給它套上了韁繩。
這一拉哮天犬倒是不要緊,楊戩還想起了被他一直關在玄龜帶中的九頭雞稚精;先前因為玄龜帶中有鳳蕪和鳳珊,楊戩就把那個小空間分了個角落出來,把喜媚兒塞入其中,一直不管不問。
也不知道悶死了沒。
楊戩停在路邊,心神沉到了玄龜帶的寶石中,將隔斷那角落的壁障撤出,露出了里面那有些惶恐無措的女子。
她長發蓬亂,面容憔悴,目光之中已沒多少活力,看到楊戩的元神投影之后,方才露出了些微的波動。
看著這喜媚兒,楊戩當真不知該如何處置了。
原本是想用她做個‘補救’,若是煉槍得不到鳳血,就想辦法將她的血脈升華、催熟,以做煉槍之用。
但如今,楊戩的三尖兩刃槍已經練好,可卻已沒了再殺她之心。
軒轅墳三妖,被楊戩殺了好吸人血的玉骨琵琶精,抓了這只九頭雞稚精,將妲己關在了東海龍宮。
若說要殺這雞稚精也簡單,她是妖族,楊戩是人族,殺之是剪敵之黨羽。
但楊戩心中總感覺有些別扭,似乎殺了她會讓自己道心留下一絲縫隙。
無論殺人殺妖,若是對自己有用則留下,對自己無用則殺之,而非是用是非去判定,自己又談何問心無愧?
可偏偏,放又放不得,恐為自己惹來女媧圣人的遷怒…
“喜媚兒,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喜媚兒慘然笑著,細長的手指劃過長發,低聲道:“我說想死還是想活,有用嗎?我的生死在你一念中,你問我,有意思嗎?”
說著說著,她潸然淚下,咬著嘴唇不住的低泣。
楊戩正色道:“我留你之性命,本意是為了煉槍所用,但神兵已成,我留你在此也無用。”
“你要殺,就給我個痛快吧。”喜媚兒閉上眼,面帶決然。
她此時其實已經恢復了些許妖力,但心中已沒了斗志,根本不去想逃出生天之事。
楊戩沉吟幾聲,道:“交出你一縷本命妖魂,立下天道誓言奉我為主,以后,就去和楚倩作伴吧。”
喜媚兒一愣,抬頭看向楊戩,目光有些錯愕。
她本以為自己已死到臨頭,被楊戩扔在這里,只是為了給他那愛犬修行吸納妖氣之用。
可未曾想到,楊戩竟要她去做個侍女…
“若你不愿,我也只得將你封鎮千年,千年后,自隨你去。”
言罷,楊戩一甩衣袖,心神退出玄龜帶,繼續漫步走在街路之上,朝著城主府而去。
但走了沒兩步,玄龜帶中就傳來了一聲只有楊戩這個穿戴之人能聽到的呼喊。
“我愿…奉你為主…”
答應的這么快?
楊戩不由心起疑慮,這其中難不成還能有詐?
“汪!汪!”
哮天犬突然對著前方吠了兩聲,楊戩抬頭看去,卻見一背劍的修長身影攔在前方,是一位面容清雅的高冠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