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酒灌醉的大能,這天地間還真是不多見,但和楊戩喝酒的白澤卻必然是其中之一。
昔日窮浪蕩,未想又相逢。
高樓對歡飲,何去論前殤。
白澤,昔日的上古大能,現在雖說過氣了,但修為和神通還都是在的。
這位妖庭的大軍師,如今在三界行走,認識的卻沒幾人,說不出何等的寂寥落寞。
遠古時白澤修行、得道的那片福地,也在龍鳳大劫之中被崩碎了;巫妖大戰之后,白澤僥幸活命,卻在天地間尋不到半分歸處。
直到,白澤遇到了六丫,將六丫含辛茹苦,用自己不多的氣運喂養長大。
當白澤知道了六丫的身份,也只是黯然離去;甚至,等白澤再想起六丫時,依然是想念與喜愛。
他對楊戩這般客氣,自降身份與楊戩論交,甚至主動提出去引開兇人孔宣,為的便是讓楊戩早些成長起來,讓楊戩能保護好六丫。
就算心中對六丫依然眷戀,但白澤并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去帶六丫了。
因為無法相對,也不知該如何面對。
六丫,后土的道果,六道輪回盤的化身,蘊含大機緣、藏著大奧秘,后土娘娘已經選中了楊戩,那楊戩便是六丫日后唯一的護道者。
他白澤,不敢想,不能想,想也無法去做。
他當初已經把六丫推給楊戩,沒想到真的成了箴。
白澤心中有事,喝酒自然醉的快;更何況也不知多少萬年沒與人對飲,和楊戩三言兩語的也算對脾氣…
最后,酩酊大醉自是難免。
待白澤醒來,卻已是兩日之后。
楊戩給了這店家留下了足夠的靈石,將這雅間包了下來,并捎人給白澤帶了句話。
那店小二原本對白澤這邋遢老道看不上眼,還是覺得楊戩這位年輕仙人帥氣英武,也頗有大家風度。
待白澤一醒,用神識看著這里面動靜的店小二連忙向前。——神識?卻是不假,這仙朝酒樓中打雜的店小二,也是有點修為的修士。
嘰里咕嚕,三言兩語,店小二將楊戩交代的盡數說了,白澤雙眼有些茫然,像是大睡未醒一般。
白澤愣了下,道:“你說的什么?再說一次?”
店小二有些不耐,看在那些靈石的份上,賠笑再說了一遍:“那位爺給您留的話便是這些,咳咳!嗯,我且說了,您聽好了這次。”
“快說來!”
“前輩,我思前想后,還是覺得先禮后兵更為妥當,凡是洪荒名宿,自當有各自氣度。我以重禮相求,或許此事尚有轉機。若事有變,某亦有脫身之法,勿念。”
騰的一聲,白澤撞翻矮桌站了起來,一雙眼瞪著店小二,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氣勢,也將店小二嚇的失了魂魄。
“糟了,這下可糟了!”
白澤一拍手、一跺腳,直接朝著窗口飛去,身影剛飛出窗口,就直接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仙家酒樓的店小二站在那一陣目瞪口呆,這般憑空消失的遁法,他當真從未見過。
兩日前,看白澤醉酒昏睡,楊戩悄然離開雅間,帶上狗,扔下一堆靈石,便去打探鋋羅山在何處。
此地雖與洪荒五部洲不通,但仙朝鼎盛,也讓這大千世界分外繁華,甚至有些方面比洪荒五部洲猶有過之。
打個比方,洪荒五部洲之內,若是傳遞訊息,大抵都是直接祭出玉符,憑法力催動,去尋自己要傳信之人。
但在此地卻有專門的‘玉符驛’,寫好玉符,放在隨處可見的‘玉臺’上,玉符便會被玉臺上的挪移陣法挪移到一處,在分門別類,用陣法送往其他地界。
楊戩聽到此事時,著實以為還有和他一般跟腳的人物到了洪荒,細細一打聽,這方法卻是由某個仙門推廣開來,并非是哪個‘天才’的異想天開之法。
大抵,此地修士多非仙人,直接憑自身傳信力有未逮,才有這般布置吧。
也正是因為有這套遍布各地的傳信陣法在,在這片大千世界中,無論是什么消息,只要有趣,三五個時辰也就能傳的沸沸揚揚。
鋋羅山在何處,大街上隨便找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一問便知。
楊戩駕云而行,一面領略山川大地之美景,一面思索自己面對孔宣時,該如何說辭。
到此時楊戩還覺得,孔宣就算是一代大兇,也應是那講道理的大能。
鳳族式微,孔宣的兇名,或許都是為了讓鳳族不至于被世人遺忘,故意留下來的…
但凡有一絲可能,楊戩也不想和孔宣結怨;雖說命中注定封神榜前會有一戰,但那是后話,不是當前。
“你說你,”楊戩抓著無尖槍,手指劃過槍桿上呈現不久的九龍升天之紋,目光帶著些笑意,眼神頗為專注,“為何這般難成?真說起來,我這一路走的,為何這般艱難?”
原本的楊戩,或許不曾探得八九玄功每層的極限,就那般一路修行下去,勢如破竹。
原本的楊戩,也或許不會去考慮太多道門和天庭的博弈,直接就憑道門威壓,破開桃山,迎回母親。
原本的楊戩…
罷了,如今楊戩便是自己,自己便是楊戩;或許那地球的匆匆二十栽,只不過是自己修行時的南柯一夢罷了。
如今回想起來,故鄉的情景,依稀淡薄了許多。
前方的無垠大地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座高山,這高山形似鐵樹,卻是上下寬,中略細,山頂是一片平整的高地,隱見郁郁蔥蔥、百鳥嬉戲,仿若一片小天地般。
“當真是個好去處,形如樹,上棲神鳥,這里便是鋋羅山吧。”
楊戩喃喃自語,當下整理衣冠,收起哮天犬與無尖槍,托著一方寶盒,踏云而去。
臨近護山大陣便停下了身形,也不硬闖,只是高聲喊一句:
“玉虛宮弟子楊戩前來拜山,不知山中有哪位前輩,還請現身一敘!”
楊戩這般‘光明正大’,其實也是有諸多考慮。
他若是在洪荒之中一路摸爬滾打混跡上來,沒什么名氣,也沒什么門派聲威需要顧慮,那自然能像白澤說的那般,等白澤引開孔宣,他趁機抓鳳凰取血。
白澤確實是替楊戩考慮了許多,可白澤忘了,楊戩還有一個拋不開的名頭。
玉虛宮三代翹楚,得道門之中兩位圣人庇護。
他若憑自己本事取走鳳血,自是為玉虛宮大漲威名;可若是用這般手段,未免太不光彩,也顯得他玉虛道承怕了那孔宣。
不得已,楊戩只得先禮后兵;他也不是那食古不化的頑固,若禮不通,他還真就要不擇手段一次。
三尖兩刃槍,那是和哮天犬一般等同的執念!
一聲拜山罷了,鋋羅山上百鳥亂飛,卻不見有人露面。
楊戩再喊一聲:“玉虛宮弟子楊戩!今日有事相求,特來拜山!山中可有哪位高人?還請現身一見!”
聲落下,山上的林子中依然只有百鳥和鳴,卻不見正主露面。
那位孔宣大兇弟,咳,孔宣大能莫非正在午睡?或是閉關?又或者,這山中根本沒有鳳凰神鳥,孔宣也不在此地,只是以訛傳訛的謠傳?
不對啊,欽天寶鑒明明指引自己來此地,那雙鳳凰,楊戩也是曾在欽天寶鑒的指引中見過的…
再喊喊吧,總不能直接打破陣法闖進去,若是自己剛亮兵刃,孔宣大佬就冒出來了,那可真就…坑爹了。
“在下,玉虛宮弟子楊戩,前來拜!”
楊戩話音卡在半截,閉嘴屏息,看向了那山中突來的變化。
空中被他驚擾的百鳥,撲哧著各色羽翼回翔,此時竟同時朝著天空沖去,數不清多少羽姿亮麗的鳥兒,圍了一圈又一圈,漸漸的化作了一顆色彩斑斕、不斷閃動的‘球’,同時啼鳴。
一聲聲,悅耳動聽;一句句,婉轉低吟。
楊戩正沉醉在這般仙樂之中不能自拔,又聽得一聲嘹亮的啼叫劃過天空,圍成球的百鳥同時朝著四面飛散,一只通體被火光包裹、火光之下卻有著一根根炫目彩羽的神鳥,展翅而起!
鳳凰!
楊戩心中莫名有些悸動,看那神鳥飛天的姿態,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好美的生靈。
雖是鳥的狀貌,卻有女子柔美的面相,那身軀也是妙到毫巔的修長,完全挑不出半分瑕疵。
若說人身是先天道軀,那此鳥的本體,卻也暗合大道,不弱人軀!
正當楊戩心中贊嘆,這只鳳凰飛到空中,竟在火光中化作人形,翩然落下。
火羽為衣傲為骨,膚澤白皙凌雪痕。
柔肢輕搖步曲慢,誰家仙神戀紅塵。
楊戩站在那,見此‘美景’,一時間默然無語。
要他去放這個千嬌百媚、身段爆裂、脖子以下都是腿的大美人的血?尤其是當楊戩和這鳳族女子對視一眼,被其眼中的清澈所動,心中泛起些不忍的感覺。
這個…
確實有點難以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