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徒寅為證,一紙看似兒戲的“讓位”書,卻得到了白宣語在內所有人的認可。
白小升,也因此成為了振北集團名正言順的副董!
這也是此前白小升拿到這紙證明時,紅蓮主動取消了任務的原因。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再進行什么任務了。
被公認為副董后,在李韻元的示意下,白小升走到路成安的位子坐下來,他恰好是面對著摩根。
白小升沖摩根微然一笑,后者眼眸驟縮到了極致,眼神盡是震驚,還有深深的恐懼。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遠遠超乎摩根的想象,其實也超乎在做所有人的想象。
不過溫言、李韻元等人,此刻卻是無比的振奮。
方才,不是僅差一票就要讓摩根逃出生天了嗎。
現在,這一票有了!
白宣語定了定神,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便是他也知道,眼下的局面不同了,摩根他是保不下了。
其實對于白宣語而言,他未必就想不顧一切保全摩根。
保與不保,有利有弊。
只不過白宣語此前判斷,是讓摩根副董暫居其位,對集團“更”為有利罷了。
可如今情況到了這步田地,白宣語內心深處又覺得為集團剪除一個蠹蟲,也未嘗不是好事…
所以,白宣語很快回過神,對眾人道,“繼續吧。”
繼續?還有什么可繼續的,無非就是白小升的意見票。
當著眾人的面,白小升也沒有多賣關子,直接宣告眾人心中早已知道的結果——
“我要求集團對摩根先生的惡劣行徑,予以從重處罰!”
溫言、李韻元,還有另外兩位副董,一聽到白小升這句話,目光都被點燃,滿臉振奮之色。
與之相反,摩根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住了。
而此前幫摩根站臺的兩位副董,此刻有氣無力暗暗相視一眼,皆不做聲。
白小升這句話便代表結果已定,無人可改!
四票,已經是七位副董逾半的票數。
漫說摩根不能參與投票,就算能,他們也是穩輸了。
溫言這次都不用白宣語吩咐,便站起身,用自己最洪亮的聲音宣告結果。
“經投票表決,結果已出!摩根身為集團副董,喪失本心,枉顧恩義,所行失德!現集團從重懲處,職務盡免,利益追討!”
溫言又神情肅然對摩根道,“摩根先生,希望你主動認識到自己的罪名,主動補償集團之損失。不然的話,本集團對你保留一切追訴權!”
這幾句話,簡直如同雷聲轟隆,讓整間屋里聲音皆寂。
“…”,摩根口中發出一聲無力的呻吟,整個人就像是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座位里。
他臉色比紙還白,嘴唇都在哆嗦。
他沒有暴跳如雷,叫囂不公。
沒有撒潑耍賴,打死不認。
甚至沒有嚎啕流涕,歷數自己的功勛。
摩根似乎忘卻了一切掙扎的手段,像是被抽走了魂。
這皆是因為他也知道,一切嘗試都是建立在可能性的基礎上。
而他,已經沒有了可能性。
當按著流程走完這最后一步,連白宣語都無聲認同結果,當幫自己發聲的副董認清了大勢,他一切的手段都沒了意義。
一切,都完了…
這時候,白宣語站起身來,淡淡說一聲,“散會吧。”
說罷,白宣語徑直走向門口,途徑白小升身前略一頓足,口中平淡道,“祝賀你登臨高位,白副董。會后,請到我辦公室來一敘。”
說罷,白宣語抬腳就走,再無半分遲疑,而且從始至終更沒有看摩根一眼。
李韻元站起身,對白小升伸過手去,白小升忙起身與老人握了握手。
李韻元只長笑一聲,道了一句,“祝賀你,白副董!”
說罷,李韻元揚長而去。
白小升躬身目送。
“祝賀你,白副董。”又一位副董笑著來到白小升身前,與之握手。
白小升忙笑著回應。
接著,是第三位…
便是那兩位幫摩根站臺的副董也都面帶笑容,跟白小升打過招呼,表示了祝賀方才離場。
沒人再去理會摩根。
最后是溫言,他沒有與白小升握手,而是上來就來了個大大的擁抱,還用力拍了拍白小升的后背。
原以為這次要輸了,終究還是白小升扭轉了乾坤。
這次他們贏了,而且贏得徹底!
能在白宣語那里勝了一次,真讓溫言由心向外透著一股舒爽感。
“走吧,白副董。”溫言拽著白小升笑道,“回頭我得好好給你籌劃一場慶祝宴,怎么說你也是我監.察.部出去的人,這也是我們部門的榮光!”
白小升跟著笑起,心里也是暢然無比。
與溫言一道往外走的時候,白小升想起來什么,回眸看去,只見摩根瑟縮在位子上,依舊發著抖,竟如打擺子一樣。
曾經那個叱咤風云決策千里的強人,在這一刻,龍鐘老態,盡顯風燭殘年。
白小升心里浮動一抹不忍,輕聲對溫言道,“他怎么辦?”
溫言瞥了眼摩根,隨口道,“不用管他,回頭我叫人來處理。”
曾經高高在上的摩根副董,在這一刻,也不過讓人來“處理”的有罪之人罷了。白小升暗嘆一聲。
溫言拉著他走出會議室,門一關,笑道,“我瞧你怎么沒有那么高興啊,都副董了,白小升!”
白小升露出一個笑容,再度凝眸看了眼會議室,“還是早些安排人,送摩根回去的好。”
“你是怕他也從樓上跳下去嗎。”溫言笑容中露出一絲不屑,“你放心吧,在這一點上,他可沒有卡羅琳那般有魄力。”
這句話本也無錯,不過白小升就是覺得有幾分不是滋味,覺得溫言不該如此說。
誠然,摩根此前是他們的對手,做過很多不堪之事,拆集團根基挖集團墻角。
但是殺人不過頭點地,除掉他的職務,保留對他的追責,已然夠了。
摩根曾經也是為集團做過許多貢獻之人,眼下垂暮之相,也該保留一分憐憫。
這感覺只在白小升心里萌生,他沒有說出來讓溫言認同。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悲憫他人,不是強求他人去悲憫,這個道理白小升自然懂。
“來,先去我那里坐坐,等會兒你不是要去白宣語…咱們那位代理董事長那兒嗎,我先跟你說點事。”溫言拍著白小升手臂道。
白小升收斂心神,對他點點頭,隨他往辦公室那里走去。
走到一段無人的空中走廊,溫言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對白小升展露一個笑容,壓低聲音亢奮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手底牌,害得我以為這次還要輸了。也真虧你此前那么沉得住氣,都沒有告訴我,下次可不許了,得提前讓我做到心中有數。”
白小升憑欄一笑道,“是司徒寅先生交代的嘛,他要我保密,我也同樣沒有告訴林薇薇、雷迎。”
“我與那倆人能一樣嗎。”溫言玩鬧一般給白小升胸口一拳,低聲笑道,“你忘了,咱們是什么關系!”
白小升微一錯愕,有一絲不解。
溫言低聲笑道,“我可是你親二爺從小養大,一手培養出來的,咱們雖無血緣,但有親緣!是兄弟啊!”
白小升恍然一笑。
不過,他很想告訴溫言,林薇薇、雷迎在他心中,也是兄弟姊妹,甚至要更親…
當然,這些話白小升沒有說出口。
溫言似乎還沉浸在會議室里那一幕帶給他的快意中,見左右又沒人,忍不住對白小升笑道,“你有留意白宣語當時的神情了嗎,我現在每每想起都覺得痛快,他也有今日!”
“你不知道,他從小就一直贏我,壓我一頭,便是爺爺最后安排司徒寅給我們安排職位,他也是代理董事長,而我只是個監.察.部的一把手。”
“這要擱在華夏古代,那一個就是皇帝,一個不過是諜報機關頭目。”
“憑什么啊,我從小就覺得其實我比白宣語更適合管人,我的能力不遜他啊。”
溫言眼見白小升有幾分驚訝看著自己,頓時自嘲一笑道,“說多了,說多了,一時高興口無遮攔。人嘛,不是從小就該有點期待想法嗎。”
白小升一笑,點點頭,“是啊,我小時候也總覺得我自己在某些方面,肯定比那些堂兄弟們行呢。”
溫言輕笑一聲,道,“這算不算在你幫助下,我扳回一局,贏了白宣語一場。果然啊,只要咱們兄弟聯手一起,那必然無往而不勝。這今后你是副董,我主管監.察.部,咱們一定能合作愉快,讓集團更好!”
這一點,倒是讓白小升無比認同。
倆人再度起身,前往溫言的辦公室里。
等到了溫言辦公室,阮語欣聞白小升與溫言大獲全勝,讓摩根副董得到應有的處罰,也為他們高興,去給兩人準備咖啡。
等坐下來,溫言又對白小升道,“白宣語讓你去他辦公室,你在我這里不能多待,怕是咖啡喝不完就得走了。”
“喝完再走也來得及吧,大不了讓代理董事長等一等嘛。”白小升開玩笑道,“我也耍耍大牌。”
這個玩笑,讓溫言大笑。
“讓白宣語等嗎,這我喜歡!”笑罷,溫言道,“你不知道,那人從小就…有幾分心里不正常,非但嚴苛律己到了變態地步,而且還嚴苛要求別人。”
“我從小就備受其苦,深受其煩,現在都有陰影,在集團還是受他鉗制。他要求的東西就得一絲一毫不差,還在時間上也追的很緊。”
“你也知道你去第六事業部救場,他就非得給你安排一年期限,也就是你,圓滿完成了任務,換個人如果完不成,我想等待的就是處罰了。”
“長久這般,就問你這心里是不是會生出焦慮與煩躁。”
白小升跟著點點頭,笑道,“看來你童年沒少受磨難啊。”
溫言撫掌笑道,“所以說,你現在讓他等,我才開心啊。”
阮語送上咖啡,溫言親自給白小升遞到手邊,送上奶跟方糖,又道,“說到哪兒了。”
白小升一邊加糖加奶一邊笑道,“讓咱們的代理董事長等,你很開心。”
“這話別對外人說,也別去他那里說!”溫言趕緊叮囑。
白小升一笑道,“自然不會。”
溫言笑道,“白宣語這個人有時候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你別看他對摩根副董那般寬容,其實換作你我,若不是趕上集團陷入輿論旋渦,他依舊不會絲毫客氣。”
“為了集團利益,他竟然可以容下摩根那樣的人。”白小升感慨。
“哼,看出來了吧,在他心里集團利益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他自己的性情。有這樣的領導者,你不覺得很可怕嗎。”溫言感嘆道,“所以啊,你以后便是成為副董也得多忌諱幾分。不然,他一樣不會對你客氣。”
白小升受教一般,點點頭。
溫言一邊喝咖啡一邊道,“我叫你過來,也不過想提醒你一下,在他那里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得小心,得留意,哪怕自己是副董也不敢有所松懈。畢竟,他那人不好相與。”
“明白了。”白小升喝著咖啡道,“我會注意的。”
半杯咖啡下肚,有人來敲門。
阮語開了門,外面站著一個戴眼鏡的男秘書,走進來后客客氣氣跟白小升與溫言打過招呼,眼見兩人在這里喝咖啡,目光中有幾分意味深長。
“白小升先生,董事長叫我來找你過去。”那人客客氣氣跟白小升道。
白小升當即放下咖啡杯,跟溫言打過招呼,隨對方走了。
等白小升走后,阮語便走到近前,瞥了眼門口與溫言道,“你與他說了很多。”
“嗯。”溫言目光爍爍看著辦公室的門。
“他聽懂了嗎?”
“現在不懂,以后也總會懂的。”溫言意味深長一笑,“他是個聰明人。”
阮語點點頭,目光望向門口,喃喃道,“白宣語知道他不去立即見自己,反而跟你在這里喝咖啡,一定會不高興吧。”
溫言放下咖啡杯,伸了個懶腰走向落地窗前,俯瞰下面的繁華與螻蟻一樣的人。
“誰知道呢。”溫言喃喃道,“那也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