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先從,這個行業說起。”陳非酋拿起一份計劃書,往前一放,對布雷迪道,“我剛才看過您這份計劃書,你們克若戈公司要從該行業上游市場介入,要在奧山南部區、西部區開設工廠,三年間你們要開十處工廠!”
布雷迪點頭承認,目光之中微露贊許之色。
這位奧加德大酋長之子,阿瓦克瓦拉克拉,確實不是尋常的年輕人,第一時間找到了他們布局的關鍵計劃,而且只瀏覽一遍,就能從中記下要點,著實不錯。
“但這樣一來的話,你們克若戈公司在該行業的上游市場領域,規模就占據了超三分之一的份額。”
“不算追投,就以克若戈現有資源發展來看,你們很容易擴大更多的市場份額,進而造成上游市場壟斷。”
“這樣一來,你們會扼住中游、下游諸多企業的命門,就算做到該行業的整體壟斷,也不是什么難事。”
陳非酋推測的并不是危言聳聽,而是非常有可能成為現實。
也是布雷迪心中所想。
不得不說,布雷迪在過去的一周時間,是一點都沒有閑著,他千方百計調查霍格森與安洛斯雙方的各種運作調度,各種資料數據,并且推測出那兩方主攻哪些市場,奧山還有哪些市場領域是他們可以大有作為的。
布雷迪調整了自己原有的發展計劃,并且要在既定局面之下,鋪開全新計劃。
不愧是掌管振北集團最強子公司之一——克若戈公司的總負責人,著實不簡單!
連旁邊的白小升察覺到這一點,都忍不住對布雷迪心生感嘆。
布雷迪微微一笑,并沒有否認陳非酋的說法。
“阿瓦克瓦拉克拉先生,獨占市場這種事并不是壞事,除了在一些國家一些行業是被禁止的。您如果覺得我們的投資,未來可能造成的壟斷局面會對奧山有不利影響,繼而拒絕我們這種投入,是不是太過焦慮。就算未來,我們壟斷了一個行業。當然,霍格森、安洛斯也可能在一些行業造成壟斷。我覺得我們唯一能夠保證的是,我們會對奧山負責,遵從至高大酋長的一切號令。屆時,一個可以創造更多稅收的壟斷,豈不是有利于奧山發展的嗎。”
布雷迪以為,陳非酋是抗拒壟斷這種現象,坦言他們就算再怎么獨占市場,也終究是受奧山轄制。
這一點,可以請奧山放心。
至于陳非酋為什么會有抵觸心理,布雷迪暗暗瞥了眼白小升,認為是白小升跟陳非酋強化過一家企業“壟斷”的危害性。
東方是比較不喜歡這種方式的。
結果,陳非酋搖了搖頭,對布雷迪道,“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并沒有執意認為那種形式不好。”
這個回答,有點出乎布雷迪意料,他詫異的看向陳非酋。
“我只是說,您的計劃得改,您不能那么…豪放。”陳非酋坦然,“三年十家工廠,就算你們資金充沛,也不能如此大舉投建。我們恐怕只能允許您這邊投建…”
陳非酋說話間,看向白小升,似乎要征求他的意見。
“六家工廠,差不多了。”白小升給出一個建議,又道,“總投資額限定為計劃中的六成,總體建設時間,還要延長至五年。”
“不錯,就是這樣。”陳非酋當即點頭,對布雷迪道。
這個回應,簡直讓布雷迪著實不能接受。
特別是建設周期延長了兩年!
眼下,他在抓緊布局,為的就是搶在所有人前面,特別是霍格森、安洛斯之前。
那兩方在該領域都只占有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之間的份額,要想在未來擊敗他們,就需要更快更強!
白小升一個建議,直接廢了他的念頭!
布雷迪都不知用什么樣的表情,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兩只手揚在半空,都不知是舉是落。
若不是陳非酋是奧加德之子,他估計都會情緒失控。
“為什么?”
“這么限制,有什么依據嗎?”
“那剩下的市場還是留有空白的,就任由它野蠻生長嗎?”
布雷迪克制再克制,還是忍不住來了個問題三連。
看白小升的時候,布雷迪眼神明顯當面流露出不滿。
而且是相當不滿。
白小升此前添堵,現在拆臺,他究竟想干什么!對振北集團而言,這已經算是吃里扒外了!
難道就是因為他跟白宣語存在過節、分歧?
布雷迪打來之前就對白小升不滿,這種情緒現在都達到了小頂峰。
“這就不勞布雷迪先生您操心了,剩下的市場,我們要留給一位大商人。”
陳非酋也看出布雷迪的不滿,還有他對白小升的敵意,頓時如是道,把他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還有別的商人?”布雷迪對這個回答感到愕然。
除了霍格森、安洛斯,他不知還有誰能參與進來。就算是西非楊家,在他看來,都屬不入流。
陳非酋一笑,“以后,布雷迪先生,你會知道的,現在,讓我們繼續下一個議題。”
說話之際,陳非酋又拿出一份文件,展示給布雷迪看,“這份計劃書中,您說要收購五家企業…”
“六家。”旁邊白小升糾正,“第二頁,下半年時間節點上,是增加了一家的。”
陳非酋翻看確認,頓時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我記得有些偏差。”
方才看那么多的計劃書,都匆匆一過,有些小差錯,并不為過。
只不過,布雷迪冷眼瞥了白小升一眼。
對他一時的炫耀記憶力,相當不屑一顧。
陳非酋繼續道,“這六家企業,我記得是分布在奧山西北、東部和南部,目前都處于虧損狀態,它們都有我們奧山官方投資在其中,此前我們確實在尋求資本介入。不過,現在我們決定,對其中的兩家追投資金,我方打算要盤活他們。”
這個消息,讓布雷迪心里又是一翻個。
他也不是錢燒的,投資要倒閉的公司,完全是看上奧山背景,還有潛在渠道。
可以說六家公司合在一處,是他精心挑選過的,有大用處,缺了其一都大為不妙。
陳非酋居然說奧山要盤活兩家!
要知道,此前長達一年時間,奧山都沒有絲毫動作,實打實的有棄掉之嫌,自己才納入的計劃。
究竟是為什么,讓此事生變!
布雷迪心里有些煩亂,倒是把對白小升的憎恨,頂消掉了不少。
“我們預計投入…”陳非酋沒有留意到布雷迪細微的神情變化,繼續道。
不過說到這里,他有些停頓,似乎是有些不太記得。
陳非酋又看向白小升,白小升也看向他。
“還是你說吧。”這一次,陳非酋沒有要白小升的提醒,反倒是把“話筒”直接扔給了他。
布雷迪下意識看向白小升。
就在此時,布雷迪聽到陳非酋嘟囔道,“反正要盤活那倆家企業是你的主意,你應該記得更清楚吧。”
這句話,一下子讓布雷迪眼眸驟縮,此前對白小升略有消弭的“仇恨”,一下子暴增。
又是這個白小升!
他是災星嗎!
布雷迪眼皮直跳。
面對陳非酋的甩鍋,白小升倒也沒有拒絕,直接報出一個投資區間,具體數額是不可能告訴給布雷迪的。
“恕我直言,奧山財政是不會拿出這么一大筆投入,去救活那兩家公司的!”布雷迪忍不住看陳非酋道。
他不明白,白小升怎么可能說服奧加德大酋長這么辦。
不過要真這么干的話,怕是奧山的最高議會都會有人站出來發聲發對。
“不,依舊是此前我說的那位大商人投資,作為置換,奧山會留存一些市場份額給對方。”
陳非酋看了眼白小升,笑道。
布雷迪臉色微微發青,他算是看出來,那位所謂的大商人,搶他市場份額,搶他的布局,那人一定跟白小升有著莫大關系。
若說是白小升想振北集團的資本介入,那斷無可能!
畢竟布雷迪自己可說跟白小升那邊同宗同源,自家人相爭,集團高層都不會答應。
也就是說,白小升拉來一個外人,來處處遏制他!
布雷迪眼神微瞇看著白小升,沙啞嗓音道,“白小升先生,你還真是一個好顧問!”
這話說出口,透著森森殺伐之氣。
白小升倒是一臉坦然看著布雷迪,笑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罷了。”
這副神情語氣,讓布雷迪握著茶杯的手,都翻出青筋。
他真是手癢到,想把茶水潑過去,然后對白小升破口大罵,一泄怒火。
只不過,那樣一來,既有失身份,又沒法繼續談下去。
我,忍!
布雷迪在心里惡狠狠告訴自己,等此事一了結,他立即就會跟集團高層反應,要求嚴厲調查白小升妨害集團利益!
這件事,他真不會善罷甘休,要不然對不住自己不住氣血翻涌的心臟。
白小升接過陳非酋給與的重任,把茶杯一撂,隨手拿起一份計劃書,跟布雷迪道,“這份計劃書中,奧山同意克若戈的投資計劃,但是對克若戈所要求的,在另外一個行業給予的優惠政策以及幅度,是不能全盤通過的。”
白小升對布雷迪笑道,“我跟奧加德大酋長深入溝通過,所以很清楚什么樣的方案適合奧山,就克若戈該計劃中的要求,第二十三,三十四,三十七,四十五,這四點要求會全盤否定,就一十四,二十六,三十八這三點要求,要折中…”
白小升一路說下去。
陳非酋都忍不住拿過那份計劃書翻看起來,不然他真的是云里霧里,一點都不知道是什么。
布雷迪愣愣的看著白小升,就連他都跟不上白小升所言的節奏。
“你這么只念條目,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布雷迪有些火氣道。
陳非酋頓時要把那份計劃書遞給白小升,白小升沒有接,而是笑著把相應條目的大致內容講了出來。
陳非酋忍不住翻看對照,臉上浮現出佩服之色。
相差無幾!
白小升此前只是看過一遍,涉及內容都是匆匆一翻而過,又看了那么多其他的計劃書,卻記到相差無幾的地步。
這大腦,簡直強到爆!
陳非酋當著布雷迪的面都流露出佩服的神情,上趕著給白小升倒了杯茶,等一會兒好潤喉嚨。
布雷迪眼睛發直地看著白小升,真的有點傻了眼。
此前,白小升如同走馬觀花的瀏覽,讓他大為不屑,甚至心生嘲諷。
結果眼下,白小升是拿事實來打他的臉,讓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見識淺薄。
這世上,還真有人能一目十行,還真有人能過目不忘!
布雷迪震驚之下,久久回不過神來。
最后,還是白小升見他目光呆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讓他回過神來。
“布雷迪先生,請恕我們不能給你反駁的機會,因為這是改不了的,除非你不做這份計劃書。”
白小升說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還像是一個振北集團的人應該說的話嗎!
布雷迪甚為氣憤。
“你這么肯定?!”布雷迪深深皺眉,極不服氣。
不管白小升讓他多震驚,眼下依舊是讓他最最討厭的人。
人就是這樣,自己討厭的存在越是厲害,就越是討厭。
“你只不過跟奧加德大酋長溝通過思路,就大言不慚說我計劃中這些條目如何如何,你這是在喧賓奪主!你當自己是誰!你不過是一個商務顧問,你不是主人!”布雷迪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敲起桌子說狠話。
白小升沒有發聲。
旁邊,陳非酋咳嗽一聲,一副略顯不滿的神色,對布雷迪道,“布雷迪先生,我還在這兒呢,注意您的言行!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這位白小升先生是我父親委托來負責談判的!他能做得了主!霍格森、安洛斯都是跟他談成的!你,也一樣!”
要么談要么走,要談就跟白小升談。
陳非酋這態度硬朗,明確。
布雷迪感覺噎心。
原以為白小升掛的是虛銜,沒想到白小升竟有如斯權限!
這太不可思議了!
“布雷迪先生,我們還是先聊這些計劃書,之后你有任何的意見,盡可以跟奧加德大酋長去提。”白小升淡淡道。
布雷迪也只能先行忍下。
白小升拿起一份又一份的計劃書,逐一講著里面的問題。
布雷迪越聽心越涼。
白小升何止是拆臺,簡直是在挖地基。
布雷迪那些暗中謀劃,被拆的七七八八,只能保有原本的一半,真成了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但是不做,就會被霍格森、安洛斯徹底淘汰出局。
不過陳非酋倒也從旁安撫兩句,說霍格森、安洛斯也只是達成半數計劃。
布雷迪雖然沒有見過那兩方最終的方案,卻也覺得極有可能。
這個白小升對自己人都這么狠,總不能對外人心慈手軟吧…
布雷迪還發現,白小升跟他談判中,許多市場、領域都有預留,說是給第四方準備的。
陳非酋口中,所謂的“大商人”…
等白小升說完,布雷迪鐵青著臉,還擠出一絲笑容。
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我想問問白先生,你預留的市場給第四方,那第四方是何方神圣!”
就算是撕破臉,那之前,布雷迪還是想問個明白。
白小升一笑,倒也并不繞圈子,祭出一個經典答案——
“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