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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碭山圍

  和六指一起爬上神圣的楚丘景山的人很多,看著茫茫無際的桑林景色,更多的是一種極為“市儈”、“庸俗”的想法。

  譬如他們眼中的桑林,只是一片桑林,葉子可以養蠶然后可以吐絲然后可以織絲綢的桑;許多樹木郁郁蔥蔥你那個的林。

  大軍如今正在桑林附近駐扎,距離商丘已經很近,作為先鋒的兩個旅已經入駐了商丘,幫助維持秩序和穩定人心。

  之前并沒有爆發慘烈的戰斗,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了,那些封地的貴族沒有集結,也根本難以守衛自己的封地。

  許多人想要逃亡,但是騎兵四出,卡在各個路口,抓獲了不少,并沒有給他們逃亡的機會。

  現在大部分剩余的宋國貴族都將兵力集結在了睢水以南,也算是毀家紓難,想要繼續僵持下去,以爭取到各國出兵干涉的機會。

  高效的動員體制和常備軍制度,為泗上爭取了至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之內諸侯都不可能集結完畢發兵干涉。

  在出兵的時候,適告訴六指,要快,快刀斬亂麻,越快越好,要穩定住宋國的局面,使得各國想要干涉都來不及。

  六指也是忠實地執行著上面的命令,這是他第一次作為一方主帥指揮一場戰役,也算是一次練手。

  只是這一次練手頗為無趣,至今為止并沒有值得一戰的對手。

  宋國民眾對于墨家很熟悉,尤其是泗水沿岸的城邑村社,并沒有覺得這是一場侵略,反倒是覺得這很正常,若不出兵反倒是不正常了。

  墨家在宋國的政策,也繼續延續著之前的策略,只動大貴族,不動工商業者和已經轉型為經營性地主的小貴族,反正只要打倒那些大貴族民眾足以吃飽分到足夠的土地,那倒是沒有必要弄得太過激進。

  六指在楚丘駐扎,主要還是為了防備魏韓方向,沛邑軍團這一次的任務就是從北線入宋,快速平定宋國局面后,進駐魏韓宋邊境。

  彭城軍團則是從南下沿著睢水推進,搶占宋楚邊境重要的邊關符離塞,提防楚國的動向。

  泗上做好了全面戰爭的準備,雖然并不希望此時開戰。

  沛邑軍團和彭城軍團到時候會南北對進,將宋國貴族壓縮在狹小的睢水和沙水的狹小地域,盡可能全殲。

  如果魏韓楚干涉,肯定是要打商丘的,商丘地理位置很重要,是東進南下的重要節點。

  魏韓不會選擇從菏澤方向出兵直奔泗上的腹地,因為菏澤以南一直到沛邑,都是堡壘遍布的筑壘地域,以魏韓現在的攻城手段,啃下一座城要付出太大的代價。

  魏韓楚不合兵,泗上就可以各個擊破;合兵,就需要更多的準備時間,宋國也可以完成變革和整合,怎么看泗上都處在一種有利的地位。

  一名參謀官將一份前線的最新情報送到了六指的手上,軍團的干部都看了一下,展開了地圖,六指指著碭山邑道:“他們將大軍集結于碭山,看來這是準備頑抗,以待魏楚韓出兵。”

  “這不是自投于網中?”

  芒碭山是整個宋國唯一的山區,也是后世漢高祖斬白蛇起義的地方,說是山區,實際上最高的山峰也就百十米,算是一片丘陵。

  不過這里是古時的采石場,石料方便,皇父一族在這里的封邑修筑的很是堅固。

  宋國作為泗上的后花園,本身地形又不復雜,就那么幾條河流的水文特征軍中參謀早已了然于胸,依靠河流根本不能進行有效的防御。

  一名參謀道:“宋國太小,皆是平原,貴族叛軍無可躲避,各國態度曖昧不明,又不能撤入楚魏,只能選擇依托碭山頑抗。”

  “碭山我們倒是熟悉,那里是咱們重要的石灰產地,泗上的石灰十有八九源于碭山,那里的城邑修筑的也算是易守難攻。”

  “他們也知道我們既然出兵了,野戰對壘就無勝算,不如依托堅城抵抗到魏楚韓出兵。”

  “再者四周都是大澤,也確實易守難攻。”

  此時的碭山附近很多沼澤地,碭山這幾年的發展和泗上對于石灰的需求量大增有極大的關系,作為整個豫東大平原地區屈指可數的小山脈,那里有豫東最好的石灰巖。

  從某種意義上說,宋國和泗上已經統一了,因為有著完善的共同市場,完全打破了以往以城邑為中心輻射百里村社的經濟模式。

  之前因為和皇父一族的友好,碭山地區的皇父一族封地有石灰貿易,有錢之下也發展的不錯,的確是座堅城。

  只是,碭山距離彭城太近了,而且一旦沛邑軍團和彭城軍團完成了合圍,那就是個死地。

  可想來對面也沒有其余選擇。

  六指想了一下,便道:“那就先不急,先清理周邊,最后再打碭山。皇父一族在那里最多也就集結三萬各地貴族的殘軍,再加上在那里的奴隸、農夫,強迫守城的話,可不是人越多越好的。”

  另一名參謀道:“主要是碭山的城防體系,是和咱們泗上學的,學趙氏之晉陽那般作為皇父一族的根基,有不少精通幾何學的士人幫著監督修筑的。”

  “是塊難啃的硬骨頭。糧食想必積累也多,圍困的話又要分兵,提防魏楚出兵,萬一前線作戰的時候他們出兵,大為不利。”

  幾何學和火藥的傳播,泗上也開始要遭遇到反噬,碭邑的城防體系是火藥時代的城防體系,放棄了原本的夯土墻和平面墻的模式,而是增大了邊長。

  參謀們當然有碭山的城圖,六指也早已看過,他倒是不以為意,說道:“圍是不可能圍的。要打,而且要快點打下來。”

  “按說,以戰爭死人最少為目的,圍而不打是最好的。但戰爭要為天下局勢服務,這一仗還是要打的,不但要打,還要打出氣勢,打的讓魏楚都心驚膽顫方可。”

  六指想了想道:“如果各地的貴族都往那里逃竄,一座城邑是容不下那么多人的,肯定會把精銳留在碭山,而其余的雜軍至于周邊,這反而不好打。”

  “到時候整個天下都會盯著碭山。”

  “我們一個月能攻下來,魏楚韓出兵的可能就更小。兩個月能攻下,他們只怕就會動搖。若是三個月還沒攻下,我們便可能面臨四面開戰的風險。”

  軍團代表道:“上面主要是考慮將這個貴族全殲,不要讓他們到處亂跑,逃竄到楚國就不好處置了。”

  “我們出兵的時候,皇父一族已經知道只能選擇堅守等待各國干涉了,他固守碭山也算是一步好棋。分兵的話,定會被我們各個擊破。”

  六指拍著額頭道:“這就是天下大爭的無奈了,如果只是宋國,他走這一步就是死路,區區碭山終究不可能和宋國其余城邑對抗。可偏偏他要等各國干涉,上演一幕悲壯的守城戰。”

  “是難打啊。野戰我們倒是不懼,可攻城損失必大,經過五年前一戰,各國對于我們攻城的手段都有所了解,會有防備。”

  “只不過他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說到這,六指笑了笑,其余人也都笑了。

  碭山地區石頭很多,是宋國地區石頭最多的地方。

  石頭很硬,比土要硬,但是卻不是修筑堡壘前面抵御大炮轟擊的斜坡的最佳材料,反而是看似沒用的土最為好用。

  這些道理那些負責修筑碭山的士人一知半解,只知道以石頭代替土、參照泗上的那些城防體系弄出了棱角、延長了邊長,但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該用土的地方他們用了石頭和磚。

  這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經驗,泗上的經驗也是人命堆出來的,但卻不是這個時空的人的命堆出來的。

  碭山。

  城邑內,人群往來,密集不堪,貴族士人們正在鼓舞衰落的士氣,聲稱這是一場為了禮法和大義的戰爭,但宣傳的效果實在有限。

  被征召的士卒聽不懂,而且禮法和他們貴族的大義對于農夫而言實在不是什么好東西。

  皇父一族也學著泗上弄了一些“宣義部”,都是一些真正的君子擔任,灌輸天下大義,可是效果寥寥。

  因為實在沒有道理可講。

  君子們有君子的義,庶民有庶民的義,然而打仗不能只靠君子,還得靠庶民,這道理就實在很難講了。

  幾名真正的君子登高大談,喊道:“我們都是殷商的子孫,我們站在這里,是為了保衛我們的社稷、祖先的榮耀、天下的規矩而戰。”

  “墨家想要人人平等?那是笑話,上帝早已經注定了一個人的貴賤,只有天命能夠決定人的貴賤,而不是墨家。他們想要逆天而為,終究要失敗。”

  “上帝將我們分成君子和庶民,但卻希望我們和睦相愛,而不是互相仇恨。墨家煽動這種仇恨,人為地將天下和睦的人分為了兩個階層,沒有墨家就沒有階層的仇恨,是他們毀掉了天下的仁愛,卻還要談什么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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