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麥克斯邁德看著頭頂明晃晃的日光,劇烈的奔跑讓他的肺部猶如吞下了一塊通紅的炭塊。
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絲絲的刺痛和灼熱的氣流。
生命,好像在這一刻變的無比沉重。
但麥克斯邁德的眼神中,卻沒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如此貪婪而用力地呼吸著…
夾雜著某種動物糞便物或者是體液味道的空氣,并不是那么好聞。
但這一刻,在麥克斯邁德看來,每一口空氣都是清新和甜美的。
因為,這是自由和希望的味道…
他終于逃出來,從那個猶如地獄般的地方。
文明的起源,并非帶著鮮花和美酒。
更多的時候,它充滿了鐵銹味的血腥和哀嚎。
哪怕對于這個已經被現代化科技統治的世界,仍然有著某些區域處于某種令人睜目結舌的原始狀態。
資本的獠牙在這里貪婪地汲取著,人性的丑陋在這里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
距離地面數百米的礦洞里,文明的氣息已經遠離了。
剩下的,是讓文明退后數千年的古老法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這并非是,那些同樣背負可憐命運者之間扭曲的敵視。
而是在生存的資源變得異常短缺之下,無奈而血腥的選擇。
殺戮或者死亡,在距離地面數百米的陰暗世界里,這并非多么難以抉擇的東西。
麥克斯邁德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為何那些支配者,總是會予以遠遠不夠消耗的食物和資源。
畢竟,活得的勞力才有價值。
他不理解,哪怕到現在也是…
在那黑暗的地方活到現在,麥克斯邁德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每一次割開搶奪者的喉嚨,對于麥克斯邁德都是一次痛苦的煎熬。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習慣殺戮。
或者說,在那茫茫人海中,總有一些人從鮮血中獲得的不是暴虐和對于生命的輕視。
而是一種無奈的悲憫,是從痛苦中掙扎的不屈光芒。
如果按照既定的軌跡,麥克斯邁德終究會掩埋在那邊充滿了危險的原始礦洞中。
在那里,有太多能夠讓生命徹底終結的元素。
但是后來,一次高燒讓麥克斯邁德獲得了新生…
麥克斯邁德仍然記得那一晚,在黑暗而陰冷的礦洞中,他發著難以想象的高燒,死亡似乎一點點地向他逼近。
高燒讓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了,沒有人愿意靠近他。
生病在黑暗的礦洞中,并不會比其他人手中生銹的礦鏟更為致命。
他們安靜地等待著麥克斯邁德死去,等待著這個強壯的男人徹底失去他的生命。
這是一個值得慶幸的事情——一個強力的競爭者消失了,他們或許能夠獲得更為充裕的食物。
麥克斯邁德已經記不清,那黑暗中凝視著他的無數眼睛。
他好像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他成了一個角斗士,日復一日地進行著廝殺。
也是在那里,他獲得了自己的名字——麥克斯邁德。
在此之前,麥克斯邁德并沒有屬于文明時代的名字。
他還未在他出生的部落獲得自己的名諱,便被那些人用槍帶到了陰冷的礦洞之下。
陰冷而黑暗的環境,讓他的肌膚有些微微發白,但整體仍然繼承著有色人種的特征。
麥克斯邁德記得,在那個漫長的夢里,一個叫做尤利婭的女孩將他拯救了出來。
然后,便是更為漫長的故事了…
但再過漫長的故事也會有終結,當麥克斯邁德從死亡的邊緣驚醒之后,他體內無盡的怒意得到了激發。
他成為了一名新的狂戰士,他的體內流淌著傳說中有著西迪血統的凱爾特人之血。
一切似乎變得不一樣了,但對于麥克斯邁德而言,屬于他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綜網位面提示:該位面綜網玩家死亡一人,檢測到當前版本綜網玩家人數低于測試版本要求,正在進行補充…”
“補充完畢,當前物質界測試版本綜網玩家人數為:100/100”
“這是…死了一個玩家嗎?”
伊莉莎有些吃驚地看著視網膜上刷新的提示信息。
對于死亡,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但終究,更多的還是對于死亡的恐懼。
伊莉莎自然也不例外,她畏懼著死亡,一如那些畏懼凋零的花兒一般。
但伊莉莎很少去想它,哪怕是親人的離世也似乎顯得異常遙遠。
她能夠明晰動物的心靈,卻無法洞悉死亡。
親人的死亡,只能讓她感到悲痛。
但那種悲痛,是對于逝去長者的不舍。
年輕的生命,無法感同身受地明晰那些蒼老的軀體。
那些在生命的暮年里,逐漸感受到地平線之下號召的靈魂…
而一個綜網玩家的徹底死亡,猶如刺骨的冷水淋到了她的頭上。
她再次回憶起了,那種對于生命終點的莫大恐懼。
伊莉莎開始陷入沉思,對于她而言,與她一般綜網玩家的死亡才是更為直接的、鮮血淋漓的現實。
畢竟比起其他的身份,綜網玩家這個有別于數十億人的角色,更能夠讓她近距離地感受——并非幸福的溫暖,而是刺骨的寒冷…
旁邊的緬因貓不斷蹭著她的身體,伊莉莎能夠感受到它的關切。
這個時候,綜網玩家死亡帶來的沖擊似乎變淡了許多。
至少,在這個世界上,她并不是孤單的。
“你會陪我一起面對死亡嗎?”
伊莉莎一把抱起緬因貓,然后看著它那漂亮的眼睛如是說道。
伊莉莎自然沒有獲得任何的答案,不過她沒有失望。
那個答案,本就不是一只緬因貓能夠予以她的。
她相信,在那遼闊的星空中,一定存在著她所渴望的答案。
也一定會有,能夠與她一起面對冰冷死亡的伙伴…
如果死亡的世界,是冰冷而無趣的黑暗。
那么伊莉莎覺得,她會找到與她一起在那地平線之下的世界里起舞的伙伴。
也許那個時候,死亡的冰冷也便不再如此刺骨和凜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