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的突然出現顯然將龐煖幾人給嚇了一跳,紛紛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朝著趙丹行禮。
趙丹笑著擺了擺手,道:“幾位卿家不必多禮,來來來,都坐下來吧。”
說著趙丹還不忘記朝著一旁正在呼呼大睡的那個家伙看了一眼。
沒錯,果然就是劇辛 由于這場大戰十分的激烈,所以像龐煖、劇辛乃至于這棟小樓之中的許多趙國將軍和官員們基本都是不回家的,困了就像劇辛這樣隨便找個榻睡覺了。
剛剛坐下的龐煖見狀忙道:“大王,臣這就把劇辛叫起來。”
趙丹擺手笑道:“不必不必,便讓劇辛將軍好好休息一下吧。來來,汝等和寡人說說,剛才都在爭些什么?一個個面紅耳赤的。”
龐煖幾人聽到趙丹這么說之后對視一眼,臉上多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過了片刻才由龐煖開口道:“大王,其實吾等所爭論的是,要不要命令具裝甲騎兵出城沖殺一波。”
雖然說趙國的絕大部分騎兵精銳都被李牧帶去了關中,但是邯鄲城作為趙國的首都,其實也是有一支具裝甲騎兵存在的。
只不過邯鄲城中的這支具裝甲騎兵人數并不多,只有五百人。
五百人,對于這場雙方交戰人數高達五六十萬的大戰來說,幾乎就是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數量。
既然如此,那么似乎并沒有什么爭論的必要。
所以趙丹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道:“這區區五百名具裝甲騎兵,真的有這么大的作用?”
雖然說這個兵種是趙丹一手弄出來的,但是趙丹還真是沒有實際見過具裝甲騎兵出戰的情形。
當然了,趙丹也通過戰報對于具裝甲騎兵算是有所了解,卻并沒有多么深刻,也不知道這支重甲騎兵到底戰斗力如何。
但不管怎么說,趙丹的心里覺得吧用五百騎兵面對幾萬乃至幾十萬敵軍,這比例有點夸張啊。
龐煖這位老將聞言十分難得的聳了聳肩膀,道:“吾等所爭論的正是這一點。”
在龐煖的介紹下,趙丹終于明白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些天來,為了盡快的攻破邯鄲,齊魏兩國聯軍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什么亂七八糟、見過沒見過的攻城戰術都用出來了。
其中對于邯鄲城的城頭威脅最大的無疑就是兩樣事物,投石機以及箭塔。
投石機這種東西不用多說,在整個冷兵器時代,投石機都是用來對付高大厚實的城墻最為靠譜而有效的重型攻城武器。
除了投石機之外,箭塔也是一個非常麻煩的東西。
在擁有了高大的城墻之后,守城的趙國士兵們就可以居高臨下的用弓弩這些遠程兵器朝著攻城的齊魏聯軍射箭,對這些敵軍展開大量的殺傷,而自身卻毫無傷亡。
可是等到箭塔出現之后,這種情況就改變了。
在登上了箭塔之后,齊魏聯軍的弓箭手們就完全和城墻上的趙國弓箭手們同處一個高度,甚至還會更高一些。
如此一來的話,趙國的弓箭手們再想要毫發無損的對著城下的聯軍士兵射射射,就成為了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事實上,在歷次的戰爭之中,只要箭塔一立起來,那么兩邊的弓弩手就會開始進入一個飛速的相互損耗狀態。
聽起來似乎是大家一起消耗,好像誰也沒占便宜誰也沒吃虧,但其實不然。
要知道在守城戰中,防御一方的弓弩手是能夠發揮出最強殺傷力的兵種,而進攻一方的弓弩手由于有著高大城墻的存在,往往只能夠充當一個當醬油的作用。
所以進攻方用打醬油的齊魏弓弩手去和作為防守方主要火力的趙國弓弩手相互兌子的話,那么很顯然齊魏這個進攻方就是大賺特賺了。
沒有了趙國弓弩手的遠程攻擊壓制,那么齊魏聯軍就可以放心的投入更多的攻城步兵力量,從而對邯鄲的城頭造成更大的威脅。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自從五天前第一座箭塔矗立起來后,邯鄲城頭的防御就開始變得有些緊張,到現在第二、第三座箭塔也紛紛落成之后,整個邯鄲城頭就是風聲鶴唳,已經開始出現好幾次險情了。
趙丹皺著眉頭聽完了這一切,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所以龐卿汝等的意思就是想要利用具裝甲騎兵出城,然后破壞掉這幾座箭塔?”
龐煖點頭道:“回大王,正是如此。只要破壞掉這幾座箭塔,哪怕是只能夠破壞掉其中的一兩座,邯鄲東、南、北三面的防御壓力都會大為減輕。”
趙丹點了點頭,道:“聽起來似乎是一個頗為不錯的主意既然如此,那么汝等又是為何而產生爭議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大嗓門突然在趙丹的耳邊響起了。
“大王,龐煖此策絕對不可行,若是輕率行之,除了葬送掉所有具裝甲騎兵以及導致我軍士氣受挫之外,絕無他用!”
趙丹被這個聲音給嚇了一大跳,轉過頭去才發現剛剛還趴在榻上呼呼大睡,打鼾打得震天響的劇辛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趙丹的身邊。
再一看劇辛這滿頭白發披頭散發的模樣嗯,非常適合在半夜三更的某些僻靜街道小巷中裝鬼嚇人。
趙丹搖了搖頭,失笑道:“劇將軍,汝又是為何有此一言哪?”
劇辛瞪大了眼睛,道:“大王有所不知啊,這具裝甲騎兵雖強,但是數量不過五百,如今城外敵軍足有三十萬之眾,以五百對三十萬,豈非是以卵擊石?而且具裝甲騎兵花費極巨,每一位具裝甲騎兵的培養都極其不易,若是平白浪費于此,豈不可惜?故以臣之見,此事萬不可行!”
劇辛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龐煖就十分不爽的喝道:“劇辛,汝不要胡言亂語,誤導大王!汝乃是負責中央軍具裝甲騎兵操練之人,具裝甲騎兵的戰斗力如何,汝難道心中就沒有一點數?再說了,吾讓具裝甲騎兵出擊,又不是讓他們直接去沖擊齊魏兩軍的大營,只不過是破壞箭塔便返回,又怎么可能會面對數十萬敵軍了?”
兩人你來我往毫不示弱,瞬間就吵成了一團。
趙丹看著這兩個白胡子老爺爺面對面站在一起吹胡子瞪眼的吵架,心中也不覺有些好笑。
明明本來應該是一件很嚴肅的、甚至可能會關系到未來邯鄲保衛戰走勢的事情,怎么被這對老友兼冤家這么一攪和,就突然變得有些歡樂了呢?
說他們這兩個人是冤家,那還真就沒有冤枉了他兩。
要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劇辛就是作為燕軍的主將率領著燕軍偷襲趙國,然后被龐煖領軍擊敗,劇辛也在那一仗中被殺。
沒想到如今趙丹將劇辛召回了趙國,兩人之間還是這么的糾結 當然了,趙丹也知道這兩人其實也不是說有什么個人恩怨,畢竟都是認識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他們兩個共同的出發點其實都是為了將邯鄲守住,為趙國拿下這一仗的最終勝利。
但是鑒于這兩人一個是如今的主將,另外一個則是副將,所以兩人一爭吵起來吧別人還真就插不上嘴,這從站在一旁的韓非和幾名趙國將軍臉上那蛋疼無比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所以趙丹想了想,覺得就這么吵下去也不是個事啊,畢竟吵架是絕對不可能解決問題的。
于是趙丹便笑道:“兩位卿家,這樣吧,寡人給你二人想個辦法來解決此事,如何?”
龐煖和劇辛一聽趙丹這話,那自然是沒有反對的道理。
吵歸吵,事情是必須解決的。
畢竟軍情如火,如果趙丹不來,今天兩人之中也必須有一個人作出讓步。
只不過這兩個老家伙看向趙丹的眼光之中多少還是有些懷疑,畢竟趙丹身為大王這治國什么的是沒話說,但是這帶兵行不行啊?
趙丹也不去向這兩個疑慮重重的老家伙解釋,而是一指身邊的韓非以及幾名趙國將軍,對著龐煖和劇辛笑道:“兩位卿家覺得,這幾人可通軍事?”
龐煖點頭道:“自然是通曉的,否則便不能夠列席于此。”
劇辛哼了一聲,道:“雖不如吾,亦不如龐卿,但確有其才能。”
趙丹點頭,然后笑道:“寡人聽說過一句話,三個臭皮匠,勝過諸葛呃,勝過鬼谷子!所以兩位卿家既然爭執不下,那么不如便聽聽這些將軍們的意見,若是支持誰的人更多,那么便采用誰的意見,如何?”
龐煖和劇辛相互對視了一眼,同時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過了片刻之后,龐煖才道:“回大王,臣并無意見。”
劇辛也道:“便依大王之命。”
這兩個老頭子也知道再吵下去說不服了對方,所以也只能夠采用趙丹這個集體投票的建議了。
于是在趙丹的注視下,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開始紛紛表態。
“贊成出擊。”
“反對出擊。”
“贊成出擊。”
片刻之后,一陣爽朗無比的大笑聲徒然在大廳之中爆發。
“哈哈哈哈,劇辛哪劇辛,汝這保守之徒,終究還是不得人心哪!”
龐煖笑容滿面,劇辛臉色鐵青,誰贏誰輸不問可知。
劇辛看著得意不已的龐煖,心中的怒火是怎么也忍不住,當下重重的呸了一聲,朝著趙丹行禮道:“大王,臣餓了!先去吃些食物!”
趙丹看著劇辛這賭氣的樣子心中也是不覺有些好笑,道:“將軍自管去吧。”
劇辛得了趙丹的命令,也不回頭,直接蹬蹬蹬的下樓去了。
很顯然,這位老將軍這是要化憤怒為食量了。
等到劇辛離去之后,趙丹臉上的笑容就慢慢的收斂了起來,對著龐煖說道:“龐卿,寡人希望汝等能夠拿出一個盡可能周密的計劃,最好是能夠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明白了嗎?不要貪圖什么殺敵數量,只要達成了目標并且減少了我軍的傷亡,寡人一樣給你們記功!”
龐煖用力了點了點頭,對著趙丹道:“喏!請大王放心,臣必定竭盡所能,務必不使大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