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陳放好古琴,神色莊重,纖纖玉手輕放琴弦,輕柔的撥動。
“轟轟咚咚!”
琴聲一起,裴旻精神瞬間振奮,那青蔥般的手指,仿佛被九天雷神賜予神力一樣,竟然發出震耳轟鳴之音。有如萬馬奔馳,千軍殺,戰意騰騰,讓人聽了竟有一種身處沙場的感覺,腦中浮現蓋世猛將沖鋒陷陣,千軍劈易,飄逸儒帥,揮手間十萬將士灰飛煙滅的豪邁景象。
裴旻在曲江亭便聽過嬌陳的琴音,那時候還不覺得如何,現在方知那些歌姬為了表現自己,賣力奏樂起舞放歌,存心搶鏡,刻意壓過嬌陳的琴音。如今聽她一人彈奏,只是起手短短幾個音符,便調動起他的情緒。這份琴技,但真了不起。
更讓裴旻震撼的是嬌陳的琴,竟然與他產生了共鳴,心中潛藏的那根弦,讓那玉手給撥動了。
“如此好琴,豈能無舞?”裴旻長笑一聲,手腕輕輕一抖,秋水劍脫鞘而出,直升丈余,以一道迅疾如雷劃破長空的劍光作為劍舞起始。他伸手一揮,劍以入掌,伴隨著他揮舞之即,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了他周身一圈,青光彌漫,他舞動時只有劍影而不見劍形,給予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勢。
劍舞是一種常見的舞蹈,古來有之,最早的時候是男子雙人對舞,但經長期流傳,逐漸演變成為一種緩慢、典雅的女子舞蹈。自漢時起身段曼妙輕盈的女子劍舞已成主流,男子劍舞變得是鮮少得見。縱有個別擅長劍舞的男子,卻也不過取其意頭,很少有精妙的。
可裴旻這一出手,便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舞蹈功底,尤其是他的劍,劍光奪人力度十足,配合聲聲激昂的錚錚琴聲,更顯得威風八面。
嬌陳看著眼前的裴旻,明明是他一人獨舞,卻給她一種戰場交鋒的感覺。
她五指的撥動,漸漸減緩,琴音變得柔和,便若拼殺了一天一夜的戰士,心疲力累地就地休息,想著萬里之外家中的嬌妻愛兒。
裴旻的劍勢也跟著減緩,他徐徐起舞,劍勢和平,但配合著他一進一退的腳步,卻是殺機隱現,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覺。
忽然琴音突變,然而就在嬌陳琴音突變的時候,又傳來陣陣的羯鼓聲,鼓聲急促嘹亮激昂…
琴音鼓聲相互輝映,相互融合竟然誕生出了兩軍對壘凱旋高歌的勝利景象…
裴旻的劍也驟然變快,他騰空而起,揮劍下擊時以劍尖刺地,借著這些許之力,身子斜刺里凌空翻轉足足七百二十度,劍光隨著他的身子轉動,整個甲板都讓他的劍光所籠罩。
琴音越發的高亢,鼓聲越發的激昂,裴旻的劍也越發的猛烈,不僅是劍連他的手都若消失了一般,全部給劍光所包圍。
琴音瞬停,鼓聲瞬熄,而裴旻的劍也在瞬間進入了鞘中。
吐了口氣,裴旻遺憾的搖了搖頭,琴音幾近完美,鼓聲也配合默契,但是他的收劍卻不夠精彩…想著歷史上的裴旻,他的滿堂勢最后的收招是將手中長劍拋于天空十數丈,以劍鞘接之,那收劍神乎其神,方才是裴將軍劍舞的精髓所在,只是自己如今還到不了那個境界。
與歷史上那個劍術大成的劍圣相比,自己目前還差得遠呢?
嬌陳臉色有些紅潤,神情也有些振奮,上前作揖:“今日能見公子劍舞,嬌陳此生難忘,卻不知此劍舞何名?”
裴旻想說裴將軍滿堂勢,想了想發現自己還不是將軍,頓了頓道:“這劍舞是我閑暇時間胡亂編導的,還未真正的成型,名字我倒是早已想好,叫滿堂勢。”
“滿堂勢!”嬌陳低吟一遍道:“裴公子舞劍時劍氣寒霜,氣勢恢宏,滿堂勢,卻如其名。能為裴公子奏樂,嬌陳三生有幸。”她竟再次拜了下去。
裴旻笑道:“彼此彼此,若不是嬌陳姑娘的琴聲過于美妙,我也不會有這舞劍的念頭。要知道我這滿堂勢,還從未與人前施展過,嬌陳姑娘可是第一個。”說著,他望向右手邊的一艘畫舫,那首畫舫足足有五層高,與他們這艘滿載今科進士的三層花船,完全不在一個檔次的。先前的羯鼓聲,便是從畫舫上傳來。
嬌陳也順著裴旻的目光望向那艘畫舫,眼中露出驚奇之色:她在琴技上天賦超然,于他人同奏,不論是什么曲譜,哪怕只有短短的十數音符,也能在那一瞬間總攬全局,讓所有音樂黯然失色。因故為了讓合奏的效果更佳美妙,她往往會壓制自己的技術,不然自己的琴音會格格不入的鶴立雞群。而先前的那陣鼓聲,竟然能夠勉強跟得上她琴曲的節奏,委實需要一番能耐。
裴旻問道:“你們先前彈奏的是什么曲目?”
嬌陳道:“是我改編于秦王破陣樂的曲子,秦王破陣樂本就有羯鼓的存在。羯鼓摻合進來,也不會有多余的唐突,反而將戰場的激烈凱旋勝利的振奮體現了出來。”
裴旻高聲道:“不知是何人合奏秦王破陣樂?在下裴旻,愿求一見!”
畫舫毫無回應,兩艘船舫錯身而過,漸行漸遠。
裴旻見沒有回應,也不生氣,豁達的笑了笑,對嬌陳道:“既然對方不愿相見,也不勉強。嬌陳姑娘琴藝天下一絕,卻不知隊伍舞蹈是否在行。不瞞你說,我覺得滿堂勢還有很多值得改進之處,只是不知如何下手。”
嬌陳笑道:“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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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艘畫舫!
李隆基激動的來回渡步,神色振奮,不斷的口中念道:“好舞,好曲,我的鼓聲也是極妙,朕此次出游,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力士,你說…若我現在還是太子多好?能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可以毫無顧忌的與人玩樂。那裴旻的劍舞,憑生僅見,今日意外與他們合奏一曲,卻不知多久以后才有如此機會。”
高力士低頭道:“圣人不必發此感嘆,那裴旻是今科狀元,本就是圣人的臣子,只要圣人能掌握大權,想要與他合奏,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