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就是看不過眼,給四海會一個教訓而已,”陳三福淡淡地道,“他們囂張慣了,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銀狐一陣啞然,看陳三福的眼神,就跟看瘋子一樣。
四周眾人也都完全不能理解。你找一個70公斤的新手,來給一個123公斤的15戰15勝的頂級高手教訓?這特么腦子出問題了?
銀狐扭頭看向胡安。
胡安只是冷笑。
最初聽到對方拳手級別的時候,他還本能地覺得這里面有問題。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腦海中轉了幾轉,便被他拋開了——大屏幕上的數據明明白白地擺在那里。而黑魔是他的手下,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黑魔的實力了。
要說一個輕量級上限,最多也就剛進中量級的拳手能擊敗黑魔,打死他也不信。
況且,現在站在臺上,也由不得他多想。
“嘖嘖,”胡安指了指太陽穴,開口譏諷道,“我說這幾年陳三爺怎么沒什么聲音呢,原來是這里不太好使了。好啊,我就等著三爺給我一個教訓呢。”
“越來越有意思了,”銀狐問道,“看賠率,陳三爺在自己拳手身上壓了不少吧?”
“不多,十萬星元而已。”陳三福道,“小賭怡情。”
聽到這話,觀眾席上眾人都是交頭接耳。
十萬星元,對于陳三福這樣的人物來說的確算不上什么。至少不會傷筋動骨。但在這樣的一場拳賽中,這卻是不少了。
這說明,陳三福是真對自己的這個拳手有幾分看好。
不然的話,誰他媽沒事拿十萬往水里丟?
而有他這十萬星元打底,這個“行刑者”的賠率才6,也就不奇怪了。
銀狐點點頭,轉頭看向胡安:“胡爺這次押多少?”
“押多了不是欺負傻子么?”胡安冷笑道,“我也賭十萬!另外,我再說句話。”
他扭頭看向五聯幫其他四人所在的包廂,挑眉道:“若是陳三爺贏了,十一區拿去,我四海會以后見著龍興會繞道走。可若是陳三爺輸了,麻煩五聯幫的雷大爺,李二爺幾位,多看著點。別在老人家糊涂的時候放出來開玩笑。我可沒那么多閑工夫。”
五聯幫的包廂里,幾位幫主的臉面都有些掛不住了。
如果不是前幾日還跟陳三福見過面,就連他們也覺得陳三福腦子出問題了。
見狀,銀狐哈哈一笑道:“那好,規矩就定下了。各位買定離手。”
看臺上,眾人紛紛下注。
雖然覺得陳三爺不至于糊涂到這種地步,說不定有什么蹊蹺,但只要看看雙方的數據,就沒幾個瘋子敢把賭注壓在“行刑者”的身上。
至少在牛運國所在的這個包廂里,就只有他左思右想,一咬牙在行刑者身上壓了八千星元。
“你瘋了?”見牛運國下注,眾人覺得匪夷所思。看向他的目光中,有譏諷,有憐憫,也有幸災樂禍。
牛運國板著臉不吭聲。
之前的三場墊場賽里,他已經輸了一萬兩千星元了。
別看他住豪宅,開動輒上萬星元價位的豪車,但實際上,對于他這種在家族里混日子,每個月從家族基金里拿錢吃飯的人來說,手里的現金少得可憐。
加之如今經濟越來越蕭條,家族生意也每況愈下。
快五十歲了,外面還養著兩個女人,前段時間又欠了一屁股賭債…牛運國除了閉著眼睛碰運氣之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翻身。
押在黑魔身上,就算贏了也解決不了問題。與其如此,倒不如閉著眼睛跟陳三爺走一回。
“牛老哥,你真看好這個‘行刑者’?”
一陣奚落嘲笑的議論聲中,坐在牛運國身旁那金發年輕人低聲問道。
“我他媽亂賭的,”牛運國道,“就覺得陳三爺也不是個瘋子,沒幾分把握,何必挑這個事兒?”
“可這級別也差太多了。”金發年輕人皺眉道。
“我這不心里也慌著么?”牛運國一臉哀怨,揉著額頭道,“我這輩子,就特么這毛病改不了。貪心,喜歡撞大運。你別學我。”
“我想想…”金發年輕人摸著耳環,想了一下,一咬牙,用手機的下注系統操作一番:“我也跟你押五千!”
牛運國瞪著他,忽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一片喧囂聲中,龍虎風馳的區域卻是鴉雀無聲。
雖然大屏幕上的龍興會拳手照片,戴著彈性的黑色頭套,只露出眼睛,就連鼻子和嘴,也以可供呼吸的材料遮住。
可一看這人,再一看身高體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
胭脂原本就病態的臉色,此刻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渾身都在抑制不住地發冷中顫抖著,一時只覺得手腳發軟。
“不…不…”她死死咬著嘴唇,把無助地目光投向小刀,山貓等人。
然而,迎接她的,卻是一張張同樣蒼白而呆滯的臉龐。
從石龍去世到現在,他們一共只見過夏北兩面。
以前,很多弟兄都喜歡夏北,甚至崇拜他。
論智商,論厲害,論仗義,這個以前被他們看成書呆子的家伙,讓每一個人都欽佩得五體投地。
平常私下聊天,大家談起夏北如何擊敗孫家這種龐然大物,都是津津樂道。談起他為什么會融入龍虎風馳,是不是被胭脂給迷丟了魂時,更是一通哄笑。
大家都把他當成了龍虎風馳的兄弟。都想著未來有一天,這家伙會不會和胭脂在一起,讓胭脂過上寧靜幸福的好日子。
大家甚至想象過胭脂不再是那道火紅的閃電,不再畫著煙熏妝,不再喝酒,不再拿著刀拼殺,而是走在夏北身旁,在陽光下淺笑,甚至未來牽著孩子的手,做一個賢妻良母的樣子。
但也正因為如此,當石龍出事,夏北置身事外的時候,大家才特別難過。
也特別憤怒。
說實話,當夏北告訴大家,他會想辦法幫石龍報仇的時候,沒幾個人相信。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有時候,一個人太聰明,反倒難以讓人信任。
在街頭的日子,他們見過太多人性黑暗和復雜的一面,見過了太多的分道揚鑣和背叛。哪怕是同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兄弟,也免不了這種事情。更何況,夏北還是一個前程遠大,跟自己這些街頭混混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學霸。
好玩,人家就一起玩玩而已。
真到了這種死人的時候,人家憑什么陷進來?
可是,胭脂相信他。
他說把給石龍報仇的事情交給他,她就答應了。他讓別去找黑魔,她就不去,也不讓大伙兒去。過了兩天,他又來要一萬星元,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給了。
那一刻,大家已經考慮過最壞的結果了。已經做好準備,等著這個人拿了錢,從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們沒有出言阻止,是因為他們記夏北的情,也因為他們還想替胭脂保留那么一絲的幻想。
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
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都如同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而就在這時候,隨著燈光一暗 黑魔和夏北,分別站在拳場的對角線位置。當兩道雪亮的燈光分別打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兩人都沉默地穿過看臺下方的走道,向中央鐵籠走去。
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火爆起來。
尤其是看到黑魔出現的時候,歡呼聲更是震耳欲聾。
“黑魔…黑魔…黑魔!”
大部分人都把賭注押在了黑魔的身上。甚至連五聯幫的一些人,也悄悄下了注。
而賭注,就決定了立場。
因此,除了五聯幫的人張不開嘴之外,看臺上的其他人都瘋狂地喊著黑魔的名字。而當夏北出現的時候,看著這個皮膚白皙,身材單薄,根本和拳手掛不上鉤的家伙,觀眾席上噓聲四起。
“打死他!”有人在揮著手臂。
“小雜種,你死定了!”二層有人探著身子喊道。
“你瘋了嗎?腦子有問題?”一個相貌猙獰的漢子,就在夏北不遠處,指著腦袋狂吼:“你會被打爆腦袋,小子,你會死得很難看!”
“嘿,別嚇尿褲子了!”
夏北沉默地走著,在臨近鐵籠的時候,他扭頭看了一眼看臺。龍虎風馳的二十多個人全都站在那里。胭脂面無血色,搖搖欲墜。
夏北沖她點了點頭,干脆地走進了鐵籠里。
對面,黑魔龐大地身軀,也從另一道門鉆進了鐵籠。
當鐵籠門鎖落下的時候,射燈光芒消失了,籠子里的燈光驟然大亮,將兩人的身影照得秋毫畢現。
看著對面的拳手,黑魔覺得有些可笑。他原本以為陳三福會派一個高手來,可沒想到,走進籠子的居然是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菜鳥。
全場的喊聲,讓黑魔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之前積攢的戾氣,在這一刻陡然爆發,化作嗜血的沖動!
黑魔面色猙獰,大步走向夏北。就如同剛看到一頭兇猛的雄獅撲向丟盡籠子的羔羊一般。全場看臺上,所有人都心跳加速,站起身來,面紅耳赤地狂呼吶喊。
近了,近了!
眾人看見,直徑十五米的鐵籠里,黑魔前行速度極快。而面對這巨靈神一般可怕的對手,那小子一動不動,就如同已經被嚇傻了一樣。
“跟我打?”黑魔一邊走一邊問,最后兩步陡然加速,騰空而起,猛地一腳向夏北的心窩踹去,“你他媽在找死!”
就拳手對決來說,一開始不用移動和拳頭試探,而是這么一腳飛踹,無疑囂張霸道得過份。
但就是這么隨隨便便的一腳,也又快又重。哪怕以旁觀者的角度看過去,人們仿佛也能感受到黑魔那龐大的身軀和恐怖的力量速度所帶來的壓迫感。
由此可想而知,身為黑魔的對手,會是怎樣的感覺了。
所有人都還不懷疑,一旦被這一腳踹中心口,那如同小雞仔般的拳手立刻就會被踹得直飛出去,甚至直接心口凹陷,肋骨折斷,五臟六腑受傷出血。
喝彩聲,尖叫聲,興奮狂熱的喊打喊殺聲,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幾乎掀翻屋頂。
而就在這時候,忽然,夏北身形一閃,已經一個側前上步躲開黑魔的腳,到了黑魔側面,旋即,整個人如同一把繃到極致的硬弓,猛然放弦。
一個纏著白色紗布的拳頭,自半空中劃出一道凌厲地弧線,快如閃電地揮在了黑魔的臉上。
“砰!”
一聲讓人寒毛倒豎的沉悶聲響中。黑魔臉上鮮血四濺,巨大的身軀,就如同被一把攻城錘狠狠撞了一下,陡然倒飛出去。
狂熱的吼叫聲,就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這一刻,全場觀眾目瞪口呆。
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