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殿里,包括風家幾位長老,晴文彥,晴時雨在內的許多人都在驚駭中霍然站起身來,緊張地注視著水晶球。各大宗門和世家的觀察者們,更是屏住了呼吸。
「終于到了這一刻了嗎?」
從一開始,大家腦海里就有一個疑問。
那就是燕家縱然受限于上游超級宗門的約束,但皇室畢竟是皇室。他們不自己動手,并不代表他們沒有對付風家的實力和手段。甚至在某種情況下,直接撕破臉,出手滅了風家也并非不可能。
的確,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風家這一仗都打得極為出色。隨著羅蟠陽和申行云的死,僅剩的周九知也已經是冢中枯骨,敗亡就在眼前。毫不客氣地說,洛原州的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
大家毫不懷疑,當消息傳開的時候,會引發怎樣地轟動!
恐怕到時候,南神國上上下下,都是一場地震!
不過,一直到現在,大家的心里也不認為一切就此塵埃落定。
原因就在于燕家!
被一個小小的中游家族,在臉上踩了這么一腳,燕家會忍下這口氣?神皇燕熙,會毫不在意?尤其是這還牽涉著燕家和北神國晴家合作的情況下…
或許風家認為,那位老王爺會重新看到他們的價值,會千金買馬骨,無論如何也要做出保一保他們的姿態。可是,將全族的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一個之前就曾經拋棄過自己的人身上,未免也太過天真了。
身為一個小家族,就要學會弱則的生存哲學。如果燕家真要是動了殺心,恐怕那位老王爺,也未必護得住風家。
而燕家會動殺心么?
神皇燕熙心里怎么想的,大家不知道,但現在,看著燕弘的眼睛,看著六位天境強者的靈劍,所有人都知道,燕弘是動了殺心了!
強烈的屈辱,已經讓這位二皇子失去了理智。
不,或許應該說,他現在比誰都冷靜!
殺了風商雪,甚至再直接將樊陽城風家滅族,對于擁有六名天境強者的他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只需要他一聲令下,樊陽城就會血流成河。
而事情過后,或許燕家會因此承受超級宗門的怒火,但或許也有可能不會。
畢竟超級宗門之間,也并非鐵板一塊。只要他們付的出足夠的代價,或者有足夠份量的人承擔責任,不見得就會有人為了風家而緊拽著燕家不放。
而從燕弘之前的那些話聽起來,他似乎已經準備好承擔這樣的責任了!
一時間,眾人都只覺得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看著燕弘森冷的眼睛,大家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位燕家二皇子的狠辣和果決,絕不遜于他那位以此聞名的父親!
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數十位風家武堂成員更是齊刷刷地沖出了星神空間。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除了頭腦空白地站在星神殿的空間門前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水晶球里,風商雪扭頭看了看身邊,重新把目光投到燕弘的臉上。
“怎么?殿下是準備親自動手了?”風商雪淡淡地到,“殿下就不怕因為一時之憤而給燕家招禍么?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覺得能擔起責任,就能擔得起的。”
這是另一個角度的事實。
或許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區區風家并不值得關注。但事情的大小,有時候并不取決于事情的本身。
在某些情況下,就算燕家屠殺了整個洛原州的所有中游世家,那些超級宗門都未必會多抬一下眼皮。但在另外一些情況下,哪怕他們只是犯下一個小小的錯誤,也可能是十惡不赦。
而至于到底是哪種情況,就要看各方勢力的博弈以及利益的交換了。如果事情處理不好,就算燕弘想主動承擔責任,都未必會有人給他這個機會。
卻見燕弘微微一笑,問道:“怎么?風大師怕了?”
風商雪反問道:“你敢么?”
“不敢!”燕弘出人意料地承認了,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是愈發地陰冷:“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底線在哪里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敢,也無意去觸碰這些底線,因為我明白,一旦真正突破這些底線,我會是怎樣的結局。甚至不光是我,連同整個燕家,都會因此受到牽連。不過…”
他看著被氣機鎖定的風商雪,就如同看著一個被關在籠子里的猛獸,微笑著道:“…剛才我跟風大師坦承心路,一方面是在告訴自己,該認輸的時候就要認輸。另一方面,也是在汲取和總結教訓,警告自己以后別再犯錯。所以,這些話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并不是說給風大師你聽的。你還不配…”
說著,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不過,如果大師仔細挺過我之前的話,就知道我其實一直都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這次犯錯汲取教訓,那以前犯錯,難道我會不汲取教訓么?”
不等風商雪回答,他就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每一個教訓,我都會很認真地記在心里。所以,對于現在的這個局面,我其實多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星神殿里,人們都驚訝地互視一眼。
大家發現,在經歷了之前的失利打擊之后,燕弘從承認“第一局”失利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人就迅速從憤怒,頹喪和屈辱的情緒中擺脫出來,整個人變得和之前一樣從容。只不過,更多了三分狠辣和鋒利。
因此,當他說出他對這樣的局面多少有些心理準備的時候,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沒有說謊。
“哦?”風商雪似乎也顯得有些意外。
“其實啟程來樊陽之前,我就知道我犯下了錯誤,”燕弘道,“其中最大的兩個就是,一,我不應該輕敵,不應該認為讓獵物落下了陷阱,隨隨便便派幾只獵犬就能把獵物咬死。二,既然明知道規則不利,我就不應該在不能親自出手的情況下,把勝負壓在一幫蠢貨的身上,那無異于戴著腳鐐跳舞…”
聽到這話,星神殿里的人們都紛紛點頭。
事實上,若非燕家礙于規則限制,不能親自向風家下手,風家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卻聽燕弘嘆息一聲,接著道:“…只不過,當時已經騎虎難下,我只能硬著頭皮來收拾這個爛攤子。而既然我知道自己犯了錯誤,那么,我怎么可能不汲取教訓?所以,哪怕有周家和羅家作為底牌,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覺得我還是應該為這個故事不小心走偏了之后,再多準備一個結局才行。”
“什么結局?”風商雪問道。
“我會殺了風辰,也會殺了你,”燕弘平靜地道,“最終的結果是,燕家會丟些顏面,但達到警告某些人的目的。至于風家和那些不識時務的家族,在你死后,會存活一段時間,然后在某一個適當的時候消失。”
星神殿里,人們頓時炸了鍋。
風辰且拋開不說,燕弘竟然直接就判了風商雪的死刑!
毫無疑問,他這是要公然下手了!
“這么說來,”風商雪扭頭看了看張國瑞等人,“現在殿下的腳鐐解開了?”
“戴著腳鐐,也是可以跳舞的…”燕弘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快意的獰笑,“風大師不會以為,我等你出來,為你留這么個位置,是真的想跟你下棋,聽你教訓的吧?”
說著,他拍了拍手。
一旁的帳篷里,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當看著這個手提長劍,雙目赤紅,滿是仇恨的人時,星神殿里,驚呼聲沖天而起。
“任紅石!”
這位任家家主,在賭斗前夜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大家只聽說,小禾城的任家被滅之后,他就不見蹤影。沒想到,他竟然一直藏在這里!
看看被六位天境強者聯手鎖定壓制的風商雪,再看看任紅石,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什么。
嘩然聲中,只聽燕弘道:“所以,風大師,接下來的故事劇本是這樣…我和風大師喝茶下棋,卻不料風大師忽然神智失常,想要刺殺我,于是,我身邊的人自然聯手壓制大師。原本他們只是想要將大師制服,可沒想到,便在這時候,大師的仇家任大師竟然出現,趁機殺了大師你…”
說到這里,燕弘臉上露出一絲惡毒而譏諷地笑容:“下棋,我輸了。可風大師難道不知道弱肉強食的道理?我比你強,我就可以橫行霸道,不講道理。我下棋下不過你,但我直接掀了棋盤,你又能奈我何?別忘了,戴著鐐銬也是能跳舞的,雖然施展的空間小了一點,但殺你,足夠了。”
星神殿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得鴉雀無聲。
圖窮匕見。
原來,這才是燕弘在這里等了兩天的真正目的!
眾人看著燕弘那英俊的臉,想著他的心機城府之深,忽然感覺到一陣透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