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秦王府承乾殿中,房玄齡拿著邸報,看著朝廷李靖、李藝、李世績的任命,房玄齡微微皺起眉頭問道:“邸報就這些內容嗎?”
侯君集點點頭。
房玄齡又問道:“那大王呢?”
侯君集一攤手。
房玄齡看了李世民一眼,面露憂色的道:“陛下對大王,猜忌已深,看來是不會再讓大王繼續帶兵了。”
侯君集面色沉郁的點點頭。
李世民面無表情的突然道:“我給李世績和李靖寫一封信…”
說到這里,杜淹走進來毫不客氣的道:“殿下為何給李靖和徐世績寫信?”
李世民訕訕而言道:“我想…”
杜淹毫不客氣的搶過話頭道:“既然殿下讓杜某參知軍務,杜某便知無不言。殿下給此二人寫信,便是戰場上的失誤。”
李世民心虛的低下頭。
杜淹朗聲道:“李靖和徐世績,都是鎮守一方的大軍統帥,他們的態度固然重要,但是遠水卻解不得近渴。大王都說過,戰場現在在長安。大王自己,就是長安城中聲譽最高的統帥,又何須再去借李徐二人之力?現在該著急的,應是太子,太子在十二衛大軍軍中根基淺薄,他才需要更急!”
李世民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杜淹行禮道:“杜軍曹說得對,是小王愚鈍…”
杜淹坦然受之。
李世民又詢問道:“杜軍曹,現在,有什么法子,讓小王可以領軍出征,平定江淮軍之亂?”
杜淹搖頭頭道:“不可能,大王就不用煞費苦心了,江淮之亂,殿下是沒有機會拿到手中了。”
李世民啞然失笑道:“你是說河澗王掛帥出征江淮?”
說到這里,李世民臉上露出滿滿的不屑道:“若河澗王為帥,李靖為副貳,那么江淮軍也好,輔公祐也罷,自然不足為慮。可是如今,河澗王獨自領兵出征,恐怕會出師不利,前功盡棄。”
杜淹搖搖頭道:“就算河澗王失利,陛下也不會任命殿下掛帥出征!”
李世民這時倒更加奇怪了,他不解道:“杜軍曹也不是也說了嗎?在長安,本王才是聲譽最高的統帥。”
“是,不過馬上就不是了!”杜淹望著李世民道:“大王,梁國公、陳大將軍最多還有三天就會抵達長安,若是陳大將軍在長安,你說陛下還會任命殿下掛帥出征嗎?”
聽到這話,李世民不作聲了。
論聲望,論戰績,他確實不如李靖,更不如陳應。關鍵這幾年,陳應一直充當著大唐的救火隊員,哪里有危機,都是陳應力挽狂瀾。
想到這里,李世民故作輕松的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期待陳大將軍輕騎平定江淮之亂!”
整個唐朝的軍事布局,就是強干弱枝,大唐的主要精銳都集中在關中地區,特別是盛唐六百七十六折沖府,關中占了三百六十七個,超過了一半。
事實上,早在輔公祐造反之初,最先反唐的卻是大唐張善安。張善安在武德五年正月投降大唐,隨后武德六年(623年)三月,張善安反叛唐朝,唐朝派遣舒州總管張鎮周等人攻打張善安。四月,張善安攻陷孫州,捉住總管王戎后撤軍。八月,輔公祏舉兵反叛唐朝,在丹楊稱帝建國,與張善安聯合,并以張善安為西南道大行臺。十一月,唐朝黃州總管周法明帶兵攻打輔公祏,張善安占據夏口抵抗周法明。
輔公佑自然知道李唐朝廷絕對不會放過他,李唐朝廷在得知輔公佑造反之后,就立即布了一張大網,分別從齊州、淮水、泗水、譙州,亳州、江州(今江西九江),交、廣、泉、桂等州兵力開赴宣州(今安徽宣城)。
輔公祐畢竟不是剛剛造反的泥腿子,他是從大業九年開始跟著杜伏威開始亡命天涯,所以在李唐朝廷布置這個漁網陣的時候,輔公祐也沒有閑著,他派遣他的將領徐紹宗攻打海州(今江蘇連云港),陳政道攻打壽陽(今安徽壽縣)。
然而在這個時候,大唐黃州總管周法明坐不住了,他立即率領麾下三千水師,并六千健卒,進攻輔公祐。要說周法明,在隋唐時代名聲不顯,但是他的次兄周法尚就比較有名了,周法尚是左武衛將軍,跟隨水軍總管、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率領四萬水師,從水路進攻平壤。
也是歷史唯一一次隋軍攻進平壤,歷史上周法尚當時率領部隊殿后。
周法明不像其二兄周法尚如此勇猛果敢,但是他更是一個擅長取巧之人。他在隋末時原為真定令,隋末大亂時他割據黃州,李密勢大,他投降李密,被李密委任為黃門總管,隨后,他又吞并三州,挾三州歸降蕭銑,蕭銑勢弱,他又在武德四年投降李唐,趁蕭銑安州總州馬貴遷不備,生擒馬貴遷,被李淵任命為黃州總管、譙國公。
周法明一看輔公祐造反,這下好了,立功的機會來了,他立即率領軍隊進攻夏口。歷史往往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周法明以騎墻看風頭,有奶就是娘混得風聲水起,可是同時,他的對手張善安同樣也是這么一個貨色。
張善安看著周法明勢大,驕縱,就派人假扮漁民,周法明不防備,被張善安部刺殺,其麾下部將大潰敗,除少量部曲逃跑外,包括三千水軍,六千步卒,超過三分之二投降張善安。
隨著反唐第一戰初戰捷,張善安把目光對準了猷州。
猷州,這是中國歷史存在時間非常短的一個地名,僅存留五年,始建于武德三年,終止武德八年。轄境大體相當于今涇縣、旌德縣,黃山市黃山區,池州市的東至縣、青陽縣、石臺縣部分地區。
張善安吞并了周法明的部曲,馬不停蹄近兩萬余人馬猛攻猷州。
不過在猷州張善安遇到了一個二愣子。大唐猷州刺史、宣州總管左匡正率領宣州折沖府抵抗張善安部下的猛攻。
左匡正其實麾下只有一個宣州折沖府,然而這個折沖府卻是下州折沖府,既下轄四個團,每個團二百人。按說左匡正左難當這個宣州總府守不住猷州,畢竟張善安麾下有將近兩萬人馬,人數相差二十五倍。
可是,宣州折沖府也就是宣紙之鄉,別看宣紙赫赫有名,可是在歷史宣州卻是一個非常貧窮的地方,屬于典型的七山兩水一分田。百姓非常貧困,所以從軍或從商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在左難當的率領下,猷州不僅擋住了張善安的第一波攻擊,同時還連續抵擋了一個多月,直到左難當滴血求援的血書抵達長安。
望著替自己守了一個多月城池的左難當,李淵一臉鐵青的指著下首的官員咆哮道:“十數萬大軍,上百員戰將,都是做什么吃的?還有,你們兵部是做什么吃的?”
李元吉期期艾艾的道:“陛下,兵部尚書杜伏威還在牢里蹲著呢!”
李淵的眼睛快要噴出火,沖身邊的刑部官員道:“還不趕緊放人!”
就在這時,秦王李世民道:“陛下,杜伏威圖謀刺殺元從禁軍在先,陰謀背叛朝廷于后,辜負了陛下的恩典與器重…如此罪大惡極之徒,應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李淵點頭道:“中書省擬詔,抄沒吳王府,將杜伏威全家緝捕下獄。”
李建成在班列首位,手持笏板,一動不動地盯著腳下,宛若木雕石刻。
他有點難以相信,李世民居然背后給了杜伏威一刀,你們不是義結金蘭?
“你們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時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怎么到了現在,一切都變了。
李世民狂喜,秦王府財政早已見底,為了維持秦王府的開支,他不得不當掉長孫無垢的首飾,現在李世民既然明知杜伏威必死,他絕對不會讓這種落井下石的機會。
杜伏威在江淮搞到的金銀財寶多了,他手中就握著擁有著價值數十萬貫的財物,李世民吃掉了杜伏威麾下的三千陌刀甲士,李世民知道杜伏威手中還有錢,而且數量不少。
現在這些錢,都成了杜伏威的原罪。
李世民接令后,馬上點齊秦王府統軍,以雷永吉、侯君集為首,帶著眾人沖向吳王府。侯君集帶著士卒們將整箱整籠的細軟財寶盡數抬出。
雷永雷焦急地跑到李世民面前道:“沒看見杜伏威的妻小,他的幼弟杜伏德,也沒找到!
李世民錯愕地將一卷綢緞擲在地上道:“仔細搜查,看看有沒有暗室、地道。”
就在這時,雷永吉捅捅李元吉,嘴角朝府外方向努去。
李世民回頭,發現李秀寧與陳應站在吳王府門口。
李木蘭臉色煞白。
李世民欲上前搭話。
李秀寧扭頭就走。
陳應看著李秀寧的面色不善,急忙拉住李秀寧的手道:“三娘,注意身體,你不是一個人!”
李秀寧的眼睛里蓄積了很多淚水,她搖頭道:“陳郎,你說杜伏威會在長安指揮輔公祐謀反嗎?”
“絕無可能!”陳應苦笑道:“除非他腦子裝的都是大便!”
陳應扶起李秀寧搖搖欲墜的身體,勸慰道:“三娘,莫氣,莫氣!”
李秀寧喃喃自語道:“為什么,為什么會弄成這個樣子?”
陳應搖搖頭道:“這個問題,你需要去問太子了,抄了杜伏威的家,這就是不準備讓杜伏威活了,快去東宮!”
陳應與李秀寧登上馬車,朝著東宮方向前進。
李秀寧進入東宮,一名內侍端著托盤快步而來,李秀寧袖子一甩,直接將那名內侍掃倒在地上。
望著這一幕,陳應暗暗咂舌,他沒有想到李秀寧居然還有如此暴虐的一面。
大殿里的韋挺聽見外面傳來碗碟打碎的聲音,正準備喝斥,可是看著李秀寧一臉煞氣的走進來,他馬上識趣的閉上了嘴。
李建成望著李秀寧,一臉欣喜的道:“三娘,你不是明天才到嗎?”
李秀寧怒氣沖沖的吼道:“都出去!”
李建成尷尬的笑了笑,沖韋挺、魏征、等人擺擺手。
魏征等人陸續起身離開。
陳應正準備走出去,李秀寧道:“陳郎你留下!”
李建成的眉頭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