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雪亮的鐵矛一亮出來,滿屋子里的人都驚呆了。也多虧這是程知節的婚宴上,來賓不是綠林豪杰,就是軍中宿將,他們看到兵刃的第一瞬間,既不是尖叫,也不是亂跑,反而是齊聲大叫:“來得好!”
“好”字音剛剛落,程知節手的酒壇子就砸到那名持矛的刺客腦袋上,秦瓊與一名刺客,拳來刀往,殺得難解難分。
當然并不是秦瓊的武功不高,而是他想留下活口,處處避開要害。
然而,程知節卻沒有這個顧忌,他亮起大腳,一腳踢在那名被他砸倒在地上的倒霉蛋頭上。
“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這名倒霉的刺客,僅僅亮出鐵矛的一瞬間,先被程知節一壇子砸得七葷八素,還沒有緩過神來,腦袋已經歪倒在一邊,形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李世民揮刀劈向另外一名刺客,然而這兩名刺客卻手腕一擰,咔嚓一聲脆響,扁擔暴裂,露出里面的鐵矛,二人聯手朝著李世民發出一陣疾風暴雨的進攻。
宴會場上的賓客雖然人數眾多,卻沒有拿著兵刃,也只有李世民身份傲然,這才有資格佩刀而入。
這些武將也好,綠林豪杰也罷。拿著盤子、碟子、碗、筷子以用手中可以拿起的東西,狠狠的砸向這兩名刺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程知節突然大吼道:“秦王殿下讓開!”
只見程知節舉起一張實木桌案,朝著其中一名刺客砸去。
這可不是演戲的道具,而是用黃花梨木打造而成的桌案,別看桌案不大,重量卻足足六七十斤,這一下子要被砸重,以程知節的力氣,不死也會殘廢。
“咚…”
沉重的桌案,還是無巧不巧砸中一名刺客。這名刺客的腦袋,瞬間就像砸碎的西瓜,灰白色的腦漿與殷紅的鮮血,迸射而出,眼見倒在地上,抽搐兩下不再動彈了。
剩下兩名刺客眼見事敗,連番搶攻,準備突圍。
就在這時,雷永吉帶著一眾秦王府護軍沖進大廳,數十名弓箭手,引箭待發。
雷永吉冷笑道:“你們逃不掉的,投降吧!”
就在這時,一名刺客突然用手把握著自己的鐵矛,朝著自己的腹部刺去。
最后一名刺客也如法炮制。
李世民情急之下,大吼道:“留下活口!”
“咻咻咻…”
數十場弓箭,朝著刺客射去,轉眼之間,這名刺客已經被釘在了地上,四肢全部被鋒利的箭矢穿透。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支利箭,朝著李世民飛來。
此時弓箭手距離李世民不過二十余步,如此近的距離,李世民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反應。
噗嗤…
鋒利的箭鏃入肉的聲音響起,關鍵時刻,程知節用自己的身體替李世民擋住了這只箭。
程知節悶吭一聲,卻萎靡不振的癱倒在地上!
那名秦王府護軍弓箭手也趁著別人沒有注意的時候,一刀捅進了自己的心臟。
“老程…老程!”
秦瓊大驚失色的吼道:“箭有毒!”
隨后而來的房玄齡與杜如晦望著滿場狼藉,一臉感嘆的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李世民一臉鐵青,咬著牙嘶吼道:“快,找郎中…找郎中!”
程府大院內,秦王府護軍將士舉著火把,將四周圍照得一片通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關防森嚴。
雷永吉帶著一班護衛在四周巡視,警惕地望著空蕩蕩的街道,街道兩旁家家關門閉戶,上了門板。白日間熙熙攘攘的人流,此時間都不見了蹤影。
一輪明月,掛在天邊,將清冷的光芒灑在街面的石板路上。
程府內傳來鞭子抽打肉體的聲音及壓抑的慘呼聲。
最后一名刺客被吊在院中的樹下,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打得稀爛,露出肌肉,上身布滿道道青紫的鞭痕。那個人的頭都耷拉著,顯然已經暈了過去。
一桶加了鹽的涼水潑在了刺客的身上,刺客渾身顫抖了一下,緩慢抬起頭來,渾身上下一陣顫抖和痙攣。他咬著牙,從喉嚨里生氣微弱地吐出四個字來:“殺了我吧!”
坐在一旁的秦瓊微微嘆息了一聲,他扭頭看向坐在另外一邊的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此等亡命之徒,怕是問不出什么來了。還是帶他們總管府衙門吧,說到刑訊,衙門里的公人,更在行些。”
李世民陰沉著臉,沒有說話。良久,李世民問道:“程知節怎么了?”
秦瓊道:“郎中說沒有大礙,只是這番苦頭是沒少吃,為了解毒,只要把箭口周圍的肌肉剜除…”
李世民松了口氣道:“還好,還好,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秦瓊微微驚訝的道:“也不知道刺客真正的主人是誰!”
李世民吼道:“給我狠狠的打,還有那個護軍,你給我查清楚!”
雷永吉期期艾艾的道:“秦王殿下,放箭的那將士已經打探清楚了,他本是武德三年進入秦王府護軍,身世清白,
站在角落里的房玄齡笑了笑道:“其實…他已經說了許多了。”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玄齡,你看出什么了?”
房玄齡道:“這些人的口音是朔州、雁門一帶!”
李世民點點頭。
房玄齡望了望雷永吉道:“如果我所猜測不錯的話,那名畏罪自殺的護軍士兵,不是朔州人、就是靈州,再或者蜀地人?”
雷永吉大感驚訝的道:“還真是神了,你所說的不錯,這個人就是利州人,因弓馬嫻熟,武藝不俗,選入護軍,兩年多來,表現一直兢兢業業,從來不出紕漏…”
雷永吉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這些刺客來自陳大都護軍中?”
房玄齡搖搖頭道:“不,我猜測,恰恰相反,這些人絕對不會是陳大將軍派來的!”
李世民突然問道:“你又何以斷定這些人不是陳大都護派來的?”
房玄齡淡淡的笑道:“陳大都護素有治軍嚴明之稱,而且他麾下有一支兵馬,叫背嵬軍,屬于陳大都護親軍,據說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喬裝辦事,區區數百人,就可以拿下洛陽城,攻占洺州也是這些人。觀此四人,孔武有力或許還說的上,然則行止之間,配合無法,進退失據。陳大都護東退東突厥,西敗西突厥,打得吐蕃人幾乎全軍覆沒,靠的就是這樣的兵?”
杜如晦臉上露出玩味的微笑,咳了一聲,開口道:“害群之馬哪里沒有?陳大都護治軍嚴明不假,不過數萬人的軍中,有一二奸猾、散漫之徒也不足為奇吧?”
房玄齡輕輕一笑道:“那就更說不通了,于程知節婚宴之中,刺殺朝廷重臣,一品藩王,如此大事,非軍中精銳,親信之人,不能為之。務求一擊必中,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而陳大都護竟派來了四個廢物。秦王殿下,這話說出去,誰能信呢?”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我若在奏疏之中如此寫了,遞往京中,最開懷的怕是陳大將軍,而是太子啊!”
李世民轉而望著房玄齡道:“那依你見來,幕后指使,到底是哪路神仙?
房玄齡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道:“秦王殿下,今日剛剛返回太原,遇到刺殺,最不安的當是何人?”
雷永吉脫口道:“東…宮!”
房玄齡笑道:“道那我換個說法,若是秦王——請秦王殿下恕罪。”
李世民一抖袍袖,淡淡的笑道:“無妨,你說。”
房玄齡道:“若殿下不幸為宵小所刺,朝廷問罪,首當其沖的是誰?”
雷永吉面色一紅,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東宮!”
房玄齡輕輕點頭道:“那反過來,秦王殿下幸得無恙,一封奏疏遞入京中,天顏震怒,下詔申斥的又是何人?”
雷永吉第三次說出:“東宮!”
李世民卻若有所思。
房玄齡耐心地解釋道:“若是殿下的表章中,言及刺客出自陳大都護軍中,天子會怎么想?”
雷永吉一臉的迷惑。
李世民沉聲道:“太子黨刺殺秦黨重臣,秦黨彈劾太子黨名將,秦楚之爭,狗咬狗,一嘴毛啊!”
房玄齡望著李世民道:“是誰得利?”
李世民一臉的震驚道:“是誰?”
“幕后黑手!”房玄齡道:“大唐初寧,國事靖平,有人在暗中興風作浪啊!”
李世民喃喃的道:“是這樣啊!”
說著,李世民突然捂著他的腦袋道:“糟糕,孤頭暈,來人,孤王中毒了!”
說著,李世民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眾人大驚失色,李世民卻朝著房玄齡眨眨眼睛。
房玄齡苦笑不得的道:“大王,注意,隔墻有耳!”
程知節新婚之夜,李世民被刺客刺傷,幸得程知節拼死相救,然而李世民與程知節卻雙雙中了刺客的毒刃所傷。
太原,并州大總管府中,一個郎中小心翼翼地給李世民把完了脈,然后道:“大王請張嘴!”
李世民張開了嘴:“啊…”
郎中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半晌,臉上露出了喜色:“恭喜大王,這病總算是痊愈了…”
李世民臉色一變,厲聲喝道:“胡說!”
那郎中一愣。
李世民道:“孤現在渾身沒力氣,下不得地,騎不得馬,開不得弓,連拔刀都要旁人幫忙…”
那郎中一頭霧水:“不會呀,大王的脈息很有力…騎馬開弓卑職不敢妄言,但下地行走卻是不妨事的…”
李世民的神色越發惡狠狠了,聲音陡然抬高八度,大吼道:“胡說,我明明連床都爬不起來…”
那郎中十分認真:“卑職可以扶著大王下地試試…”
李世民卻看著左右吩咐道:“這是從哪里找來的庸醫給孤看病?還不給我綁了!”
左右突然間出現了兩名孔武有力的軍士,沖上前來將那郎中捆了起來,堵上嘴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