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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黃沙百戰穿金甲

  (三更)

  這名金發碧眼的胡商不是別人,正是東突隼目統領阿史那蘇尼失。去年九月的時候,阿史那蘇尼失錯誤的認為陳應率領東宮左右衛率與左右司御率等麾下精銳抵達了太原。

  當時頡利可汗害怕陳應麾下的鉤鐮槍騎兵,沒有辦法,整個東突厥早已被陳應的鉤鐮槍騎兵打得有了心理陰影。他們三十萬人馬窩在陰山以北不敢動彈,因錯過了春、夏養膘的時間,整個東突厥損失慘重。雪上加霜的是,又遇到黑災。

  黑災就是冬天無雪或少雪,在這種情況下,牲畜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產,甚至造成大批牲畜死亡的現象。

  頡利可汗因惱怒阿史那蘇尼失給他一個錯誤的情報,把阿史那蘇尼失叫來定襄,痛罵一頓,甚至狠狠的抽打了阿史那蘇尼失一頓。這下阿史那蘇尼失可不敢怠慢,他親自潛入太原,打探情報。

  阿史那蘇尼失也不怕被抓,畢竟他有太原王氏罩著。在這里太原王氏想藏幾個人,還是非常輕松的。

  一名身著錦衣的年輕人,徑直走向茶室。看到錦衣青年到來,茶室的掌柜馬上卑謙的迎上去,滿臉堆笑道:“仁表公子,小老兒給您請安!”

  錦衣公子重重的用鼻音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這番舉行算無禮,可是掌柜的卻感覺沒有任何不妥當。

  錦衣公子來頭非常大,他乃當朝同安公主駙馬王裕之子王仁表,太原王氏出身。太原王氏在太原,那才是真正的天。王氏的態度比李淵的圣旨還要好使。王仁表徑直走向二樓的雅間。

  阿史那蘇尼失趕緊迎上請安。王仁表大刺刺的坐在軟榻上,拿起茶杯,淡淡淺飲一口茶,淡淡的問道:“信鴿放出去了沒有?”

  “放出鷂鷹!”阿史那蘇尼失淡淡的笑道:“包括姓李的兵力布防,動用多少兵力,攻擊哪個方向,頡利可汗都會知道得一清二楚,等待他和他的軍隊的,將是一張天羅地網,他的軍隊出關容易,回來可就難了!”

  “我只要李世民的腦袋,不誅此獠,難解我心頭之恨!”王仁表的神色變得異常陰森可怕,每說一個字都帶著無窮的恨意,那語氣活像毒蛇吐信子時發出的咝咝聲,令人渾身發冷。

  這要說起來,也是家事,也算家丑不可外揚。王仁表的嫡母乃李淵的同母妹同安公主,李世民的親姑姑。同安公主在武德三年的時候,與李神通一起被竇建德俘虜。雖然當了俘虜,但是竇建德不愧是個大英雄,絕對沒有虐俘行為,把李神通和同安公主安排在別館,待以客禮。大概當了三個月俘虜,李淵派使者與竇建德講和,竇建德同意,就讓李神通、同安公主和使者一起回長安了。

  男人當了俘虜多少還好說,可是女人一旦做了俘虜,少不了要被那個啥了,發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太原王氏家族中就傳出一些風言風語。

  同安公主一氣之下就跑回了長安。去年李世民上任,成為并州大總管,太原總管,于是李世民借題發揮,針對太原王氏,利用王氏族人肆無忌憚。李世民褫奪了王氏不少良田和美宅、店鋪,還將王裕的官職給罷免了。

  李世民當時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逼著王裕向他的姑姑同安公主道歉,然后風光的接回王氏。

  然而,王裕也是一個驢脾氣,吃軟不吃硬。李世民這下火了,針對王氏的打擊更加嚴苛。

  王氏如何強勢,但是李世民這次打擊不是政治斗爭,而且不是要致王氏與死地,只是逼王裕認錯,針對的也是王裕這一房。關鍵是家事,李世民已經放出話,除非王裕認錯,否則他不罷手。

  可是,雙方爭斗,可把王裕這一房給折騰的不輕。當然,太原王氏也被波及,其他各大家族也不好在這種小孩子置氣般的過程中偏袒王裕。王裕最終被氣病了,也向同安公主磕頭認錯,保證既往不咎,相信同安公主的清白。

  這件事卻熱鬧了王仁表。其實王仁表就算沒有這檔子事,他與同安公主的關系也搞得非常僵。在歷史上,王仁表死后,同安公主就將王仁表之妻李氏以及其子王方翼趕出家門。

  王仁表咬牙切齒的吼道:“姓李的來到太原,姓盧的來到宣大,肆無忌憚地奪我等良田美宅,斷我等財路,所倚仗的不正是他這支軍隊么?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阿史那蘇尼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如果不是王仁表幫助,李世民的兵力布置,以及出兵路線,他根本就搞不到手里。

  阿史那蘇尼失笑道:“就算他能逃回來也沒有用,這一仗如果輸了,姓李的就死定了…東宮太子可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就在阿史那蘇尼失與王仁表暗中商議的時候,位于木壘北塔山中的吐谷渾國十萬大軍也隨著秋高氣爽的到來,緩緩開出大山。

  不僅陰山左近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就連西域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伊吾、高昌、高車以及庭州的漢人也好,各族各部也罷,所有人都既驚恐又期待的瞪大眼睛,小心的觀察著這邊的風吹草動。

  正準備撤退蘇毗的茹綝·臧古在得知陳應已經撤退的時候,他也停駐在了大非川。

  這下吐蕃軍隊士兵們反而高興了起來,他們都知道茹綝·臧古正在等等著陳應抵達西域,與慕容伏允開戰后,他們再調頭東進,劫掠涼州。

  從西域到河西,從河西再到西河,從西河再河東、河北、遼東長達近萬里的區域內,大唐、高昌、吐蕃、吐谷渾、西突厥、東突厥、以及西域各國各族數十上百萬兵馬,嚴陣以待,等待著這場縮小版的世界大戰真正爆發。

  一陣強勁的風從大非川的草原深處吹來,已經發黃了的牧草一層層的伏倒,平地仿佛掀起了一層層草浪,一圈圈的擴散,一直漾到天邊。湛藍的天空中,鴻雁成隊飛過,清亮的嘯聲響徹云霄,這些美麗的精靈在草原上度過了整個夏天,現在已經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它們將飛越草原,飛越高山,一路南下,到南方去尋找一個溫暖的地方過冬,直到明年春天冰雪消融了才回來。

  背嵬軍統軍劉統用力的吸著一口帶著涼氣的空氣,展開雙臂高呼:“啊,好美啊!草原的風光總是令人沉醉!”

  尋相嘿嘿一笑,說道:“我倒看不出這有什么好看的。”

  劉統正準備說他想賦詩一首,聽到這話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郁悶的道:“老尋,你的審美觀有待加強!”

  尋相笑道:“老劉,你可別說,老子就這姓子,對這些觀花賞月的雅事一概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吐蕃那幫狗雜種,什么時候才能過來,最近這幾天,天天都是西北風,這樣的牧草,再加上陳大將軍提煉的火油,我特別期待,是吐蕃人的馬快,還是我們的火快!”

  現在牧草已經干黃,然而,令他郁悶的是,吐蕃人居然連影子都找不到,真是奇了怪了!

  劉統拍拍尋相的肩膀道:“老尋,要有耐心,大非川太大,咱們才三千人馬,咱們找不到吐蕃人屬于正常,事實上這些吐蕃人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樣,躲貓貓的本領卻厲害得很,想找到他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尋相郁悶的說:“那幫吐蕃人真不利索,想打的話就點齊人馬過來跟我們狠狠的打一仗,不想打的話趁早滾粗,這樣躲著既不打又不撤的有什么意思?無聊!”

  從去年九月出征以來,背嵬軍也已經外出近一年了。如果從前,尋相無牽無掛,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他有的是耐心跟吐蕃人耗著,可是現在,他有了家庭,還有了兩個女兒,關鍵是他的老婆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兒子出生都半歲多了,他這個當爹的連一面都沒有見著。

  實在愧為人父。

  事實上,愧疚感,陳應也有同感。當陳應率部抵達甘州疏勒河的時候,就接到了李秀寧的書信。看著李秀寧那熟悉的字跡,陳應浮想聯翩。

  當看到李秀寧在生產的時候居然難產,陳應驚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孫思邈學會了外科手術,成功替李秀寧進行了刨腹產成功誕下一個兒子,重達十斤四兩的兒子。

  看到這里,陳應腦袋中不自覺浮現一個粉嘟嘟的小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陳應好奇的問道:“你是誰啊!”

  想到李秀寧從鬼門關面前轉了一圈,陳應就感覺心中頗為不是滋味。陳應提起筆揮筆寫下一封家書。

  秀寧吾妻見字如唔:你自紅妝嫁我,不覺一載又三月,為夫負卿良多。陳應少年時立下宏圖大志,愿提十萬雄兵,橫掃突厥,征戰一生,卻讓你紅妝守空幃…如今悔之晚矣!

  遙想你在長安,卻要為我擔憂,實乃陳應之罪也,更愧產子為夫遠在萬里之外。此間不論為國為民,陳應獨向你請罪…

  此戰大唐若勝,可拓地萬里,更有望打破,我華夏一族千年的宿命怪圈。

  寫到這里,陳應的心亂了,根本就寫不下去。果斷撕掉重寫。

  “三娘,我好想你,那一夜你嬌艷如花,我也算是英氣逼人,金風玉露一相逢,就勝卻了人間無數…

  陳應又撕掉重寫,最終一封信變成了四句詩:”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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