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溝鋼鐵工坊,馬孟明隨著陳應來到花兒溝,他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施工場面,馬孟明有些恍惚。花兒溝這個地方,他不是沒有來過。這里土地貧瘠,人煙稀少,別說長莊稼,就連雜草就稀少,不僅沒有漢民在這里墾荒,就連牧民也不來這里放牧。
原本花兒溝并沒有路,可是眼前,這里已經大變了模樣六丈寬的道路,往來車輛頻繁,無數各族民夫,正緊張的施工。木制的舂槌和圓滾滾的石碾子交替作業,將路鋪就的路面壓得平滑如鏡,馬孟明心中暗自咂舌,就是高昌城城內的御道恐怕都沒有這種水平。
前面是一個換馬的驛站,驛站旁邊零七八錯搭建者一排排一棟棟房屋,這些房屋的質地都非常奇怪,不同于內地的茅草屋和土坯房,墻面呈青灰色,摸上去手感硬硬的涼涼的。就在驛站的路邊,一個高大的木制滾筒裝置通過一個奇怪的機械連接在一個磨盤上面,兩三匹驢子拉著磨盤不停轉動著,滾筒也隨之轉動著,內里傳來一陣陣金屬摩擦內壁的刮蹭聲,木桶的轉軸是一根關鍵部位包裹著鐵頁子的木棍,滾筒轉動時這根軸并不隨之轉動。木桶下方堆著木柴,升著火,火苗距離木桶還有很遠,但可以肉眼看見熱氣騰然而上包裹著木桶。
馬孟明看了一陣子,只見滾桶的一個側面地盤猛地被打開,年輕的民夫們立刻沖上前用木鏟子一鏟一鏟從滾筒中鏟除一種物事,這物事呈灰黑粘稠狀,細看時似乎有微笑的顆粒夾雜其間,頃刻間桶內物事已經被民夫們掏鏟干凈,底盤重新封上,遠處兩個民夫挑著滿斗的小礦渣和石子過來了。
鼻子里鉆進刺鼻的氣味,馬孟明好奇的問道:“大都護,這石脂水也能用來鋪路?”
“這不是石脂水,我叫它瀝青,只是石脂水提煉后的殘渣,用來鋪路最好不過了!”陳應聞言啞然失笑。
自從在花兒溝發現了鐵礦和煤礦,陳應就意外在金滿縣西南的黑海子發現了大量的原油。事實上,陳應并不知道,這些原油和煤炭若干年以后,會發生自燃,形成一座火燒山。
不過,陳應自然不會放棄這筆意外之材。原油經過簡單的蒸餾提煉,可以得到輕質汽油或柴油,用來焚燒敵人,比猛火油和所謂的希臘火厲害多了。由于黑海子里的原油,暴露在空氣中太久,里面的油量并不是太大,反而提煉時,原油的殘渣——瀝青卻非常多。
與是,陳應將煉鋼時的殘渣連同小石子,混合瀝青,鋪成后世的柏油馬路。這樣修路速度就快得多了,前面的人把地面鏟平,然后用石滾輾壓壓實,最后鋪上瀝青與石子,撒上細沙子,經過石滾的輾壓,就完成了。
以這個時代的道路運輸量,恐怕用上數十上百年也不用整修。
由于西域并沒有專門的道路,人走多了,也就成了路。所以西域出了名的是易攻難守,只要越過蔥嶺的上疏勒、下疏勒、還有葛羅嶺山谷,幾乎西域并沒有戰略要地可以防守。
但是陳應修出這種路就不一樣了,一旦人們習慣了行走這種路,習慣了使用四輪馬車運輸物資,那么將來,陳應就可以在道路的卡點上設卡,也可以有效的進行防御!
等到抵達花兒溝的鋼鐵坊時,馬孟明這下驚呆了。居然拔地而起一座城。而且這座城比西域大部分城池都要大。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樓蘭古城,在西域算得上有名的古城,它的占地面積大約十二萬平方米,大約十六個標準足球場的面積。
然而,這個城池至少是樓蘭城的三倍以上。
現在無仗可打,這些精力旺盛的士兵們被陳應抓了壯丁,開礦的開礦,煉鋼的煉鋼,筑城的筑城,人多力量大,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陳應抵達花兒溝之后,立即下令道:“全軍集合!”
“咚咚…”的戰鼓聲響起,眾將士聞令,急忙將手頭的活計停止下來,快速返回軍營,披甲帶刀,返回校場集合。
反應最快的居然在一柱香的時間抵達了校場。
“士氣高昂,軍心可用!”馬孟明看著如此高效的軍隊集結,對陳應麾下的這支精銳有了新的認識。
陳應搖搖頭道:“不對,不對!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些快速集結的部隊,是昭武九部中曹部的人馬?”
“嗯,那又怎么樣?”馬孟明不解的問道:“他們怎么了?”
陳應微微一笑道:“他們啊,為什么會竄得這么快呢?”
馬孟明道:“大概是曹丹將軍訓練部曲得當,他想立功吧?”
陳應一本正經的道:“或許有這個原因,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們在逃避一種折磨,一種比在戰場上敵人拼命還要痛苦十倍的折磨至少我看到曹丹的兒子曹亞茜是這樣的。”
“逃避一種折磨?”馬孟明疑惑的道:“一種比上戰場還慘的折磨?什么啊?”
“就是學唐言啊。”陳應笑道:“難道你沒發現,唐言對他們來說是很難學很難學的嗎?我看這幾天曹亞茜雖然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但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神色,就像拿刀在鋸自己的脖子。”
事實上,正是因為學唐言相比,種地也好,墾荒也罷,哪怕是打仗,與敵人拼命,都比學習唐言更讓這些安西將士們興奮。
馬孟明聽得有些目瞪口呆,或許是自幼稚接觸的原因,或許他本人是人語言天才,總才他并不覺得唐言難學。
但聽了陳應的話卻覺得有些道理。
時間莫約一刻鐘,全軍集結完畢。陌刀軍、驍騎軍、射生軍以及河北新軍、他們全部以折沖府為單位,排成了整齊的方陣。至于各部騎兵,也同樣裁撤老弱病殘之后,只留下五萬人馬。陣列森嚴,長槍如林,橫刀如墻。
陳應巡視著安西部隊,心里油然生出一種自豪感。他森然問:“知道為什么集結嗎?”
十萬大軍啞雀無聲,校場上落針可聞。事實上,除了排在前面的將領之外,普通將士誰也聽不清陳應說什么。
“因為吐蕃人下山了,趁著咱們兄弟離開涼州,他們沖著涼州殺過來了,并且在沙、河、瓜、甘、肅五州之地,燒殺搶劫!敢悍然入侵大唐,這是分明沒有把我們兄弟放在眼中,他們倒是膽子夠肥,過來踢我們的場子!”
排在前面的將領聽著陳應,簡直像黑社會大佬在火拼前的鼓舞士氣,他們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被吐蕃人找上門來踢場子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那幫該死的吐蕃人是在打他們的臉啊!
然而,陳應卻眉飛色舞的道:“來得好啊,來得好,本大都護正愁著在西域修路沒有苦力,他們就找上門了。這些吐蕃人,你們可要給本大都護留著的手,別全殺光了,我還要留著他們,給咱們多開墾在地,多修點路,這些土地開墾出來是誰的?當然,是眾兄弟們的。多開墾十畝地,你們也多一分收入,讓你們,你們的家人,個個都可以衣食無憂,哪怕你們戰死了,受傷了,子女靠著這份遺產也能過上優裕的生活。戰功不會少你們的!”
聽到戰功不少,這些將士們都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本來他們是安西軍,涼州總管府不是他們的防區,不過聽著陳應要用這些戰俘,給他們墾荒,將他們從這繁重的勞動中解放出來,他們都興奮了。
“老規矩,殺敵一名賞錢五貫,受重傷的給醫藥錢十貫,陣亡的二十貫!”陳應道:“俘虜一名敵人,按斬首計功!”
眾將士振臂高呼:“大都護威武,大都護萬勝!”
陳應又道:“現在我命令,射生軍、河北新軍、陌刀軍留下守營!其他人馬上帶齊裝備出發,咱們去發財!”
聞領各部開始準備,唯有段志感張了張嘴,想說帶河北新軍去練練手,但是陳應的命令已經下達,軍令不是兒戲,為了陳應的權威只好作罷。他眼巴巴的望著陳應,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機會立功。
陳應望著段志感道:“讓馬參軍給你解釋一下,為什么留下你們!”
馬孟明想了想道:“大都護,是不是因為慕容伏允?”
“不錯,麴氏父子賊心不死,他們與慕容伏允串通一氣,沒憋好屁!”陳應望著這些興高彩烈的仆從軍將士,指了指他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的心,在不在我們這里,現在還不好判斷,不過這需要時間檢驗,現在我們他們帶到涼州去,你們就給我守好西域,特別是這新開墾的這七十五萬畝田,你可給我守住了,別讓他們一把火給本大都護燒了!”
陳應說到這里,段志感如果再不明白那就是笨了。
正如陳應所說,現在無法確定這五萬余西域各族仆從軍是不是真心效忠大唐,但是只要他們跟著陳應去了涼州,以驍騎軍的戰斗力,就算他們不懷好意,也占不到便宜。
可是,留在西域卻不一樣,他們可以暗中搞的好動作卻非常多!
安排好這一切事宜,陳應又將剛剛抵達金滿的劉統與尋相二人道:“我知道你們辛苦,但是想必,你們也明白本大都護當初組成背嵬軍的意義,吐蕃人返回高原,無非兩條路,其一是從格里木前往唐古拉山,再到安多,前往那曲!據本大都護所知,這支吐蕃軍不是那曲的茹,所以他們只能從另外一條路退回雪原。”
說著,陳應從地圖上指出來:“他們會從鄯城(西寧)經過臨蕃城(湟中多巴)至綏戎城(湟源縣南),沿羌水(湟水南源藥水河)經石堡城(湟源石城山)、赤嶺(日月山)、尉遲川(倒淌河)至莫離驛(共和東巴),經大非川(共和切吉草原),你們的目標就是這里!”
“大非川?”劉統試著問道。
“不錯,正是大非川!”陳應道:“我要你們背嵬軍提前抵達大非川,潛伏下來,我們與吐蕃人決出勝負,至少要兩個月以后,到那個時候,大非川的草原也開始黃了,如果發現吐蕃潰軍,你們給我放火燒掉大非川,斷吐蕃歸路,本大都護要讓吐蕃匹馬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