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葉護可汗率領一千余人馬,沿著祁連山環馬高地緩緩撤退。當統葉護麾下剛剛離開阿史那泥孰的視線,阿史那泥孰就召集突厥眾將領。
當突厥眾將領抵達,眾人第一時間發現并沒有統葉護可汗的身影,他們隱隱感覺不妙。
阿史那泥孰一臉悲憤的望著眾突厥將領道:“首先本葉護要告訴大家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我們的統葉護可汗,剛剛悄悄脫離大隊,獨自逃命去了。”
眾突厥將領頓時嘩然,破口大罵,直接問候統葉護可汗的祖宗十八代女性。等眾將領發泄一番,阿史那泥孰舉起手,示意眾人安靜。
眾靜盡管氣憤,卻也知道,不知不覺中肆葉護阿史那泥孰成了眾的主心骨。
阿史那泥孰望著眾人道:“統葉護可汗這個卑鄙小人,這個懦夫,他絕對不配成為我們大突厥的可汗!”
“不錯,懦夫成不了我們大突厥的可汗!”
“我們大突厥勇士,只會跟隨狼王、真正的勇士,而不會追隨一個畏敵怯戰的懦夫!”
阿史那泥孰望著眾將領,他將眾將領的反應盡收眼底,事實上這些將領的反應,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當他提出統葉護可汗先行撤退的時候,而且還以保留阿史那家族的實力為由,將大部分阿史那子弟帶走,目的就是減少捉襯。
現在眾將領中,只剩下他一個阿史那家族的人,而且作為西突厥的肆葉護,他本身就具備成為可汗的資格。
對于崇尚武力的突厥人而言,統葉護可汗這一場涼州之戰,損失慘重,他的威望已經跌至冰點,如果在丟棄族人逃跑,這個可汗之位就與他無緣了。
雖然突厥人這一次敗得極慘,可是西域太大,就算放開馬兒長跑,從東跑到西邊,至少也需要兩三個月。大唐雖然兵強馬壯,但是在不解決東突厥這個危險因素之前,絕對不會傾兵西征。
那么阿史那泥孰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時間空檔,向西侵略薩珊帝國或拜占庭帝國,甚至可以入侵大食。無論如何,突厥還沒有到真正的山窮水盡。
阿史那泥熟心情有些激動,即將成功,他的聲音帶著顫抖道:“諸位,我阿史那家族的泥孰,要告訴大家,我們現在怎么辦,我們若是投降,或許我們僥幸不死,但是肯定會淪為唐人的奴隸,奴隸是什么樣子,想必大家都非常清楚。我們如果投降,我們會成為唐人的奴隸,我們的家人、妻女還有孩子,也會成為唐人的奴隸,你們愿意成為奴隸嗎?”
“不愿意,不愿意!”
眾將領呼聲如雷。
“我不想死,更不想成為唐人的奴隸,現在我阿史那泥孰決定帶著大家回家,只要我們團結一心,不畏艱難,絕對可以突破唐人的刀陣!”
在阿史那泥孰心腹的蠱惑下,眾突厥振臂大呼:“我等拜見可汗,請可汗帶我們回家!”
“回家!”
數萬突厥殘兵敗士氣反而飆升到極點。剛剛開始他們得到統葉護可汗不戰而逃的消息時,他們是崩潰的,每一個人都帶著憤怒,有那么一瞬間,那股怒火已經抑制不住。
但當將領們阿史那泥孰的話傳達給士兵們的時候。他們慢慢冷靜了下來,他們的怒火消盡,有的人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也有的人從懷里拿出了一件物件,摩挲著,誰知道是什么,也許是老母親做的平安歸,也許是哪家姑娘的手帕,又也許是家里孩子的玩具。
他們都明白,應該是自己死定了。
他們也明白,自己的死是敗軍,不可能會贏,但是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成為奴隸活著。對于真正的的熱血男兒而言,死亡反而比成為奴隸更加好受。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即使或許不能回去了,即使,自己死了,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物衰極或勝,人哀極必反。
這也是阿史那泥孰的打算,他要這三萬附離軍以及數萬控弦之士,同他一起死戰唐軍,一旦成功突圍,那么那將成功取代統葉護,成為大突厥真正的可汗。
片刻之后,阿史那泥熟將西突厥“最后”的精銳集結完畢,突厥的精銳,突厥的憤怒,突厥的仇恨,突厥的希望,都聚集在這三萬人馬身上。
要想成為突厥汗國的新任狼王,必須付出代價。阿史那泥孰親自披甲執銳,他率領著附離軍虎狼之士,開始緩緩策馬。
“沖!”
附離軍三萬余騎便一起放開了馬蹄,大地震動起來。沒有戰鼓,萬馬奔騰的威勢卻比戰鼓更加震懾心魄,這是黑夜,但那轟隆的響聲卻仿佛上萬個驚雷一起爆發!
張懷威不是膽小的人,他也追隨著陳應,從涇陽打到利州,從利州到靈州再到河東,也是尸山上睡過覺,血水里洗過澡的狠人,但在這威勢之下,他也不禁臉色蒼白!
這就是突厥啊!那個威懾了北方近百年的強者。那個統治了大漠南北方圓萬里之地,數十年的民族!
整個戰場所有,原本有些異心的突厥附庸部落,此刻都嚇傻了!在涼州城下,突厥人被唐人的騎兵如同吹拂拉朽般打成潰不成軍,讓他們大部分人都產生了一個錯覺。
突厥人不行了,唐人開始崛起。他們在后悔沒有緊隨昭武九部緊抱唐人的大腿,可是此刻,他們才知道,直到此刻他們才知道自己錯得厲害!
突厥人何曾不行了!這個強大的王者還是一如既往地強大,甚至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雙方尚未交鋒,但撲面而來的殺氣,已經讓所有準備投降大唐的部落,再也不提投降大唐的心思。
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張懷威盡管手心里攥出了汗,可是陌刀軍將士卻興奮了起來。
這是華夏民族在這個時代最強悍的一群男人!他們有感情。因此會有軟弱的時候!剛剛經過了三百年的亂世,剛剛經過了三百多年的神州沉淪,剛剛經歷了三百多年,華夏人不如豬羊的暗獄生活。
當突厥鋪天蓋地的殺氣撲面而來,給他們帶來的不是恐怕,而是勾起了他們心中慘痛的記憶。
五胡亂華,衣冠南遷。
北地蒼涼,胡狄遍地,漢家子弟幾欲被數屠殆盡。以漢為羊,殺之為糧。
易水河畔,八千漢女投江。
鄴城東郊,二十萬尸骨如山。
赤地千里,白骨露野,十室九空…
陌刀軍將士的熱血開始燃燒,在殺氣撲面而來的時候,他們血性也被成功激起。
吾大漢也,豈是食草之奴!
吾大漢也,本是嗜戰之雄!
整個黃河流域是怎么來的?
整個長江流域是怎么來的?
不可一世的匈奴,何在?
他們已經是歷史的一個名詞。
雄霸草原的柔然人何在?
不可一世的鮮卑何在?
他們只是歷史的塵埃。
他們如今早已名存實亡。
不可一世突厥,
一樣也會成為歷史的塵埃。
張懷威心中對自己說:“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眾陌刀軍將士卻同時吼起陳應給他們的一句話:“我以我血薦軒轅,血不流盡不休戰!”
“我以我血薦軒轅,血債還需血來還!”
這是來自鐵血大秦的余音,這是來自強漢的余韻,這是來自盛唐的吶喊,短促而有節奏籠罩整個戰場,哪怕面對突厥的鐵蹄震響而絲毫不落下風!
“進”
陌刀斧兵踏步而來,齊踏的腳步聲所產生的震撼竟然比突厥三萬鐵蹄亂踏更加震撼人心!這支重裝步兵尚未投入戰場,但所帶來的威懾力卻已經為同袍大壯氣勢,突厥人望見則皆心慌!
雙方距離一箭之地,附離軍將士不由自主的挽起反曲弓,朝陌刀軍射出一陣陣箭雨,然而陌刀軍將士卻不閃不避,依舊整齊如一,陌刀如墻推進,一陣由鋼鐵組成的颶風,驟然吹起。
“斬!”
一片雪亮的光芒閃動,前面的附離軍將士只覺得腰部一涼!跟著便是附近將士慘叫連連。
至少上千名附離軍甲士赫然發現,那些最前面的附離軍甲士上半身不見了,下半身系在馬背上,繼續沖出了十余步!
“啊哈!”張懷威狂喜,居然擋住了,雖然數十名陌刀軍將士,也被突厥附離軍鐵騎撞飛,不過陌刀軍軍陣卻依然穩固如舊。
高飛揚伸出大腳踩住了他落于泥土中的頭顱,放聲狂笑:“哼哼,這就是突厥人?給我宰光他們!”
阿史那泥孰頓時懵逼了:“這是怎么回事?”
事實上,對于陌刀軍將士來說,最危險的其實并不是重裝騎兵,反而是輕裝騎兵。因為重裝騎兵雖然氣勢駭人,但是重裝騎兵還有一個劣勢,他們速度慢。
雖然重裝甲胄可以給騎兵最大的保護,然而陌刀之下,再厚重的甲胄也是白搭,附離軍的甲胄可以防住大部分的橫刀劈砍,但是他們防不住鉤鐮槍騎兵的鉤鐮槍沖擊,巨大沖擊力,會將附離軍串成肉串,當然,鉤鐮槍騎兵的甲胄,同樣也防不住馬槊的刺擊。
陌刀軍已經發動,自然不會停止。如果突厥附離軍將士作何感想,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在陌刀軍面前,依舊不堪一擊!
突厥人的傲氣,來源于近百年來華夏族的逐漸式微。記打不記吃的胡人們總是認為正面對決漢人絕不是對手,他們早已忘記了當初李陵五千漢軍,輾轉兩千余里,十數萬匈奴卻無可奈何。他們忘記了霍去病輕騎突襲兩千里,封狼居胥。蔥嶺以西的部族甚至已經忘記了強漢的存在。然而,今天陌刀會教他們學會謙卑。
“嘶嘶嘶…”
戰場之上,響起了直抽冷氣的聲音。眾突厥附庸部落突然發現,突厥人不是不強,可是更強的還是這些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