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葉護可汗真不懂唐言,可是他身邊的李仲琰懂啊。李仲琰忐忑不安的將陳的話翻譯給統葉護可汗聽,一聽這話統葉護可汗的鼻子都歪了。
“單挑!”
統葉護可汗懵了,他怔怔的瞪著陳應,嘴嚅了幾次,分明想罵人,卻不知道該罵什么。
單挑?如果是二十年前的統葉護可汗,他絕對不怵陳應。不僅是陳應,而是任何人。統葉護想當年也是西突厥響當當的漢子,迎風能尿三尺,雖然不敢說天下無敵,至少他還真沒有怕過誰,單挑就單挑,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啊!
可是現在卻不行了,他已經行之將木,六十大幾的人了,一夜都要起來尿個三四次,單挑單挑個屁。
可惜,統葉護可汗根本就不清楚陳應的底細,陳應別看戰功赫赫,名聲在外,其實他的武功還真不厲害,只不過仗著自己膽大,敢殺人而已。
看著統葉護可汗不敢應戰,陳應信心更加高漲。
“統護葉,你他娘的帶把不?有種單挑!”
統葉護可汗是氣壞了,他下定決心要將這支敢于在野戰中挑戰西突厥精銳的唐軍斬盡殺絕了。從真珠統的描述來看,這支唐軍是一支他完全陌生的軍隊,這支軍隊似乎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恐懼,更不會畏懼死亡,他們也敢于跟騎兵正面硬撼!他不知道這支軍隊是怎么練出來的,是什么時候組建的,只知道唐軍將成為河西戰場上一個極大的不確定的因素,而他對于不確定因素的態度很簡單:滅掉!
至于涼州唐軍…在他眼里就不是個事,只要涼州唐軍離開了那可惡的城墻,西突厥鐵騎反綁著一只手也能收拾他們。
西突厥右翼大軍不時的響起叫囂的聲音,這些被萬千騎兵吼出,聲音之大,傳出十里之遙遠。
涼州城內,此時已經開飯了。飯自然是松軟的干米飯,里面雜著一點豆子,再加一條咸菜,雖然油水不足,還算不錯,至少可以吃飽,將領甚至能喝到肉湯。
在平時涼州軍可沒有這么好的伙食,能吃飽就算不錯了,不過這是在打仗,而且涼州朝不保夕,李道宗知道城內的糧食多,擔心一旦城池失守,不是燒掉就是便宜西突厥人,所以他就敞開性的供應糧食,不僅僅是普通涼州軍士兵,就連上戰場幫助唐軍殺敵或收斂尸體,救治傷員的民夫,也可以吃得飽飽的。
李道宗作為涼州總管,他的伙食自然是極好的,涼州出產的牛肉罐頭,李道貞給李道宗送了好幾百個。李唐初期,對于農業非常重視,禁止宰殺耕牛,事實上一頭成年壯牛可以賣六千到八千錢,可是牛肉卻一百多錢一斤,如果殺了牛賣錢,足足是活牛的兩三倍。
不過,律法之法沒有情面可講。可是靈州地處漢胡交界處,可以從羌人、氐人甚至吐蕃人手中購買到女乃牛或牦牛,這些牛肉罐頭在長安可是奢侈品,不足八兩的牛肉罐頭,賣了足足二百錢。
親衛將牛肉罐頭放在水里煮熱,然后撬開,從中取出大塊油汪汪的牛肉,這個時代的牛肉罐頭,可是真材實料,而不是后世那種淀粉牛血坑人的玩意。
然而,李道宗卻毫無胃口。
涼州的傷亡實在太大了,特別是附離軍的上陣,讓涼州短短一個時辰內傷亡了兩千多人,其中還不算那些百姓,如果加上百姓,估計三千人都不止。整個城池內到處都充斥著血腥的味道。
親兵看著李道宗面前的飯食,特別是米飯上面蓋著的罐頭牛肉,他只覺得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個不停,口水瘋狂分泌…
李道宗無意看到親兵在偷偷流口水,就說道:“本總管不餓,你拿去吃吧!”
親兵狂喜,趕緊去接李道宗的飯。
可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一個若隱若現的聲音傳來:“統葉護可汗,有種給本大將軍單挑!”
“慢!”
親兵艱難的定格在了那里,看著發地幾塊罐頭牛肉流著口水。
李道宗推開窗戶,這個時候,他又聽到清晰一些:“統葉護可汗,有種給本大將軍單挑!”
李道宗聽到這里,臉上浮現狂喜之色:“蒼天保佑,咱們的援軍來了!”
不多時,涼州城就傳遍了援軍抵達的這個消息。眾涼州軍民士兵大振,原本因為傷亡慘重低迷的士氣,也瞬間高漲起來。
…哈哈哈 整個涼州城里都響起了爽朗的笑聲,壓抑在涼州軍民頭上的陰霾,瞬間散開了。陳大將軍來了。
咱們有救了。
“啥陳大將軍是誰?”
“別跟我說話,我不認識你,你連陳大將軍誰都不知道!”
事實上陳應讓人大喊統葉護有種跟我單挑,就是為了通知涼州城內的李道宗。在這個時候沒有電話,涼州城又被突厥人圍了一圈,當然陳應如果率領驍騎軍專門攻擊一擊,是可以突破西突厥軍隊的包圍,成功抵達涼州城下。
關鍵是涼州城四門現在都已經被尸體堵死,想要打開城門通道,也不是一時半會之功。
就可這個空檔,越來越多的突厥人向右翼大營包圍而來率先抵達的自然是西突厥最精銳的三萬王帳附離軍、然后是數萬名西突厥控弦之士,其中還有拜占庭工奴、安息死兵以及西域各國各族的仆從軍。
羅士信率先看到越來越多的突厥騎兵包圍而來,羅士信看到黑壓壓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西突厥騎兵,頓時有些慌了:“陳大將軍,西突厥人過來援軍了,而且兵力不少,咱們怎么辦?”
這確實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來援的西突厥騎兵足有數萬兵馬,加上右翼大營的殘部,足足有十數萬人馬,而驍騎軍的騎兵,就算把親衛折沖府也算上,也不過七個折沖府,一萬剛剛出頭。而且剛打了一仗,傷亡也大幾百,現在能戰之兵不足萬人。敵眾我寡實在懸殊。
不過,陳應卻絲毫不擔心。他指著大營中國連本身的戰馬,加上繳獲的戰馬,足足有四萬余匹。
面對如此復雜的敵情,他下達了最為簡單的命令:“把斥帳篷,把十匹戰馬綁在一起,放火馬陣!”
羅士信一聽就明白了陳應的意圖。
在洛陽之戰的時候,王世惲就是依靠五千騎兵外加三千頭耕牛,一次性把屈突通麾下十數萬唐軍擊潰。
羅士信長長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了這些戰馬!”
“可惜個屁!”陳應指著外面密密麻麻的戰馬道:“你還怕沒有馬嗎?放心吧,這些戰馬你一天騎十匹,騎一輩子你也騎不過來!”
對于西突厥人來說,戰馬是他們最佳的伙伴,能不殺馬,就盡量不殺馬。可是對于漢人來說,戰馬就是一個工具,能用就用,無所不用其極。現在大唐雖然沒有突厥人的戰馬多,可是卻不算太缺馬。
西突厥的帳篷都是以牛皮制成,為了防水,牛皮縫隙里還塞入了牛油。這種帳篷渾身是寶,不僅可以擋風避雨,實在沒有軍糧的時候,也可以煮了吃。當然,也是一種殺人放火的極佳物資。
堅韌的牛皮帳篷,被驍騎軍將士割成巴掌寬的牛皮條,然后結成繩索,這樣的牛皮繩,戰馬也不易掙斷。很快驍騎軍騎兵開始將繳獲的戰馬,每十匹綁在一起,并且在馬尾涂抹上牛油。
萬事俱備之欠東風。
突厥人吃飽喝足之后,開始吹響了蒼涼的牛角號。
而陳應也率領驍騎軍在火馬陣面前摩拳擦掌:“好多騎兵,等會用鉤鐮槍串起來一定過癮…”
兩軍的距離越來越近,從西突厥大軍身上迸出的殺氣也越來越濃,令天地為之失色。陳應也不知道西突厥到底來了多少的精銳,放眼望去,盡是一大片一大片涌動的旗幟,一大片一大片雪亮的刀光。
陳應打量著突厥騎兵,由衷說:“怒馬強弓,來去如風,不愧是百戰勁旅!”一揚手,鼓手咚咚咚連敲三下,全軍一起抬起腳,再一起落下,由運動轉入靜止,凝如山岳!
統葉護可汗看得清楚,微微點頭:“不動如山,侵掠如火,這才是真正的精銳之師!”
巴圖爾泰搓著手掌大笑:“這樣的對起來才夠味!”
真珠統目瞪口呆的道:“他們這是在做什么?毀我的帳篷!”
統葉護可汗笑道:“陳應小兒看到本可汗大軍的威勢,已經怕了,他們知道打下去必輸無疑,所以在毀帳篷,他們怕了!”
巴圖爾泰唾了一口,怒沖沖的說“調五萬弓騎兵上前,先用弓箭將他們射垮,再用附離軍重騎沖擊,殺他們一個尸橫遍野,看他們還傲不傲!”
沒有等西突厥的弓騎兵開始沖鋒,陳應哈哈大笑道:“讓突厥人看看本大將軍的連環馬!”
就在這時,前面一排戰馬的馬尾被驍騎軍將士點燃。浸上油脂的戰馬惶恐的向前奔跑著,可是它們越是奔跑,馬尾燃燒越是快速。
于是呼兩萬余匹戰馬挾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一如勇前的沖前西突厥的軍陣。
那些還沒有來得及上弦的西突厥弓騎兵看到這一幕,大腦不聽手腳的使喚起來,可是他們跨下的戰馬卻揚起馬蹄,調頭就跑。
這些連環火馬,速度越來越快,直接就像雪崩一樣,挾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那些來不及閃避的突厥騎兵,被連環火馬撞飛,只要墜馬的士兵,或是倒在地上的戰馬,根本就沒有了活命,萬千馬蹄踩過,盡化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