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關于義利之辯,我們可以再抽一個時間,另行辯論!”陳應看著孔穎達胸口起伏不定,倒沒有火上澆油,他還真怕一不小心把孔穎達給氣死了,罵死陸季覽,陳應可以明揚天下,可是一旦氣死孔穎達,他陳應將會是整個儒門的敵人。
不過,陳應也不擔心與天下儒門為敵。儒門天下文宗所在,向來不是鐵板一塊。況且陳應始終堅持相信,所謂的忠誠,就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一旦籌碼足夠了人的左手,都會背叛右手。
陳應朝著眾臣拱了拱手道:“商鞅創立秦二十等爵制,使得秦國經濟繁榮,軍事強大,奠定了秦始皇統一全國的基礎,如今我們大唐初立,完全可以效仿商鞅,創立一套屬于大唐特色的勛爵制度。如今大唐已經有了武勛官十二等,那么我們也可以創立文勛官十二等爵制度,臣在初步構想中,文勛可以與武勛對等,下縣、下州可以對標下陣,中州、中縣可以對標中陣,上州、上縣,可以對標上陣。州縣人口增加三成以上、墾荒田畝增加超過三成以上,田賦增加三成以上,可以為記作上勛。同理,人口、田畝、和稅賦增加兩成以上,則是中勛,人口、田畝、賦稅增加百分之十,可視作為下勛。按照守牧州縣的條件和治理的結果,綜合起來,擬定“轉”數。上陣、上勛為五轉,上陣、中勛為四轉,上陣下獲為三轉,以下遞減類推。”
陳應說完,不僅孔穎達不說話了,就連裴寂、陳叔達、包括李建成都沉默了。
按說,制定這樣一套文勛制度,是受益人永遠都是文官,在場的官員,幾乎都是文官,這又增加他們的利益,他們沒有理由反對啊。
好一會兒,陳應這才反應過來。向往自由,擺脫束縛,是人類的秉性。官員也不例外。人們都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最好沒有任何法律制約。官員更是如此,別看陳應提出的這是一個激勵措施,可是任何激勵制度,都不是單獨存在的,比如大唐十二轉勛制度背后,就是苛刻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斬。
陳應抽出這一個政策,要說私心,還真沒有。最大的私心,莫過于想讓這個國家和社稷過得更好一點。當然,如果實施這樣的文勛官制度,那么文官肯定會沒有眼下這么舒服,他們治下,世族再想兼并土地,或者瞞報賦稅,這就與地方官員的利益產生沖突,一方面是硬性的升官加爵的標準,另外一方面是世族門閥這個龐然大物,勢必造成劇烈的沖突,到時侯受益的,只有百姓和朝廷。
在這個時候,官員的好評,主要依靠世族門閥掌握的輿論鼓吹,可是再如何鼓吹,數據沒有辦法造假,賦稅和人口、以及田畝這就是看得著摸得著的,不像以往什么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就可以概括的。
“唯上智與下愚不移!”
李淵看得清楚這個文勛制度對于大唐的好處,以及社稷的長遠好處,可是他作為皇帝,卻也不能輕易下決定,畢竟世族門閥擁有著制衡皇權的力量,一旦引得他們暴發,這個社稷就有可能動蕩不安。
陳應心中有些忐忑,原本前傾的身體向后靠了靠,手指輕輕叩擊著漆案。如果李淵不支持他的這個提議,陳應絕對不會堅持到底。魏征那種做法,他陳應學不來,關鍵是李淵不是太宗,太宗能忍,可是李淵忍不了。抬棺死諫這種事情陳應做不出來。
如果大唐依舊走著原來的老路,那么陳應也只能退而守次,期待將來再圖后計,畢竟陳應太過年輕,年齡是他最大的優勢,把這些老頑固都熬死了,那個時候,陳應有了足夠多的威望,就可以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了。
主意將定,陳應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眼神漸冷。
李淵其實也在神游體外,他想得更深遠。大唐勛官制度,直接造成了一個結果,那就是大唐的將士,前赴后繼,死而后已,淺水塬大敗,折損近十萬兵馬,大唐根基未動。洛陽之敗,李世民又折損十數萬兵馬,雖然整個關中,到處添新墳,處處聞哭聲,可是大唐從軍的熱潮,卻根本未減。
因為,普通農民也有著強烈的翻身的愿望,可是這個愿意要想改變,唯一的途徑,就參軍,在沙場上爭功,一旦立功,就可以封妻蔭子,光耀門楣,錦衣還鄉,富貴一生。至于生死,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這只是小事。
李淵緩緩回過神來,環顧大殿四周,見無數雙眼睛正注視著自己,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困境,還需要自己打破,李淵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一聲嘆息,便引人眾人面面相覷。李淵身為大唐皇帝,九五至尊,什么時候這么低落過。看來李淵還是被陳應氣到了,否則絕不會如此。
李淵將目光望著裴寂,每當李淵需要找幫手的時候,都是讓裴寂出面,打破平衡,一興奠定乾坤,當然,裴寂能不能領會李淵的真正意圖,這個非常關鍵。
李淵道:“裴監,此事,你怎么看?”
“臣以為,此事有待商榷!”裴寂一旦開了口,就沒有了猶豫,他斟酌道:“如今天下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滾滾,突厥三十萬大軍齊聚定襄,意圖不明。我們大唐,此刻正是宜靜不宜動,一旦推行文勛十二轉制度,恐怕各州縣官員不明所以,妄生事端。”
裴寂毫無保留的拒絕了這個提議,理由當然也很是充分。
平心而論,任何改革,少不得朝廷動蕩,人心不安,裴寂這么說,其實倒也無可厚非,強敵壓境,再行改革,人心不穩,這簡直就是和自殺沒有什么區別。
李淵聽了裴寂的話,臉上不見任何一絲情緒波動,古波不驚,他一雙老眼,目光灼灼的望著蕭瑀道:“時文,你怎么看?”
“老臣以為,此事大有可為!”蕭瑀離座而起,走到陳應面前,躬身一輯道:“陳駙馬,胸懷社稷,心念天下蒼生,老臣為陛下得此佳婿賀!”
蕭瑀這才轉身,面對眾臣侃侃而談道:“突厥強敵壓境,誠如裴相國所言,此時宜靜不宜動,不過,朝廷民部入不敷出,恐怕難以持久,以陳駙馬之計,未償不是一良治政良方,老臣以為,我們可以先完善文勛十二轉的各項考評制度。將來作為考校天下棟梁的甄選良方,只是陳駙馬之計,還有待商榷,比如這個考評是誰來做,御史臺還是吏部考功司?還是有陛下直屬新立一府衙處置?這都需要另行商榷。”
李建成眉心微蹙,也沒心情和陳應理論。
只是這件事情影響深遠,陳應作為東宮門下得力干將,居然不經請示,直接稟告李淵,這屬于越級,這讓李建成頗為不滿。
陳應卻心花怒放。因為此事,涉及朝廷的改革,影響深遠,可以作為靶子,吸引眾臣的注意力,從而淡化竇建德歸降的影響,也可以讓李唐朝廷,來不及朝竇建德下手。
陳應最擔心的事情,莫過于河北之亂,雖然劉黑闥已經被羅士信殺了,但是陳應卻無法保證,會不會再出現一個張黑闥或李黑闥,郭黑闥。
李淵最終沒有決定,像這樣涵蓋方方面面利益的政策,哪有那么容易出臺,必須綜合考慮各方的利益。
眾人離開之后,李建成扯了扯陳應的衣袖,陳應會意,跟隨李建成,登上了李建成的馬車。
上了馬車之后,尉遲恭率領東宮左監門率緩緩起駕,朝著東宮行去。
李建成望著陳應,嘆了口氣道:“陳應,你實在太莽撞了。”
陳應自然明白李建成所指,他并沒有急著辯解,而是反問道:“太子殿下,你說是天下大,還是朝廷大?”看書還要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