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希爾斯頓區,一家高檔旅館內。
克萊恩拿起一瓶包裝精美的白葡萄酒,含笑遞給對面的老者道:
“阿斯尼亞先生,很感謝你過來和我面談,這是一份很小的禮物,還請你收下。
“我最遲明天會做出決定,到時候,可能會上門拜訪你。”
他這是在用委婉的態度表示對方落選。
坦白地講,他對阿斯尼亞這位老先生其實相當滿意,對方完美符合了他對管家的想象,嚴謹,得體,專業,理解力強,擅于處理各種麻煩的問題。
作為三位管家人選里住得最遠,年紀最長的一位,他居然提前了整整半個小時,耐心地在門外等待,而里巴克和瓦爾特都只是提前了一刻鐘。
如果不是“魔鏡”阿羅德斯提示后兩者身上藏著一些額外的線索,克萊恩覺得自己會選擇這位老先生,反正他的主要目的只是借助管家的人脈,更輕松更自然地混入上流社會,接觸到相應的目標。
而那瓶白葡萄酒是他考慮到今天肯定有人失望而歸,浪費掉來回馬車車資,特意在因蒂斯塞倫佐餐廳買的,每瓶價值2鎊。
這能有效豐滿道恩.唐泰斯出手闊綽,很有風度的神秘富翁形象。
另外,他也認為不能小瞧了一位貴族家庭出來的管家,這類人在過往的職業經歷里,必然認識大量的上流社會人士、許許多多的職業管家和數之不清的仆人,涵蓋上中下三個層次,能有效地影響一位紳士的風評,而這是進入更高層次社交圈的必要參考。
在當前這個年代,55歲的阿斯尼亞頭發已經白了不少,藍色眼眸沉淀著歲月帶來的智慧,他沒有拒絕道恩.唐泰斯的饋贈,接過看了兩眼,一絲不茍地行禮道:
“我很喜歡這種來自卡洛德的白葡萄酒,感謝您的慷慨,贊美您的風度。”
卡洛德?對,昨天那位侍者介紹過,這是因蒂斯香檳省的一個酒莊,以出產中高檔次的葡萄酒聞名,其中幾個年份的酒算得上頂級,哎,一位管家都比我了解酒類知識,也是,剛才阿斯尼亞先生說過,貴族、富豪們的酒窖是由管家或一位管家助手直接負責的…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之后要有一個酒窖,2鎊檔次是墊底類型,126鎊的1330年奧爾米爾紅葡萄酒不算最好…這樣一個酒窖要多少錢啊…想著想著,克萊恩覺得自己的胸口有點發悶,懷疑身上排除掉金幣的2888鎊頂不了多久。
如果不是有“小丑”這個階段的歷練,他此時肯定會出現失態情況,而不是微笑著開口道:
“你的喜歡就是對我的最大贊美,阿斯尼亞先生,麻煩你將下面咖啡廳內的里巴克先生請上來。”
阿斯尼亞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不到五分鐘,里巴克敲門進入了房間待客廳。
這位先生有一頭梳理得很整齊的淡金頭發,眼角嘴邊藏著少許皺紋,不是太明顯,他膚色健康,氣質陽剛,一看就是那種可以陪主人狩獵甚至對抗敵人的管家。
彼此問候完,克萊恩含笑請對方坐下,直截了當地開口道:
“原諒我的坦白,我不是太理解你為什么會成為辛德拉斯男爵的管家,你的父親是尼根家族的副管家,你的爺爺是這個家族的莊園執事,你的先輩們很多都服務于公爵和他的親屬們,一直到回歸神的懷抱,而你本應該也有這樣的人生軌跡。”
因為羅塞爾大帝的影響,北大陸諸國原本喜歡以封地加爵位來表示一位貴族的習慣,變成了姓氏加爵位,除非特別正式的場合才會使用前者,當然,也有少量貴族的姓氏直接來源于封地名稱。
里巴克笑容標準地回答道:
“辛德拉斯男爵是一位新晉的貴族,也是老公爵的朋友,所以,我被派到他的家里,幫助他和他的家人適應貴族的生活,掌握相應的禮儀。”
他口中的老公爵是指現任尼根公爵的父親,去年遇刺的帕拉斯.尼根。
“那么,你后來又為什么離開了男爵家?”克萊恩斟酌著問道。
里巴克坦然說道:
“雖然辛德拉斯男爵獲得爵位依靠的是保守黨,但他本人是王國最出名的銀行家、投資者、企業主之一,是最早的千萬富翁之一,對新黨抱有很強的同情心,愿意提供一定的幫助,這讓他和很多保守派的貴族產生了矛盾,包括小公爵。
“所以,為避免男爵為難,我主動提出了離開,他其實有挽留我,他是一位很好的雇主。”
克萊恩點了點頭,轉而問道:
“你信仰‘風暴之主’?”
里巴克認真地回應道:
“是的,主給了我們勇氣,熱忱和責任感。”
克萊恩又問了幾句管家領域的事情,都得到了詳盡的回答,遂微笑對里巴克道:
“麻煩你去樓下咖啡廳請瓦爾特先生上來。
“等和他談完,我就會做出決定,你可以在咖啡廳內等待十分鐘。”
“好的。”里巴克沒有一點啰嗦,立刻起身行禮,告辭離開,作風很有軍人氣派。
目送他出去,關上房門后,克萊恩重新坐下,端起紅茶,喝了一口,無聲自語道:
“如果選擇他,應該會與現任尼根公爵,與保守黨建立聯系,額外的展開或許包括之前刺殺案的一些情況…”
沒過多久,瓦爾特抵達,敲門入內。
克萊恩先是與對方寒暄了幾句,繼而問道:
“你和康納德子爵的管家有什么矛盾?你知道的,我必須弄清楚這一點,我不可能承擔得罪一位貴族的風險。”
瓦爾特額頭寬闊,黑發烏亮,褐眸嚴肅,但又不至于讓人覺得無法交談,他想了幾秒道:
“作為管家的助手,當初我負責的是子爵的孩子們,在這個過程里,因為一些事情,我得到了某位大人物的賞識,由此被子爵器重,被管家先生提防。
“后來,那位大人物因意外過世了,子爵對我的態度隨之發生改變,管家先生更是不太友好,這讓我認為沒有必要等待轉機。”
負責子爵的孩子們,認識了一位大人物…嗯,塔利姆也是在教導康納德子爵小兒子的過程里,與埃德薩克王子認識的,而王子幾個月前因貝克蘭德大霧霾事件死去…這符合瓦爾特的說法…看來,這位管家先生是當初事情的邊緣受害者啊…他還是挺謹慎挺專業的,沒有揭雇主的短,沒有泄露王子的事情,也沒怎么說子爵管家的壞話…如果選他,額外的展開很值得期待…克萊恩安靜聽著,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轉而問了些專業的話題,表達了自己進入上流社會的愿望,在得到滿意的答復后,理了下衣物,微笑起身道:
“重新認識一下,道恩.唐泰斯,你的雇主。”
瓦爾特當即行禮道:
“先生,有什么能為您效勞的嗎?”
他始終保持著嚴肅古板,平穩不驚的樣子,似乎認為這是管家的職業素養。
“兩件事情。”克萊恩呵呵笑道,“第一,幫我將這瓶白葡萄酒帶給下面咖啡廳內的里巴克先生,并轉達我的歉意和感謝,第二,請一位事務律師,擬定專業的合同,包含你和其余仆人的。”
“是,先生。”瓦爾特又一次行禮。
克萊恩邊將白葡萄酒交給對方,邊隨口問道:
“瓦爾特,你認為我應該雇傭多少位仆人才不會失禮?”
瓦爾特接過那瓶卡洛德白葡萄酒,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您應該先確定住的地方,只有這樣,才能知道具體需要多少仆人。”
“嗯,你有什么建議?我的要求很簡單,住在北區,我是一個虔誠的女神信徒。”克萊恩隨手在胸口畫了個緋紅之月。
根據我從報紙雜志上看到的信息判斷,一棟市內高檔街區的花園別墅,租金至少得每周3鎊吧,也就是每年156鎊…雖然這沒有直接的數據,但可以推斷出來,偏郊區的非常好的花園別墅在每周2鎊左右,高檔公寓的一個幾室幾廳房間也差不多,這被點評為相當奢侈,是上層中產階級才有能力租住的地方,嗯,可以借此初步推斷出富豪房屋的租金…
想想真是貴啊,在廷根市的時候,我、班森、梅麗莎租的無花園聯排房屋才每周13蘇勒,額外加5便士家具使用費,之前在明斯克街住的那棟房屋,也沒到1鎊…
哎,3鎊就3鎊,我還有2888鎊,租得再好一點也沒關系,沒關系…等待瓦爾特回答的時候,克萊恩默默地在心里回憶起房屋租賃信息,計算著每周每年要付出的金錢。
瓦爾特思考了兩秒,認真回答道:
“先生,您可以選擇伯克倫德街32號,它靠近圣賽繆爾教堂,是棟三層樓房,有十多個房間,帶馬廄、仆人房和一個相當大的花園,附近居住著從男爵、下議院議員、資深大律師…
“它里面的陳設非常講究,有不少名畫和古董,所有的家具和器皿都足夠襯托您的身份,您可以先租一年,感覺滿意再考慮是否整體購買。”
聽起來很不錯啊…克萊恩笑著問道:
“它一年租金多少?”
瓦爾特嚴肅而熟練地報出了數字:
“含家具使用費在內,每年1260鎊。”(注1)
“…”克萊恩慶幸自己沒在喝茶,否則肯定已噴了管家一臉。
他用上了“小丑”近乎所有的控制能力,才沒讓表情出現異常。
注1:房屋租金情況出自《過去的錢值多少錢》和《維多利亞時期英國中產階級婚姻家庭生活研究》。
1260鎊那棟是清朝租來做大使館的,有沒有被溢價,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