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班森隨口問了一句。
梅麗莎則認真看著哥哥,因為她覺得克萊恩今晚的表現同樣古怪,只比伊麗莎白和后來的賽琳娜好一點。
克萊恩早想好了說辭,呵呵笑道:
“有份文件的某個描述出現了錯誤,而我已叮囑同事明早一到公司就提交上去,所以,要么現在順路過去修改,要么明天早起至少半個小時,毫無疑問,我選擇前者。”
“我一直覺得你打牌不夠專心,原來是在思考工作的事情。”班森恍然明悟,旋即笑道,“不,我道歉,我應該這樣說,打牌有助于思考。”
“好的,我們會等你的。”梅麗莎收回打量的視線,抬手整理了下羊腿袖的荷葉邊。
因為早過了有軌和無軌公共馬車的運營時間,兄妹三人告辭出門后,只好就近雇傭了出租馬車,2蘇勒45分鐘。
“我聽說每一位出租馬車的車夫都會胡亂加價。”班森將贏來的大部分錢心疼地付了出去后,壓低嗓音抱怨了一句。
克萊恩笑笑道:
“我認為可以接受,現在都快11點了。”
“我只是開個玩笑,我現在的想法是,我們其實可以聯合雇傭,和其他客人一起,45分鐘能到很多地方。”班森望著窗外陸續雇傭著馬車的人們道。
我懂,拼車嘛…克萊恩摩挲著手杖頂端的鑲銀花紋道:
“我們沒有問題,但其他客人有,班森,你沒有發現嗎?他們都非常注重自身的形象,非常在意‘體面’這件事情,我想,這或許就是中產階級的共性。”
“嗯。”班森認真點頭道,“伍德家也比我想象得奢侈,然而,老伍德的薪水才每周4鎊…呵,體面也許就是某些中產階級和卷毛狒狒最大的區別。”
卷毛狒狒招你惹你了…克萊恩險些沒能忍住笑意。
梅麗莎沒有加入他們的討論,坐到位置上,時不時打量克萊恩一眼,看得他心里略有點發毛。
輕便的雙輪馬車在安靜的、黯淡的街道上飛快行駛,只用12分鐘就抵達了佐特蘭街。
“你們在這里等我,五分鐘,不超過五分鐘,我就會回來。”克萊恩強調了一遍,戴上禮帽,拿上手杖,走下了馬車。
因為是計算時間,而非路程,馬車夫對等待也沒有任何意見。
沿著樓梯往上,克萊恩來到黑荊棘安保公司外面,咚咚咚敲響了大門。
不到十秒,大門向后敞開,披著馬甲、穿著襯衣的倫納德.米切爾出現于他的面前。
“你今晚不用值守。”倫納德略顯詫異地強調道。
克萊恩每周只需輪值查尼斯門一天,其余時間依舊能保持正常作息,至于晚上的突發事件,由喜歡黑夜的“不眠者”們包攬。
但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會造成脫發和記憶力衰退…每當想到這些,克萊恩就會忍不住調侃式地腹誹隊長鄧恩.史密斯。
“我有事情匯報。”他簡單說道。
“有任務?”倫納德讓出門口的位置,隨口問了一句。
克萊恩剛走入接待廳,就看見鄧恩披著黑色風衣出來,灰眸一如既往的幽深。
“隊長,我遇到了一件超凡事件。”
“具體情況。”鄧恩直接問道。
克萊恩將之前的事情和自身的處理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所以,我認為有必要對海納斯.凡森特展開調查。”
他當時是認為既然“魔鏡占卜”請來的邪惡之物還沒有制造慘案,還沒有讓自己得到極端危險的提示,那就表明對方可能還需要時間,不愿意提前蘇醒或是控制住賽琳娜,所以,只要沒直接暴露出自身的目的,邪惡之物肯定會優先選擇觀望,這樣的情況下,伊麗莎白將賽琳娜騙到臥室門口不是什么太困難的事情。
“你處理得很好,抓住了惡靈還未徹底降臨,還未完全附身的時機。”鄧恩輕輕頷首道,“接下來的調查就交給我們,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克萊恩松了口氣,呵呵笑道:
“我還以為隊長你會將這件事情作為我的入隊任務,讓我獨自一人去完成。”
從伊麗莎白提供的咒文看,海納斯.凡森特具有一定的危險性…
“這是因為你的入隊任務已經有了。”散漫隨意的倫納德在旁邊輕笑道。
“什么?”克萊恩嚇了一跳。
鄧恩嘴角上翹,嗓音醇和地解釋道: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我們接收了一起警察局轉過來的案子,初步確認沒什么危險,也不緊迫,所以打算讓你明天獨自去完成。”
“好了,不要問是什么案子,今晚好好睡一覺,你的休息日挪到周二或者周三。”
隊長,你這樣,我更睡不著好不好…而且,周一下午是塔羅聚會的日期…難道要預先給“正義”和“倒吊人”發條推遲“消息”?克萊恩搖頭苦笑,告辭離開。
出了樓梯口,他忽有察覺,抬頭望向了自家雇傭的那輛馬車,只見梅麗莎正隔著窗戶,靜靜打量自己。
視線接觸,梅麗莎一下扭頭,端正坐好。
克萊恩嘴角微動,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般走上了馬車。
緋紅的月亮和純凈的夜空之下,雙輪馬車輕快行駛,穿過了一條又一條街道。
回到家中,克萊恩讓班森先去洗澡,自己來到梅麗莎臥室門口,抬手敲了兩下。
正打算去另一個盥洗室的梅麗莎吱呀開門,疑惑地望著哥哥。
“梅麗莎,你有什么事情想問嗎?我知道的,你有。”克萊恩直接開口道。
不要總是暗中觀察…
梅麗莎嘴唇翕動了幾下,微皺眉頭道:
“克萊恩,你究竟對伊麗莎白做了什么?我感覺她很不對勁?”
“還有,賽琳娜后來也變得非常奇怪。”
克萊恩早有準備地反問道:
“你知道伊麗莎白和賽琳娜是神秘學愛好者嗎?”
“…知道,但我不喜歡,我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無法理解的。”梅麗莎愣了愣,認真回答道,“所有的不理解,都只是因為我們掌握的知識還不夠多。”
“嗯,我也是這么認為的。”克萊恩心虛地附和了一句。
曾經我確實是這么認為的,直到作死成功…
他輕咳了兩聲,繼續說道:
“神秘學包含赫密斯文,這是古代祭祀和祈禱的專用文字,伊麗莎白知道我擅長這方面,呵,畢竟這是歷史學家的領域,所以向我請教了幾個發音的對應單詞和具體意思。”
梅麗莎微微點頭,對哥哥的這個解釋表示接受,因為符合她對雙方的了解。
“至于伊麗莎白和賽琳娜后來為什么會變得古怪,我并不清楚具體的原因。”克萊恩先撇清自己后說道,“不過我可以猜一猜。”
“你猜得到?”梅麗莎詫異脫口。
克萊恩抬手杵了杵嘴巴道:
“我是從伊麗莎白請教我的內容來猜測的,她說的那幾個赫密斯文與占卜有關,與一些邪惡的祭祀對象有關,嗯,賽琳娜進行魔鏡占卜的時候,是不是誦念過赫密斯文?”
他主動提到這件事情,就是為了讓妹妹以后警惕類似的事情,要是能遠離賽琳娜和伊麗莎白,那就更好了。
“是的…”梅麗莎遲疑著回答道,“我想我明白伊麗莎白和賽琳娜的古怪了…”
這時,克萊恩故意反問道:
“因為賽琳娜的魔鏡占卜涉及到邪惡的、非法的信仰,伊麗莎白從我這里弄清楚對應赫密斯文的具體含義后,找了機會指責對方,糾正了對方的錯誤?”
“我認為是這樣的。”梅麗莎對這個結論毫不懷疑,因為是她自己推理出來的。
見自己的誘導見效,克萊恩松了口氣道:
“你以后也要多告誡賽琳娜,讓她回到信仰的正途上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很有牧師范地在胸口點了四下。
“嗯,我會的!”梅麗莎語氣堅定地回答。
“還有,不要把我們的推測,不要把我說的內容,告訴伊麗莎白和賽琳娜,我原本答應過伊麗莎白不告訴你的。”克萊恩最后強調道。
“嗯。”梅麗莎輕巧地點頭。
周一上午八點,黑荊棘安保公司。
克萊恩取下帽子,和羅珊、布萊特打過招呼,寒暄完天氣,就進入了隊長鄧恩.史密斯的辦公室。
他推開房門,抬眼望去,忽然嚇了一跳,因為鄧恩的臉色相當蒼白,灰眸也略顯渾濁,失去了往常的幽深。
“出了什么事情嗎?海納斯.凡森特?”克萊恩又驚訝又關切地問道。
鄧恩揉了揉額頭,抿了口咖啡,苦笑著說道:
“海納斯.凡森特死了。”
“被誰提前殺了?”克萊恩拿著手杖,坐到鄧恩對面。
鄧恩沒有直接回答,嘆了口氣道:
“我和倫納德昨晚就去找了海納斯.凡森特,因為他平時沒表現出異常的征兆,家里也沒有古怪的地方,所以我決定先進入他的夢境尋找線索。”
“在他的夢境里,在他的夢境里…”
鄧恩重復了兩遍,目光不自覺流露出畏懼地說道:
“在他的夢境里,我看見了一個十字架,巨大的十字架,撐滿了天空的十字架,在這十字架上面,黑色鐵釘釘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他兩臂張開,雙腳在上,頭部如同吊墜般垂下,身體有著一道又一道的血漬。”
“剛看到這樣的畫面,我就暈了過去,離開了海納斯.凡森特的夢境,等我醒來,倫納德告訴我,海納斯在睡夢中死亡了。”
“巨大十字架,倒吊的、渾身血漬的男人…這和幾個隱秘組織信奉的真實造物主有點像,但又有很大不同…”克萊恩疑惑地推測道。
信奉真實造物主的隱秘組織主要是最近兩三百年才出現的幾個,比如極光會,比如鐵血十字團,但之前一千多年來,類似的形象從未消失。
鄧恩再次揉了揉額頭:
“我們后續會跟進的,你現在先去完成你的入隊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