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緣起緣滅
“回來啦？”
“嗯！”
“商量完了？”
“商量完了。”殷女俠點頭。
“嗯？”
“我把他們打發回去了。”殷女俠說。
“為什么沒同意啊？”
“嗯”殷女俠連著眨巴了幾下眼睛，“可能、可能是因為我嫌他們出價太低了吧。”
“出價太低？他們出多少？”
“一千多還是一萬多來著。”殷女俠扣了扣腦袋，“記不太清了。”
“一個月？”
“一年，好像是。”
“不可能吧！”程云有點不信，“如果不是真的想簽你，他們不至于大老遠飛過來，可如果真的想簽你的話也不可能這么糊弄你啊！…該不會是一千萬吧？”
“誒！”
殷女俠一愣。
這都被站長看出來了？她明明裝得很像啊，既沒有臉紅又沒有笑場。
“我猜中了？”程云蛋疼的看著她。
“誒嘿嘿…”
“盡知道傻笑！”程云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又問道，“他們不回來了嗎？”
“直接去坐飛機去了。”
“那這個留在前臺的盒子…”程云指了指那個裝扮得很像禮物盒的盒子，三人中年紀最小的少年臨走前將這個盒子留在了前臺，程云還以為他們會回來取。
“這是那個小孩兒給我的見面禮，他非要拜我為師，我沒同意，他也非要送給我。”
“這樣啊，還挺懂事！”
“是啊，所以我又給了他一次機會。”殷女俠說，“但他還是沒打贏我，我還給他說，讓他回去練，一個月內只要打贏了我我就收他為徒。”
“打贏你？？”程云表示不可思議。
“我有讓著他的，上回讓了人頭，這回讓了兵，還隨便他選什么人。只是他們實在太菜了。”殷女俠回想了下方才網吧里羅經理和羅教練的表情，感覺這整個俱樂部里的人都很菜啊…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那個俱樂部叫什么？”
“叫…”殷女俠呆住了，努力思索，片刻后她便放棄了，“不記得了，名字很難念…”
程云有點無語，又敲了敲禮物盒：“那這里面是什么你總知道吧？”
殷女俠還是搖頭，眨巴著眼盯著他。
正在這時，門外也傳來一道輕快的聲音：“什么？什么里面是什么？”
程云和殷女俠轉過頭，只見唐清影和程煙兩人正背著書包從外面走回來。一個戴著耳機、腳步輕快，雙手反抓著背包的肩帶，十分有活力。一個則面無表情，雙手插兜，再加上長得太漂亮，給人感覺就不好接近。
唐清影盯著前臺茶幾上的禮物盒，還加快了腳步，把程煙甩在身后：“禮物嗎？誰送的？送誰的？”
程煙走進前臺，臉上也多了點好奇：“又是哪個人送給采清的嗎？”
小法師從前臺冒出頭道：“要是送給我的，我早就扔了。”
“這倒也是。”程煙點頭道。
隨即她狐疑的看向了程云：“該不會是哪個妹子送給你的吧？”
程云無奈的說：“是一個小男生送給殷丹的。”
程煙一驚：“送給殷丹姐的？”
唐清影也驚訝的看向殷女俠：“我殷丹姐終于收到粉絲送來的禮物了嗎？”
殷女俠傲然道：“那是！”
程云則在旁邊解釋說：“是有一個俱樂部的職業選手想拜她為師，所以送來了禮物前來拜會，我們正在討論里面都是些什么東西。”
唐清影聞言更驚訝了：“職業選手來拜殷丹姐為師？”
殷女俠很是驕傲，就差沒叉腰了，面對著唐清影的好奇，她將事情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哇！殷丹姐就是厲害！”
“哪里哪里，都是夭夭老師教導得好。”
“是你天賦好。”
“夭夭老師的教導也功不可mei。”殷女俠無師自通的開始了商業互吹，并一臉得意之色。
“可是殷丹姐你為什么不去打職業賽啊？”
“因為…不告訴你！”
“為什么？”
“怕你看出我在說謊！”
“額…”唐清影愣了愣，隨即道，“好吧，那你也應該收他為徒的，有個職業上單選手當徒弟，你說出去絕對能秒殺所有主播，既漲面子又漲粉絲，多好啊！”
“可他好菜，我怕他打比賽輸了，給我丟人。”
“他叫什么？”
“軒軒。”
“軒軒？沒怎么聽過…啊是ZHF的吧？”
“誒那個的名字好像是這么念！”
“唉，這些年ZHF也沒落得厲害，我記得他之前是替補上單來著，但是ZHF的上單去年被打自閉了，好像今年年初的時候就退役了，暫時ZHF還沒找到新的上單，只有讓他頂上。”唐清影捏著自己略尖的下巴，“他的實力有些差也挺正常，但我記得他好像才十七八歲，肯定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我給了他機會的。”殷女俠畢竟不是個習慣收禮的人。
“隨你吧。”唐清影又看向禮物盒，“我們還是看看里面有什么吧？”
“好！”
幾人三兩下就拆開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很多小盒子，都包裝精美。
殷女俠隨手拿起一個，盯著上面的英文字母，一臉懵逼：“這是啥？”
唐清影從她手中接過一瞄：“迪奧的香水？”
“掉的香水？”
“迪、奧！”
“還有些…我看看…”
唐清影在里面翻找著，程煙、程云和殷女俠在邊上好奇的看著。
“香水、唇膏、粉底、定妝噴霧、面膜、精華液…”唐清影把一個個小盒子擺上茶幾，“這么多？不過好像都是些網紅產品，大概是跟著營銷號買的…居然還有鼠標和耳機？”
“大部分我都不認識。”程云說。
“有些我也不認識…”程煙說。
“我認得鼠標和耳機！”殷女俠舉手道。
“看起來人家是下了血本的。”唐清影點評道，“雖然都是些營銷號炒作起來的產品，專門騙那些無知的小男生買來討好女生的，但都不便宜，不過…”
“哈哈他肯定想不到殷丹姐平常根本就不用這些吧！”
“嗯。”程煙點頭表示贊同，她覺得那人要是送一輛好點的自行車，或者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都會比這些價值不菲的化妝品更能討殷女俠歡心。
思考了半天，殷女俠問道：“這些就是那些化妝品嗎？”
唐清影點頭：“嗯！你要不會用我可以教你哦！”
殷女俠皺著眉想了想，又使勁搖頭，堂堂江湖中人怎么能沾染這些胭脂粉末呢？
“你們拿去分了吧！”她說。
“我不要，我平常也很少化妝。”程煙搖頭，“也就涂點防曬。”
“我自己有！”唐清影也說。
“那…”
殷女俠瞄了眼樓上，就全部拿給小俞姑娘吧！
不一會兒，時間越來越晚了。
今天程云沒有做飯，說去外面吃。程煙提議吃烤肉，唐夭夭等眾人都附議。
長曜道人則堅持要把攤擺完，而且要等到那群小學生來了，再講完故事他才肯收攤。
程云也沒有異議——其實那時候出去吃晚飯時間正好。
于是眼見得到時間了，旁邊小學的鈴聲已然響起，殷女俠和祝嘉言已端著小板凳到門口坐著，程云也跟著坐在賓館門口，準備聽聽長曜道人講些什么。
就連程煙也覺得有時候長曜道人講的小故事挺有趣，倚在門口等著。
不多時，一群小學生成群結隊的從街道轉角處跑來，個個手里都攥著錢，開始在鍋盔攤前排隊。排到最前面的自然就是跑得最快的，奇怪的是明明鍋盔一點不好吃，明明長曜道人每次都要等到賣完鍋盔才肯開講，但誰排在最前面就是有一種‘我最厲害’的驕傲感。
從未見過這一幕的程秋雅難免感到驚奇，她是知道長曜道人的鍋盔有多難吃的。
更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祝嘉言居然也早早的跑了過來，端著小板凳坐在鍋盔攤前，一副忠實客人的模樣。
當程云給她說祝嘉言每天都來時，她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便只見長曜道人笑呵呵的，挨著挨著接過錢，分發鍋盔，同時辨認著每一個小孩——那個瘦瘦高高的小學生經常跑第一個，那個總是給兩塊五的小胖子，那個曾經被嚇得睡不著還導致她爸爸來賓館找過他的、頭頂上會扎兩個小丸子的小女娃，那個挑食的小瘦子…
收完錢，眾多小學生在鍋盔攤前圍了一圈。
長曜道人開始講了。
他先講了一個‘凡人升仙’的故事。大致內容是當世界越來越混亂時，生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地里收不到糧食的人們開始更加篤信仙神，有些凡人便利用人們的信仰謀生。但人們都吃不上飯了，史書都開始以‘某某年某某地大旱、人相食’來描述這個時代了，人們怎么會輕易拿出食物來供養他們呢？
為了讓這些人相信他們的教條，他們開始讓人‘升仙’，制造‘仙’。
一連串的戲法，再從內部投出一個倒霉鬼來當‘仙’。這個‘仙’將在火焰中尸骨無存，而剩下的人將因此收獲愚民們的信仰，騙取大量祭品。
最后已經變成‘月蝕劍仙’的年輕人遇見了這些騙子，但是他罕見的并沒有殺掉他們。
因為在這個時代，世間任何生物都開始生存不下去了，就連植物都開始枯萎、羊都開始吃同類了，人為了生存弄出一些騙局來又算得了什么呢？
劍仙面對這一切，只有無力，沒有憤怒。
之后，長曜道人還講了一個有關信念的故事，也是既有人又有鬼。
隨后他說道：“月蝕遇到‘升仙’之后的第四年，他收到仙域的訊息，太陽正在遠離這顆星球。他也和所有人一樣以為是妖魔滅世，但他從未想過，這是整個宇宙的終曲。”
“亂世只是它來臨前的準備，星云的崩壞才是它的節奏…”
“一切，都化為了煙云！”
“無數人至死都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你們啊，生活在一個很美麗的世界，有著很好的成長環境，更重要的是，你們還這么年輕，未來還有這么多的時間，其實有很多人羨慕你們。”長曜道人盯著下面的一群小孩子，因為今天他講得更多，這群小孩子也聽得十分過癮，只有少數小孩子意識到一直沿著時間線走的故事好像已經走到了終點。
“后來呢？宇宙毀滅了嗎？”扎丸子頭的小女孩問道。
“有沒有哪個神仙來把它修好呢？就像女媧補天一樣？”小瘦子問道。
“那你以后又講什么故事呢？”小胖子問道。
“星云崩壞…”祝嘉言雙眼怔怔的，游戲下線、停止服務了么？他這時心中有著濃濃的疑惑和不安，他不知道那些星云是背景還是真的星云，如果是真的星云，這個地圖得多大啊，里面得有多少‘玩家’啊，這些大佬們的科技究竟進展到了一個什么地步啊？
一個游戲又能運行多久呢？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又能存在多久呢？
他總覺得長曜道人最后那句話中說的，那些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人就是他這種人。
這種‘凡人’。
宇宙毀滅了，都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接著他也跟著望向長曜道人，希望從長曜道人口中聽到那個世界并未毀滅的消息。
可長曜道人看著他們，心里卻在嘆息，他也希望有個人能把宇宙修好，可惜現實并不是故事。而他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這是我最后一天給你們講故事了，明天沒有了，你們別再來了。”
“我馬上要離開這里了。”
“愿你們這生過得快樂、精彩、無悔。”他鄭重的說道。
“啊？為什么啊？”小胖子當先問了出來。
“明天不賣鍋盔了嗎？”
“你再編啊！”
“你是不是要回去帶孫子了呀？”
眾多小學生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著，個個都緊張、驚訝的緊盯著長曜道人。這么些天來，他們不止習慣了聽長曜道人講那些有趣的故事，也和長曜道人建立了友誼——他們覺得這個大叔很有趣，很友好，雖然他們的接觸只有很短的一段時間，但這個大叔已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孩子的思維就是這么簡單，像是童話一樣。
祝嘉言也有些出神，反應過來后他張了張口，想問一句那你還會回來嗎，但終究還是沒能問出口。
他發現他心中竟升起了一抹感傷。
像是好不容易建起了一抹淺淺的緣分，可它說斷就這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