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在看什么?”
揚州,或者現在的名字廣陵城內一座戒備森嚴的酒樓上,李皋好奇地問楊豐。
后者正端著酒杯,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看著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時揚州人口已近五十萬,那絕對可以用熙熙攘攘形容,去年臺風過境光刮翻的商船就達一千多艘,可想而知這里是何等繁華。這座城市是大唐王朝在南方的中心,這里不但有廣陵大都督府,淮南道,廣陵郡,甚至還有鹽鐵轉運使,軍政財三級權力的核心重鎮,整個淮南江南的財富全部集中于此,然后再運往長安維持大唐帝國都城的運轉。
楊豐在長安吃的米就是從這里運往長安的。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在那里搭一個架子,然后把這些百姓綁在上面拿刀子割肉賣,一斤五文錢,被割的人甚至都還沒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被割了賣卻沒有力氣慘叫,那時候會是一種什么場景,啊,還忘了多說一句,旁邊一樣賣著的狗肉一斤五十文!”
楊豐淡然地說道。
說話間仿佛一陣陰風刮過。
“楊,楊兄,你真會說笑!”
李皋臉上一白,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說。
“說笑嗎?說不定真有這一天呢?”
楊豐端著酒杯說道。
說完他一飲而盡。
兩百年后,楊行密圍揚州,秦彥畢師鐸困守揚州,日夜搜捕城內居民置于街市,削肉而賣,被賣者至死無力哀嚎,揚州城破只余幾百戶。
“亂世就是這樣,幸好我等生此大唐盛世!”
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劉匯說道。
揚州雖然設有大都督府,但實際上是沒有大都督的,或者說大都督不在這里,因為各處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實際上是李隆基兒子們遙領,揚州大都督就是盛王李琦,但這些皇子們不會到駐地,只是由長史代替他們履行職務,所以三品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基本上就是這揚州的老大,不僅僅掌握揚州大都督府所轄淮南以及江南東西兩道的七個州軍隊,而且還擁有監察轄區官員等多項職權。
“盛世變亂世也很容易!”
楊豐淡然說道。
緊接著他這張烏鴉嘴就閉上,然后趴在那里看風景,身后李皋趕緊轉移話題,和劉匯等人研究造船。
這里當然有造船場。
而李皋南下的一個任務,就是在運河上推廣楊豐的漕船,以后揚州所建造的漕船,都依照楊豐所提供的漕船圖樣,當然,楊豐不需要管李皋如何進行工作,他只負責提供技術咨詢當好他的顧問就行,人家不顧他也沒必要去問,他的漕船是經歷了以后千年檢驗的,是這運河上最好的船型,無論在長江,運河還是黃河上,都能夠輕松地航行。
此時唐朝漕運走的是運河,汴河和黃河線路,最后走渭河至長安。
這是大唐生命線。
后來李希烈占據汴州,鎖斷汴河航運,唐德宗就連自己禁軍的軍糧都提供不了,以至于禁軍瀕臨兵變,后來韓滉運糧北上,船隊到達陜州的消息傳到長安,唐德宗抱著他兒子激動得都哭了。
所以,任何能對這條運輸線提供幫助的改變,李隆基都會毫不猶豫地付諸行動。
這條線太重要了。
就在李皋等人談論公務之時,外面的街道上人群一陣喧鬧,緊接著一群光頭從遠處走來,為首一個老光頭慈眉善目,不斷向著兩旁激動的人群致意,儼然現代的明星登場一樣。
“這是何人?”
楊豐問他身旁的廣陵太守。
“這是鑒真大師!”
太守看著下面一臉尊敬地說。
“他還沒去倭國嗎?”
楊豐意外地說。
“楊將軍也知此事?鑒真大師幾次欲往倭國,弘揚佛法宣傳教化,卻一直未能如愿,而且圣人更欲傳道教于倭人,也不欲其東渡,這次倭國使者入朝納貢,估計會請之圣人,想來大師還有成行之日。”
太守說道。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餓死的簫衍不知此時到那西天極樂世界否?”
楊豐不無諷刺地說。
說完他手一撐欄桿,在太守愕然的目光中縱身躍起,直接從三樓上跳了下去,穿著他那身紫茄子從天而降突然落在鑒真面前,這老和尚定力那是極好的,只是眼皮一翻,緊接著就恢復正常,然后向他施禮說道:“貧道見過閣下,不知閣下有何賜教!”
“某楊豐,字豐生,忠武將軍,碎葉守捉使,賜紫袍金袋!”
楊豐背著手傲然說道。
“貧道見過將軍!”
鑒真重新行禮說道。
他當然不會被個四品的忠武將軍唬住,這個老和尚在長安當年也是極受尊崇的,見過的皇親國戚多了,在淮南更是佛門領袖級別,光徒子徒孫就好幾萬,才不會把個四品官當回事。
“某欲助大師東渡,不知可否?”
楊豐突然換上笑臉說道。
“貧道確有此意,只是年事已高不知還能否耐得住海上波濤。”
鑒真頗為意外地說。
“此事容易,某此次隨嗣曹王前來為朝廷督造新式海船,皆是可航遠海涉重洋如平陸之巨艦,大師只需等一年,就可預先造出幾艘,到時只要暫調一艘即可。”
“將軍,可否到大明寺一敘?”
鑒真立刻說道。
“改日定當拜訪!”
這樣就可以了,這個老和尚當然要送到倭國,不但要送到倭國,未來他和高仙芝的大唐版東印度公司還要開辟倭國貿易線,這個老和尚到倭國后極受尊崇,有他作為中間人這家公司在倭國開展貿易會很方便,然后會有越來越多的大唐商船到倭國,這條航行上將出現無數船只和熟悉海上情況的水手,等大唐征服倭國時候,就不需要再擔心海運了。
是的,他就是為征服倭國做準備。
倭國人會像迎接圣賢一樣迎接鑒真大師,鑒真大師也會像圣賢一樣去讓佛法的光芒照耀倭國,他們誰也不會想到,惡魔就這樣跟隨這位圣賢一起踏上那片土地。
至于征服倭國的動力…
南美銀礦發現之前世界第一大白銀產地,澳大利亞金礦發現之前的世界第一大黃金產地,難道這些還不夠嗎?再不夠還加上古代中國最重要的銅來源地,只要控制倭國,這三種目前通用的貴金屬就可以源源不斷開采冶煉出來,有那里的黃金白銀銅礦做后盾,玩現代銀行和紙幣化也就有了堅強的后盾,更別說以后要進入火器時代,那么倭國還有大量至關重要的硫磺。
當然,這得以后他成為權臣再說。
站在揚州的街道上,看著遠去的鑒真,楊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仿佛看到無數倭國奴隸,在大唐殖民者的皮鞭下,在佐渡島金山,石見銀山,足尾銅山當牛做馬的情景。
這絕對是盛景啊!
“快走,打架了!”
突然間他耳邊響起趙倩的喊聲。
“呃,你又干什么去了?”
楊豐無語地看著她。
進了揚州城后,這只小妖精就像瘋了一樣,從黔州那山溝出來的她幾時見過這樣的繁華城市,就是南平這時候也不過只是座小城,揚州可是大唐第一城,拎著楊豐的錢袋子她就撒開歡了,實際上自從進城后楊豐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反正也不需要擔心她的安全,她身邊不但有四名安西軍老兵,還有一群部落戰士,她爹可是陪嫁了整整三百家奴。
“快走,咱們的人在碼頭那邊跟人打架呢!”
趙倩開心地拉著他說。
“為何打架?”
“那個,那個,快走吧!”
趙倩拉著他說道。
很顯然與她有關,這小妖精也不是安生的,估計又惹是生非了,楊豐倒也沒興趣關心起因,無聊的他也正想找點事呢!緊接著他就跟隨趙倩而去,很快到了城外的碼頭邊,此時碼頭上已經圍滿了人,甚至就連李秀也在,她正一臉凝重地看著人群中,身旁還站著一名當地官員,而人群中一名壯漢正在跟一名安西軍老兵赤手空拳搏斗,很顯然那名安西軍老兵不是對手,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只是在那里發狠硬撐。
“有趣!”
楊豐意外地說。
因為不只這名安西軍老兵,人群中還有六七個他的部下和趙倩的家奴都被打得鼻青臉腫,而那壯漢明顯只有一個人,雖然身上也有傷痕,得卻沒那么凄慘。
“楊將軍!”
看他過來,那官員趕緊迎上。
“出了什么事情?”
“貴眷在碼頭與一小娘子口角,動了那小娘子,此人乃其護衛,因而和貴屬動起手來,李家娘子說安西軍的人不會依仗官勢,自己解決自己的事情,因為沒有動器械,出不了什么大事,鄙人也就沒管,不想這護衛極其悍勇,歸屬番上陣都被其打倒!”
那官員說道。
楊豐這才注意到,那男子后面還站著一個溫婉少女,只是臉上有一道掌痕。
楊豐瞪了趙倩一眼。
這小妖精一吐舌頭,趕緊后退一步。
就在這時候,那名安西軍老兵也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地走到楊豐跟前請罪,而那男子依然帶著傲氣站在那里,毫不畏懼地看著楊豐那一身顯赫的紫袍,那少女也看到了,隨即上前幾步站到他身旁,在那里靜靜地看著楊豐,雖然溫婉謙和,淑女風度儼然,但卻帶著一身凜然之氣,看得出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楊豐上前幾步。
“這位小娘子,鄙人代拙荊向小娘子道歉,若需賠償請直言。”
他對那少女說道。
“將軍客氣了,那位妹妹也是無心而已。”
那少女還禮說道。
“鄙人楊豐,字豐生,華陰鄭縣人,不知小娘子貴姓?”
“妾身許瑤,余杭郡人。”
那少女說道。
“小娘子這是欲何往?”
“將軍,你我素昧平生,此事已了,還請別過。”
那少女說道。
“呃,你們可不能走,雖說拙荊打你一事是她不對,我已經道歉,你也已經接受道歉,但他打了我這么多兄弟,可不能就這么走了!”
楊豐看著那男子說。
“將軍,身為男兒,技不如人,又有何話可說。”
“這話我愛聽,其實我也這樣說過別人,那家伙至今還躺床上,但你既然打了我的兄弟,那我就得替我的兄弟討回這個面子,你放心,我脫了這紫袍跟你打,輸贏你都走人,但是如果你輸了,在將這位小娘子送回家以后,就得去長安,以后跟著我,如果你贏了當然我也無話可說,這袋子金餅算我輸給你的。”
楊豐拿著錢袋說道。
“將軍想怎么打?”
“很簡單,我站著不動,只要逼我出手或者雙腳邁步就算你贏。”
“將軍莫不是說笑?”
“絕無說笑!”
“那就請賜教!”
那男子行禮說道。
那少女趕緊后退到一旁,緊接著周圍眾人也后退,將中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將軍,某可動手了!”
楊豐淡然點了點頭。
那男子毫不客氣地一拳轟向他的胸口,楊豐側身避過同時右腿膝蓋向上頂他胸前,那男子的左臂橫擋,但楊豐的力量太大,他一下子被推開倒退一步。
他站在那里很是震驚地看著楊豐,但緊接著就帶著驚喜長嘯一聲,把上身衣服一脫光著膀子重新上前,雙拳幾乎打出一片殘影,在眨眼間向著楊豐接連轟出十幾拳,楊豐就像反彈回去的彈簧般急速抖動,同樣在極短時間內避開他的所有攻擊。
那男子笑得更開心了,大吼一聲徑直撞向他,就在楊豐擰身避開瞬間右腿橫掃,楊豐的右腿同時向外擋,那男子的右腿被逼開落地同時雙拳齊出,楊豐身子一側正好從他兩拳中間擠進,然后肩頭直撞他胸前,那男子順勢抓住他的雙臂狠狠向內一帶,側身避開楊豐肩頭的同時右膝全力上頂。
楊豐的左膝同樣頂出,兩人的膝蓋相撞那男子立刻倒飛出去,掙脫他雙手的楊豐也不由后退…
“將軍,你的雙腳邁步了!”
他身后那少女開心地說。
(今天一章,下午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