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為何要問我這些?有些人是罪有應得吧。我同情那些比我弱小的無辜的人和動物,但不會同情有罪的惡人。”
霜夜說:“公主能這樣想就最好。后面我再抓捕那些野修的時候,還希望公主莫要憐憫他們。”
風倚鸞心頭一緊,問:“大人所指得,是厭涂國的那些野修傀儡們,還是嵯邏山脈中的野修?”
霜夜微瞇起雙眼:“鸞公主以為呢?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又有何分別?”
風倚鸞將視線看往別處:“大人既然說到這里了,我就隨口問問。”
霜夜微微一笑,后退了兩步,施禮道:“時辰不早了,鸞公主早些休息,修煉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時的。”
風倚鸞故意說:“大人每次都大半夜的來,還好意思說時候不早這話。”
“好,那么下次我在五更天的時候來,就算一大早了。”
風倚鸞:“…”
霜夜離開之后,風倚鸞拿起桌案上的翠綠色晶果在手中摩挲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根本無心歇息,于是手握著晶果迫不及待地開始打坐。
反正此時也不覺得困倦,不如就試試這晶果吧,不知道究竟能提升多少精神力?
恰在此時,端墟在夜色中離開了厭涂國的莽盛城,再次飛回嵯邏山脈。
進入山脈,他在月光下飛過了藏漠山與漠吞之地,低空飛過了楫離墜落的地方,飛過了吞沒楫離的那片流沙,飛到了山脈中所有修士互通消息的那一面山壁前。
他在正中間的石壁上給所有修士留下消息,大概意思是說:
厭涂國將亡,估計王朝下一步會派安枕閣大規模出動,來徹底搜遍整個嵯邏山脈,還望各門派、以及各散修盡量互相轉告這個消息,一定要提前做好準備,盡快尋找新的安全的落腳之處,如果安枕閣真的殺來,還請眾修士互相幫助掩護,及時撤離此地。
寫完這些,端墟站在山崖高大的石壁前,輕嘆了一聲。
大局已定,皆出于他的謀劃,然而時至如今,事情的發展已經再一次與他原本的謀劃相背離,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他原本想借玥闔國僖王之手滅了厭涂國,然后讓玥闔國管控嵯邏山脈,這樣一來,他便能夠在中間周旋,為長無絕宗謀求到生存的空間、并且為山中所有的野修們謀取些好處。
然后,再慢慢做下一步的打算。
順便,各門派也自然會尊奉長無絕宗為北地嵯邏山脈的盟主,不過這都是次要的事情。
但如今,事情已經完全背離了他的設想,變成了僖王代天子討逆。
王朝圣帝的意圖他也早已經很清楚了(霜夜曾親口對風倚鸞說過,后來風倚鸞告訴了楫離和端墟)。
一旦僖王打敗了厭涂國,王朝就會接管嵯邏山脈,沒有諸侯國阻隔在王朝和這座山脈之間,安枕閣一定會直接大舉搜山,這對山中的野修們來說,幾乎就是又一次的滅頂之災。
一步之失,大相徑庭,完全相反的兩個結果。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去厭涂王城散布傳言,他還是要幫僖王攻下厭涂國。
因為,這是不可逆轉之勢,即便他什么也不做,王朝一樣會幫僖王打敗厭涂國。
還不如自己略出些力,占一個頭功,后面還能在僖王面前邀功謀取些好處。
僅此而已了。
呵呵…
端墟其實早已習慣了。這么多年,多少事與多少經歷,他早該習慣了。
這么多年來,人謀不如天意,他步步算盡,機巧用盡,甚至環環巧謀,卻總謀不過天,算不過——圣帝的氣運。
失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此外,還有一件事讓他感到很失望,那便是鸞姑娘。
他沒有想到,直爽純真的鸞姑娘會在不知不覺中,與王族越走越近,甚至與王朝越走越近。
安枕閣的無塵翡衣更是明擺著偏護于她。
甚至,她還真有可能是王族的血脈…
想到這里,端墟不由得自嘲式地笑出了聲。
事與人,全都背離了他的設想啊。
此番折騰了兩年,到如今,唯獨只混得了不少靈石和丹藥,對了,還有五份造軀的材料,只有這些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端墟在山壁前站立了約有一刻的時間,才挪動腳步,起身飛回長無絕宗。
回到宗門,他把身上所有的靈石全都留給鐘疏軒掌門,并向鐘掌門交待了幾件事,叮囑他做好撤逃的準備。
“若有可能的話,最好多聯絡幾家門派,共同進退。若遇到實力單薄的散修,也盡量能幫一個是一個。”
“好。”鐘疏軒全都答應下來,卻覺得這并不完全像端墟長老一向的行事作風。
端墟說:“因為我有預感,這一次安枕閣若來,動靜必然比從前更大。而且,說到底,這一次的事情,畢竟算是我禍害出來的。”
鐘疏軒只得安慰他:“長老也不必過于掛懷,即便你不從中攪和,安枕閣也是遲早要來的,這并非長老的失誤啊。”
端墟苦笑道:“若非我失算,我們這些所謂的野修門派至少還能在山中安穩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即便遭遇翡衣之災,那也是個別門派運氣不好。然而這一下可好了,只怕整個山脈中都被我禍害的,無一能夠幸免了。”
“長老寬心,我會盡力聯絡通知別的門派,盡力讓山脈中的所有修士都提前撤走。”
“但愿如此。”
端墟在長無絕宗停留了一天,便徑直飛回了玥闔王宮。
他沒有去量雁關。
一來因為王朝的幾位大人與僖王在一起,量雁關內地方擁擠,為了不被無塵翡衣看出自己的破綻,他便沒有到關城內與僖王相見,自做主張回到了寬奚王宮。
還有一個原因,是端墟心中有鬼,怕見到風倚鸞,所以有意想躲著她。因為若見到了風倚鸞,說起話來就難免會提起楫離,一提到楫離,他怕他自己在言語和表情之中會露出細微的破綻。
雖然自己已經是老江湖了,但鸞丫頭不是那么好哄騙的,這段時間還是盡量躲著她為好。
等時間過去的久了,心中內疚之意就自然會漸漸變淡的,到時候再見到她,談說起楫離時,就能坦然裝作此事與自己完全無關,全然不知了。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