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枕閣的押審堂設在皇宮外一處僻靜的長街上。
風倚鸞和楫離驅車而至。
她叩開了緊閉的深門,仗著自己力氣大,強沖直入來到大堂前。
此次落日已經西沉,天色已黑,值守的幾位翡衣皆是低等,最高不過二品高階修為,根本阻擋不住風倚鸞的大力沖撞和重拳暴揍。
安枕閣從設立至今,幾乎從未被人這樣蠻橫地闖入過。幾位翡衣都覺得臉上無光,這事倘若被傳出去,恐怕不止丟人那么簡單…
楫離收斂著氣息,壓制隱藏著修為,默默地跟在風倚鸞身后,心中卻暗自感到十分解氣。
安枕閣可是一向令所有野修都聞之心驚膽寒的存在,今日忽然能親眼看到翡衣們被鸞姑娘暴揍,心里當然是無比爽快,甚至完全不亞于他親自動手。
風倚鸞已經打了一天擂臺,依然精神抖擻地站在堂前,高聲道:“剛才是誰強抓了本公主的侍女?還說什么寧可錯抓一千,不能漏掉一個,放屁!速速把人交出來,放了她們兩人!”
其中一名低階翡衣無力地勸阻道:“公主不可如此啊,安枕閣有安枕閣的規矩,這兩人若真的沒有修煉過,待查實之后明天自會放歸,公主何必為了兩個下人,竟屈尊降貴來這種污穢的地方呢?”
“哼。”風倚鸞隨口編道:“本公主的母妃死得早,她們兩人陪我一起長大,對我很重要,與我情同姐妹,所以我絕不可能把她們丟下不管;你們要審快審,即刻審完我便可以帶她們回去,免得夜長夢多。”
幾名值守的翡衣面面相覷,皆露難色,卻已經被風倚鸞打怕了,不敢輕易開口。
風倚鸞便又說:“她們從小陪本公主習武,略會些拳腳功夫這很正常,事情的原委我也已經問清楚了,若非店小二先出言羞辱她們,她們肯定不會沖動出人,此事如此清楚明了,你們還有什么好猶疑的?快快放人!”
其中一名翡衣說:“公主啊,我等皆無權放人,既然已經抓來了,就得暫時監押在此,需得等明天大人來了,才能有所決斷,還請公主莫要為難我們啊。”
風倚鸞嗆對方道:“你們長著兩只眼睛是瞎的嗎,連白身和野修都分不清了?是不是因為馬上臨近年底了而你們今年抓人的指標任務還沒完成,所以急了眼,見人就抓,隨便扣個莫須有的帽子都行?”
風倚鸞言辭激烈,一口氣繼續大聲說:“所以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在晚上趁著她們睡著之后偷偷給她們引氣入體,然后一口咬定她們就是野修,如果真的這樣,那么等到明天就晚了,就算有多少張嘴也辯解不清了!”
楫離聽到這話心中一凜,心道:鸞姑娘說得有道理,或許真有可能!我剛才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難怪她要不顧一切地強闖此地,如此看來,鸞姑娘真有見解,可謂真正的有勇有謀!
想到這里,他看向風倚鸞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柔情,或許還有愛慕已及由衷的欣賞…
而翡衣用半哭的腔調很無奈地說:“公主,這怎么可能啊,我們怎敢無中生有!更不可能把無辜的人強行充作野修啊。”
風倚鸞卻不相信他們所說的話,她清楚記得第一次在繞水鎮中遭遇掃地使時的情景,那些人所表現出的囂張狂妄不可一世的模樣,以及隨口便能把白說成黑的態度…
所以她是真的擔心,深怕夜長夢多,怕兩位侍女被他們陷害迫害,遭他們的毒手。
因此,風倚鸞無論如何都執意不肯丟下侍女離開。
值守的翡衣們被她逼纏良久,深感無奈,最后只好發出了一道傳訊符。
過了不多時,一位無塵翡衣大人現身,正是去年和巡查使去過玥闔國的那位,并且在幾個月前,他還在比膽山上隨手救了風倚鸞一次。
因此他認得風倚鸞。只是無塵翡衣皆沒有名字。
風倚鸞見到是個熟識的面孔,心中略安,便款款地與其見禮。
無塵翡衣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鸞公主,本官剛才接到消息時還在想,會是誰竟敢如此大膽而強勢,能攻入我安枕閣的押審堂呢。”
風倚鸞很直白地說:“既然大人來了,還請大人放人。”
無塵翡衣對風倚鸞的態度雖然很好,但卻擺出了一幅:你讓我放人我就放人那本官豈不是很沒面子,你讓本官在下屬面前該如何交待自處,另外我堂堂安枕閣的顏面又往何處安放的惆悵表情,于是,同樣地形成了僵持之勢。
眼看這僵局無法打破,風倚鸞想了想說:“無塵翡衣大人,那么另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
無塵翡衣說:“鸞公主請講。”
風倚鸞說:“此事大人應該也很清楚,厭涂國私抓野修充作家奴,證據早已確鑿,你們卻始終不管不顧不問,放任厭涂繼續害人;而我的侍女明明是白身,只是一時沖動起來,動了人而已,你們卻如此迅速地把她們抓過來,這…如此厚此薄彼,這樣說不過去吧?”
無塵翡衣說:“公主怎知我們不管不問,在不久前,本官已經將厭涂國的衛豺拘禁了。”
風倚鸞說:“已經將他拘禁了?哦,難怪這兩天沒有看到他在我面前作妖。”
“聽說公主一直在閉關,難怪不知道此事,所以說我安枕閣并非有所偏袒,不過都是在為圣帝效命,公事公辦而已。衛豺是厭涂國衛大將軍的兒子,且事關厭涂國,公文和流程自然繁瑣一些,而對于普通百姓白身,則不需要層層批示,直接抓回即可,所以顯得厚此薄彼,讓公主誤會了。”
風倚鸞說:“哦,原來如此,我還一直以為你們安枕閣都不干正事呢。”
無塵翡衣和其他幾位在場的翡衣:“……”
風倚鸞繼續堅持道:“但是大人今天晚上既然已經來了,就請辛苦一下,現在就請審理查實,好放我的侍女全身離開,否則,我怕她們遭人陷害。另外我還有一層顧慮,我怕她們兩人一旦遭人陷害,我玥闔便也會落下在宮中私養野修的罪名,到時侯可就百口莫辯了。”
無塵翡衣終于被她說到無奈,只好命人將兩名侍女帶上來。
兩名侍女已嚇得不輕,看到風倚鸞在,頓時安心不少,同時心中自然充滿了感激之意。
無塵翡衣只看了一眼,便說:“這兩人明顯是白身,只是天生骨骼粗壯,在女子中屬難得,又練過幾天武而已,誰瞎了眼,把這兩人抓來的?快快放人。”
兩名翡衣連忙上前,給采菇和采芒解開了身上的繩索。
四人最終離開了安枕閣的押審堂,且全身而退。但此時夜色已經深沉,時間太晚,他們無法返回太學,便只能在鄱埫城中最好的客棧投宿。
風倚鸞獨住一間客房,楫離考慮到她今天一直在擂臺與人比拼,怕她會過于疲累,便過來主動幫她疏導經脈氣息。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安靜沉默著,就在這時,楫離聽到隔壁有人在私聲竊語。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側耳細聽,風倚鸞也抬起頭,只聽到隔壁的客房中有人說:“哼哼,ta敢挑戰大力士榜,這純屬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