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好幾天過去。
自從清河侯府有了這兩只大熊貓,陳旭幾乎每天閑暇之余都是呆在熊貓圈觀察,親自喂食,親自往水槽倒水,樂此不疲,甚至還專門讓人在圍欄里面用原木搭建了一個木臺,還弄了幾個可以攀爬的木架,完全是仿照后世大熊貓園的構造,而兩頭大熊貓似乎也喜歡上了這種有吃有喝有娛樂的地方,吃飽喝足就在木臺木架上攀爬玩耍,里面長有的兩顆大桃樹的樹枝已經被壓斷了好幾根。
而經過幾天的熟悉之后,陳旭已經可以隔著院墻伸手觸摸小家伙的毛發了,為了給兩頭熊貓打整臟兮兮的皮毛,陳旭還讓人專門做了兩把大梳子,裝上兩米長的手柄,隔著院墻給兩頭熊貓梳理毛發,而每次梳理毛發的時候,就是兩頭熊最為享受的時刻,閉著眼睛四腳朝天躺在地上直哼哼,發出咩咩的叫聲。
“侯爺,方才外面有人送來一封信!”陳平手里拿著一個竹筒匆匆而來。
陳旭好奇的接過來,打開竹筒倒出來一張麻漿紙,展開只看了一眼就丟下手里的長梳子說:“準備馬車隨我出城!”
“是,侯爺!”陳平轉身匆匆而去,陳旭也回房間去洗手換衣服。
半個時辰之后,一輛四馬拉乘的豪華馬車在數十位虎背熊腰的侍衛護送下出咸陽南門,沿渭水往西南方向一直行了七八里,最后在樹林中一棟廢棄的大宅前面停了下來。
門口兩個身穿粗布麻衣的侯府護衛看到陳旭的車駕顛簸著過來,趕緊一起迎上來行禮。
“參見侯爺!”
“免禮!人呢?”陳旭點頭問 “就在里面!”兩個護衛趕緊說。
“你等就在外面守候,任何人都不許入內!”陳旭叮囑一聲,下車之后走進這棟破破爛爛快要倒塌大宅之中。
這座大宅占地足有百畝,數十間房子重重疊疊,地面磚石碎瓦掉落一地,門窗腐朽破爛,干枯的苔蘚和破碎的蛛網到處都是,明顯廢棄日久,但青磚黑瓦皆都厚實無比,梁柱都是巨大的粗木,雖然遮蓋的石瓦許多已經破碎,日曬雨淋之下許多地方都已經開始垮塌,但還是看得出來當初這里居住的應該是一家豪門大戶。
走進院子,迎面就是一個寬大的演武場,石鎖石柱都有,甚至還有靠墻豎立的箭靶,不過箭靶上的粟草早已腐朽不堪,上面還插著幾支斷箭,四周碎屑掉落一地,幾輛馬車破爛不堪的翻到在地上,車轅和車軸已經都散架了。
正門臺階兩邊的巨石廊柱上雕刻有似龍似蛇的蟒獸,有爪而無角,張牙舞爪看起來頗為兇猛霸氣。
大門上掛著一塊木匾,上面的字已經脫落,勉強認得出來后是‘信候’兩個大篆。
踩著滿地的碎石和枯草走進內間,又有兩個護衛迎上來抱拳行禮,在兩人的帶領下,連續穿過三間房子和一條走廊,最后在一間還算完整的房間看到了虞無涯,同時還有五個身穿破爛麻衣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大部分身上都帶著傷,用撕開的布條包扎著胳膊和腿腳,衣服上還沾有黑色的血跡。
地上一捆散開的粟草上躺著一個形容枯槁,渾身沾滿干枯血跡的男人,須發蓬亂如同亂麻,臉色死灰雙眼緊閉,看起來完全就像一個死人。
看見陳旭進來,幾個人都趕緊跪下去磕頭:“多謝清河侯救命之恩!”
陳旭面無表情的點頭,眼神落在面前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身上。
這個年輕人就是商涂的二子商騏,也就是他在工廠安排人調換煉鐵爐的建造圖紙,導致煉鐵爐剛修好就被積雪壓塌,然后幫工和工奴死亡八人,重傷四人,輕傷也有好幾個,如果不是公輸勝命大,估計也被壓死在下面了。
迎著陳旭凌厲的眼神,商騏渾身打著擺子驚恐的趴在地上不敢有任何動彈。
陳旭再把眼神落到躺在粟草堆上的男人身上,然后蹲下來伸手在商涂口鼻之間用手探試了一下,發現還有極其微弱的呼吸,但卻也是時斷時續。
“恩公,此事無涯沒有辦好,去晚了一步,當時正是黃昏,對方數十人突然從沖出來,皆都持有弓弩,等我們殺散這些人的時候,押送的兵卒和商涂一家已經幾乎死傷殆盡,最后只救出來這幾個,商涂身中五箭,其中一箭深入肺腑之中,我也沒敢將其拔出,只能草草包扎之后運送回來,路途遙遠一路顛簸加上失血過多,幸虧我攜帶有一些恩公所煉制的藥粉和藥丸,商涂才能支持到現在!”虞無涯臉色有些羞愧的把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
陳旭嘆口氣:“此事不怪你,趙高準備充足,還是我太大意了,你救下商涂之后他可曾說過什么?”
虞無涯搖搖頭:“當時商涂便已經昏迷不醒,加之情況混亂,我便倉促帶著商涂和還活著的人離開,回來的路途中商涂也曾醒過兩次,但神智模糊,我也沒多問就匆匆趕回來!”
陳旭再次嘆口氣,臉色郁悶的站起來,“此事作罷,商涂怕是活不成了,這些人就暫時安置在此處,等過些時日讓人送去邊荒之地自謀生路!”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這件事陳旭想到了開頭,卻沒想到結局。
他也沒想到趙高行動會如此快速果斷,眼下商涂命在旦夕而且昏迷不醒,這一次行動近乎于徒勞無功,只救回來商涂五個家人,其中還有一個是陳旭恨不得一把捏死的商騏。
“安排人把他們保護好,此事還要保密,走吧!”陳旭臉皮抽抽幾下轉身往外走。
剛才接到虞無涯的信,只說商涂重傷,但陳旭也沒想到竟然重傷成這樣,這完全沒有了任何價值,沒有商涂的口供,沒有商涂上朝堂指證,想要憑空搬倒趙高那是比登天還難。
“侯爺”就在陳旭轉身準備離開之時,跪在地上的商騏突然開口。
“何事?”陳旭停步轉身冷冷的看著商騏。
“侯爺,您…您真的愿意放我們一條活路?”商騏塵土滿面而且驚恐,但雙眼中卻帶著一絲激動。
“你死或者不死,都是本侯一句話而已,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放你,當然也可以殺你,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沒醒悟,這次變故全部都是趙高一手所為,如若不是我安排人去的及時,你們一家此時早就尸骨無存做了孤魂野鬼,你也不要多想,就在此處養傷,等傷養好之后我安排人把你們送出中原,是死是活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但請你記住,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如果趙高知道你們沒死光,肯定還會再次動手,以后你好自為之,哼!”陳旭冷哼一聲拂袖再次準備離開。
“侯爺等等!”
“你還有何話說?”
“侯爺,其實我爹也猜到這次趙高可能會殺他,因此寫了一些東西藏在廷尉大牢的一塊地磚之下,我也知道侯爺和趙高有仇怨,如果侯爺去把那些東西拿到,可能對侯爺將來對付趙高會有些幫助!”商騏磕頭說。
“真的?你爹留下了什么你可曾知道?”陳旭愣了一下激動的問。
“我爹在路上偷偷告訴我,是他寫下的一些和敖平趙高平日勾結的事情,他在廷尉大牢之中借錄寫口供的時機偷偷寫下的,如果趙高這次不殺我們,這件事我爹也打算隱瞞下去,但眼下趙高要把我商家斬盡殺絕,我商家上下三十七口,被趙高殺的只剩下了五個,父母兄弟皆都慘死,因此商騏希望侯爺拿到手后會有用,如果將來侯爺能夠搬倒趙高,我商騏也才有機會報仇雪恨!”
“好!”陳旭大喜,拿出自己的腰牌遞給虞無涯說,“無涯大哥,辛苦你再親自跑一趟廷尉府大牢,去把商涂留下來的口供取來!”
“恩公放心,無涯去去就來!”虞無涯接過腰牌出門,然后騎馬直奔咸陽城而去。
接下來陳旭又詢問了一下商騏關于平日商涂和趙高敖平之間的一些事情,很快就半個時辰過去。
陳旭等的心焦,商騏也滿心忐忑不安。
“恩公,我回來了!”聽著外面一陣嘚嘚的馬蹄聲傳來,很快虞無涯大步走進來,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塊破麻布包裹的東西遞給陳旭。
包裹打開,里面是厚厚一疊麻漿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
陳旭一張一張的翻看,臉色時而驚訝時而疑惑。
麻漿紙足有三十多張,疊起來厚厚一摞,寫的全部都是商涂自己和趙高的來往過程和談話內容,以及受到趙高的指使安排商騏破壞工廠的活動等事情事無巨細的全部寫的清清楚楚。
很快十多分鐘過去,陳旭也大致將商涂所寫的內容看了一遍,這些紙張每頁下面都簽寫著書寫的時間和商涂的名字,甚至在最后一頁還按著一個發黑的手指血跡。
“商騏,你看這是不是你爹的手跡!”陳旭把這些紙張都遞給商騏。
商騏趕緊接過來翻看了一下便連連點頭:“侯爺,這些正是我爹親筆所寫,我家中還存有我爹的手稿,與這些字跡一模一樣!”
“好,好!”陳旭高興的臉色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