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猜錯,這個光怪離奇的故事就是這個叫輕柔的女子所寫,而故事的來歷,就是他口中的陳郎。
而且書寫的時間記錄的清清楚楚,就是十天之前。
那么說這個故事也可能是最近才出現。
而且剛才蒙駁臨死前也說出清水鎮陳的話語。
可惜蒙駁堅持到咸陽便已經油盡燈枯,輕柔或許就是那殺死蒙駁的列子門徒,但這陳郎究竟是何人?清河鎮到底又在何處?如若在南陽,莫非就在那伏牛山中?
秦始皇作為千古一帝,雄才大略不說,從忍辱負重到定鼎華夏一統的大秦江山,無論是心智還是手段都不是常人能及的,因此很快就能從這些簡單的信息之中推測出來,這個陳郎或許就是他需要找到的人,甚至或許就是最近列子門徒傳說遇到的仙家弟子。
“來人!”秦始皇合上手里的書冊。
“陛下,請吩咐!”一個玄甲護衛單膝跪下。
“去喚趙擎來見朕!”
“喏!”玄甲護衛離開大殿,不過幾分鐘時間,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中年文士進入大殿,拱手行禮之后恭恭敬敬一言不發的垂手。
“趙擎,你立刻去南陽郡雉縣,于伏牛山中尋找一個叫清河鎮的地方,打聽一個陳姓少年,此人年少,但或許很有名望,切記不可魯莽沖撞,細心觀察,如若發現異常之處必須立即呈報與朕!”
“臣立刻去辦!”中年文士拱手之后轉身離開,雖然看似無禮,但秦始皇卻并未有任何表示。
房間里再次恢復了寂靜,深宮禁地,石墻厚瓦,光線并不算明亮房間里,空氣都仿若凝固一般,而這種氣氛,秦始皇卻非常習慣和熟悉。
他慢慢把幾本抄寫有白蛇傳的本子都整整齊齊的碼好,看著還余下幾本,想了一下還是沒忍住,拿起一冊翻開。
“初見陳郎,衣衫襤褸,黑廋無禮,柔心生厭惡,言語冷漠,然陳郎并未怪罪,柔心惶恐不安…”
這還是那個叫輕柔的女子所寫,仿佛一篇后世初高中女生寫滿心情的日記,將最初見到陳旭的情形寫的非常完整,心情既忐忑又后悔,但字里行間透露著濃濃的眷戀,所述所寫,全部都是一見鐘情的思念之情,小女兒心思一覽無余。
因為母后趙姬的原因,加上自己身世撲朔迷離,秦始皇便自幼厭惡女子,因此他即便是登基成為始皇帝,后宮也從未立后,皇長子扶蘇的母親,前趙國敏代公主去世之后,后宮之主便一直空缺,即便是擄掠而來充斥后宮的六國佳麗,他去寵幸也不過是為了大秦江山后繼有人罷了,感情談不上,只是一種生理和傳宗接代的需要。
但眼下這個叫輕柔的女子在書中對這個陳郎細述衷腸,一字一句無不動情,竟然觸動了他心底的一絲漣漪,瞬間,秦大大有點兒想女人了。
“陳郎曰: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又還無。此句令柔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陳郎曰: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柔靜思數夜…”
“陳郎曰:那西昆侖山,有西王母瑤池御園,遍地瑤草瓊花,乃仙家圣境,柔心生向往,日夜期盼能去…”
“陳郎曰:…”
秦始皇靜坐案前,一頁一頁,一行一行逐字逐句細看揣摩,眼神時而迷離,時而閃光,臉色也時而欣喜時而驚異。
這些詞句都是水輕柔記錄和陳旭相處幾日的言行舉止,因愛之深,所以也記錄的幾乎事無巨細,并且還提到了蚊帳、牙刷、牙膏、石磨、面條等等等等,凡是陳旭弄出來的東西,她點點滴滴幾乎都記錄下來了。
“陳郎所制山藥茯苓蜂蜜餅已經收到,美味無比,柔甚是喜歡,只盼早日與郎君朝夕相處,陪伴陳郎左右,擁臥談心訴說衷腸,柔甚念之,卻不知陳郎知否!”
最后一句,明顯已經是最后的一次記錄,思念之情更甚從前,把水輕柔的心思敞露無疑。
這一冊記錄對于秦始皇來說,比之前面的神話故事更加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這個叫陳郎的少年,鐵定不是普通凡人,因為字里行間記錄的東西,秦始皇貴為皇帝,卻幾乎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更沒見過。
而里面提到的山藥茯苓蜂蜜餅,秦始皇很是意動,然后眼神落到包裹中用麻線捆扎好的竹筒之上。
竹筒是老竹,直徑足有四寸,長兩尺,兩端有節,平直剖開約三分之一,解開麻繩,拿掉上面的蓋,露出里面雪白的圓餅,瞬間一股帶著淡淡藥香和清甜的味道散發出來。
茯苓餅已經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已經被水輕柔寫字的時候當零食吃掉了,但明顯非常顧惜這份禮物和從未品嘗過的美味,因此她吃的非常珍惜,這一筒餅,如若拿給一個吃貨,說不定十分鐘就沒有了。
看著這半筒圓餅,聞著清甜的藥香味道,秦始皇準備伸手拿一片嘗嘗,但猶豫了一下縮回手說:“喚太官令和太醫令立刻前來!”
“喏”門口一個玄甲護衛轉身離去。
很快,一位五旬左右的中年男子和一個須發皆白的耄耋老者匆匆而來,進入房間之后一起躬身:“陛下,不知急喚我等有何吩咐?”
“你們來看看此種薄餅,朕欲食之,可乎?”秦始皇指著竹筒里面的雪白圓餅說。
“不可!”兩人幾乎同時驚呼。
太官令乃是少府所屬膳食署首領,專門負責皇帝和內宮的飲食制作,只要是皇帝吃的任何東西都必須經過他們的嚴格檢測。
而太醫令則是負責皇帝和內宮的用藥安全,所有藥物也必須經過他們的嚴格審核。
而眼下這個粗俗不堪的竹筒,一看就是民間盛放食物之用,里面的東西自然可想而知,來歷不清不楚,一旦皇帝吃下中毒或者染疾,兩人誰都擔待不起。
不過看著秦始皇還是蠢蠢欲動的神情,太醫令趕緊往前一步,“陛下,不若由老臣先嘗試一下!”
“準!”秦始皇點頭。
須發皆白的太醫令慢慢走到案前跪坐下來,對著竹筒里面的圓餅端詳許久,又小心翼翼拿起一片聞了一下,然后掰下一小片放進嘴里。
“嗯”老頭兒渾身一震,然后臉上露出極其詫異的神情,然后…又掰下一大塊放進嘴里細嚼慢咽的品嘗起來。
“有山藥…有茯苓,唔,還有蜂蜜!”老頭兒轉頭看著太官令,“左大人,你也來嘗嘗!”
太官令也趕緊上前跪坐下來,拿起一片掰下一塊放進嘴里,品嘗許久之后微微點頭:“太醫令所言不錯,此餅由山藥茯苓和蜂蜜制成,味道甚美,食之當是無虞也!”
太醫令和太官令兩人一邊交談,還一邊掰著薄餅不斷往嘴里塞,很快兩塊餅就被吃的干干凈凈。
“朕現在能吃否?”秦始皇臉色平靜的問。
“陛下稍待,此餅入口雖然并無異味,但來歷不明,不可貿然食之!”太官令舔著嘴巴說。
“列子門徒食用之物,或許是那仙家弟子所做,你等食之皆無異狀,朕何須久待!”秦始皇說著伸手拿起一片茯苓餅,掰下一片放入嘴里,一嘗之下頓時神情大動,眼中有無限驚喜之色的大加贊賞,“此餅入口即化,酥脆香甜,還帶著淡淡藥味,比之丹藥更加入胃,實乃良物也。”
對于秦始皇的大條神經,太醫令和太官令也無可奈何,但作為資深吃貨,兩人品嘗之后也知這種餅的成分都是安全之物,也并未品嘗出異味,安全性應當沒有問題,于是也只能苦笑作罷,站起來退到旁邊看著秦始皇吃的不亦樂乎。
秦始皇在后人看來,應該是一個不茍言笑,相貌威嚴的帝王,但從本質上來分析,他還是一個普通人,威服四海并不能消減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對美味食物的需求,而且更要考慮他擁有一顆極其強烈的長生不老的心,如今除開政務之外,他最喜歡的就是研究各種長生不老之術,宮中如今畜養了一大群醫道方士在給他煉制各種仙丹靈藥,每天都要吃上一些。
而如今的中醫理論并未成熟,各種藥材的性質也都還沒有系統定性,那些醫道術士的能力也自然能夠猜測一二,還屬于半原始的狀態,介于醫生和巫卜之間,處在跳大神的階段,為了擁有足夠的說服力,制藥煉丹用的是陰陽五行的理論,因此丹藥之中金木水火土各種成分都有,劇毒之物自然不敢給秦始皇吃,但縱觀后世歷朝歷代想長生不老的皇帝一樣,吃藥必須看到效果,因此這些術士在煉丹制藥的時候,就會放一些提神壯陽或者刺激興奮中樞類的東西,一粒下去立竿見影,吃了感覺身體很爽,半宿半宿的摟著嬪妃折騰。
后世宋明時期好幾個皇帝都是這樣被煉丹的術士折騰死的。
而且煉丹越往后越恐怖,為了丹藥成型好看,竟然要放鉛汞和朱砂等物,因此仙丹就變成了毒丹,吃啊吃啊,于是便早早的一命嗚呼。
秦始皇稍微好點兒,不太喜歡女人,因為心里有陰影,還有就是這個時代的丹藥還沒那么變態,所用到的配方沒放太毒的物質,后世道家流行的鉛汞之說也還沒形成理論。
雖然不知道后世道家丹道中提到的鉛汞到底為何物,但后來有人研究后指出,最先提出鉛汞之說的人所說的鉛汞其實并非是真的鉛和汞兩種物質,而是用其顏色代表著太極的陰陽,鉛為黑色,代表陰,汞為銀色,代表陽,陰陽綜合即為丹,不過煉丹的道士們學跑偏了而已。
更有腦洞清奇的網友猜測,地球人種來自于外星移民,最初都是直接吞吃消化各種自然元素,因此才有遠古神仙力大無窮之說,搬山跨海,逐日拿月,屬于半機械半生物的高智慧生物,只不過后面遺傳下來這種吃元素的能力就退化了,于是只能通過吃植物和動物來補充,不然為什么人類還需要補充銅鐵鋅鈣鈉鉀磷碳這些物質,而且這些東西在體內還不能缺乏,不然就會生病就會死亡,所以道家繼承遠古的黃老之術煉丹,加入鉛汞這些有毒的金屬物質不過是想多補充身體而已,或許一旦激活隱藏的遠古血脈,那樣就能成仙成神了。
雖然秦朝現在還不流行吃鉛汞這些自然元素,但吃點兒五行元素來祈求長生不老還是比較熱門和流行的做法。
不光是秦始皇這樣做,無數的方士術士都在這樣做,這是時代的必然。
秦始皇慢嚼細咽,很快就吃掉了三塊茯苓餅,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但想了一下還是罷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巴。
“唔,甚是美味,堪稱仙家食物!”
“陛下,山藥有強身健體之效,茯苓有補氣通絡之效,蜂蜜有溫養腑臟之效,除開山藥之外,另外兩物都極其難得,此餅久食亦有大益處,但陛下還請節制,一次不可食用太多!”太醫令行禮說。
“朕自然知曉,你下去安排多收集這三種物品,看看能不能做出來同樣的味道,朕每日都要食用一些,后宮嬪妃和諸位皇子公主也日常分派一些”
“臣遵旨!”太醫令趕緊答應。
“去吧!”秦始皇一擺手,太醫令和太官令一起告退。
“有仙茶養身提神,有此餅充饑健身,此子果然不凡!朕必須找到,朕…必須去親自找他,祈求長生之法!”
秦始皇一念已定,瞬間就把茯苓餅和紫云仙茶都和陳旭畫上了等號,然后再次翻看一本空白的書冊仔細摩挲觀看了一番之后吩咐:“宣匠作少府令!”
“喏”
匠作少府令敖平入宮之后不久又匆匆而出,手里拿著一本裝訂好的空白書冊返回府衙,然后迅速召集府衙各署大小官吏,不久之后,咸陽城中許多竹木匠工和織坊巧匠被軍卒帶入城北一座封閉的高墻大院之內,開始研究破解書冊的制作方法。
這種方便又輕巧的書寫之物,如果能夠復制成功,將會徹底改變文字的記錄方式,作為九卿之一,敖平深知其中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