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天的突然發難,讓在場中人有點詫異。
今日與沈崇這坐而論道并非臨時起意,昨天眾人便已經拿下主意。
可很顯然,沈崇現在給出來的答案并不足以讓人滿意。
他講的話都在故弄玄虛,遠及不上他在之前的論文中展現出來的水平。
有人想要提出質疑,但背負雙手傲立在龍首石椅旁的林九天面無表情的樣子卻讓人覺得鋒芒畢露。
終于,頓時有人警醒過來。
無論林九天是否會在幾天后卸任,無論他之前對旁人給沈崇的刁難顯得多么無所謂,但今天眾人的行為似乎有點過分,觸到林九天的逆鱗了。
他們是在拿著林九天的千金一諾去找沈崇的麻煩。
林九天做出了一定讓步,但凡事有度,講究張弛之道,現在這位大佬心里那根弦,怕是繃得有點厲害了。
誠然,過去林九天的確仗著地位暗中給了沈崇諸多便利。
但如今細細想來,沈崇也沒浪費多少斬妖的資源,他白白得到的好處,大體也都是忘數老人與林九天那一脈的私產。
若說之前沈崇還欠著斬妖的恩,但在他免費送出聚靈陣20版制作方法,并將預查設備獨家供貨給斬妖之后,他已經沒欠什么了。
近幾十年來,斬妖扶持了很多編外成員,尤以三十六天罡為最。
但投入后見成效如此之快,成效如此顯著的天罡組織,沈崇的崇山峻嶺卻是獨一家。
天樞老嫗本來還有問題,但再瞧了眼林九天那冷峻的臉色,終究閉口不言,心頭長嘆一聲。
方才沈崇所說的那些,本讓她心有所感,正覺或許能趁機更進一步,窺破些天機。
不曾想,這念頭卻被打斷,只能戛然而止,這讓她甚為遺憾。
其實她知道沈崇心中有答案,只是不愿說。
可如果沈崇真當眾說出來,那在場另外幾個長老,無論是人是妖,都再說不出丁點閑話來。
老太的本意是想幫林九天開脫。
她個人也認為林九天對沈崇太過放任。
只可惜,也不知是林九天會錯了意,還是真那么急切的想讓沈崇入藏經閣。
總之,沈崇順坡下驢,老丈人一發聲,他立馬點頭往前快步行去。
“等一下!”
就在沈崇站到龍首石椅前,準備跨步入內時,背后傳來聲低喝。
他回頭看去,正是林九天的繼任者江忽兒。
那個表面看起來不足二十,據傳卻已至少有百年壽命的九尾狐妖。
“什么事?”
沈崇皺眉問道。
林九天依舊不發一言,眼觀鼻,鼻觀心。
“你只有三天,三天之后的凌晨十二點…”
沈崇轉身就往前走,“更正一下,是三天又四個半小時。”
“你…”
江忽兒話未說完,那邊沈崇卻已經一步入內。
她下意識抬步想往前跨去,林九天卻又不動聲色稍稍側身,正擋在她身前。
此時林九天的表情終于有些變化。
他微微皺眉,用一種似陌生,又有點不解的眼神看著江忽兒。
眾人身后響起陣電閃雷鳴之音,沈崇進藏經閣秘境了。
“諸位,斬妖能走到今天,殊為不易。各位心中有意見,我盡力理解,但有些事終究不能過火,我說得可對?”
他語調平靜,仿佛古井無波。
旁人卻是聽得心頭暗凜。
卻說沈崇剛進通道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回過神來時,卻已經站在一棟高七層的中式方尖塔前。
他回頭往天空里望去,正有一輪明月高懸于空。
看起來這藏經閣與之前的丁衍秘境和庚熔秘境都不太一樣,這里與外界的時間線并未錯開。
這里的可見度不高,往遠處看去,只能見著朦朦朧朧的群山。
視線從近往遠處放,大約在一百米左右時,秘境造物的真實性有個質變,給人的感覺像是像素驟然從1080變成了720,再遠些就成了更過分的60與180p。
近幾十年來,雖然誕生高手的速度比過去提高了很多,但年齡不足,對力量運用的技巧卻又不及古人。
他們只用幾十年搭建出來的秘境,完滿程度上竟不及鬼龍。
不過沈崇并無瞧不起斬妖眾人的意思,原因很簡單,創始人團隊將絕大部分精力都灌注到了方尖塔樓上,至于其他華而不實的布置,則全盤取消了。
沈崇走到大門前,將手掌印上去。
入手冰涼刺骨,大門透著股金屬質感,門框旁的大塊青石看起來也真實至極,帶著古樸韻味。
良久,大門上躍出兩個字,正是他的名字,表明他通過了身份驗證。
跨步入內,諾大的大廳里由整整七十二盞長明油燈照耀得燈火通明。
焰火無風自動,但奇怪的是這些火光照耀在他身上竟沒絲毫溫暖之感,只叫人寒冷刺骨。
書架圍繞著方尖塔的四面墻整整齊齊羅列著,分門別類,并都有明確標注。
沈崇長舒口氣,都是紙質書籍讓他心里有點無奈,但幸好他不用再像在鬼龍那處時那樣每本都細看。
典籍分類的方式也極其簡單粗暴,是按照貢獻出這部分典籍的門派與勢力而劃分。
開啟視覺增強,他以極快的掃描過書架,將寫在書脊上的書名逐一檢索。
隨后他抬手一招,天空處落下個算盤來。
他噼噼啪啪在算盤上好一通猛敲,大約七十多本書從各自書架里飛將出來,落向他身前方桌。
他跳過了所有功法類秘籍,既不學靈術,也不學怎么練靈源,他看的只是諸多或許依然興旺,或許早已絕跡的傳承門派的志怪傳記。
他先將七十多本書全部在桌上攤開,再是狠狠揮動右臂。
地級六品增幅的超強肉身讓他這一揮手帶動勁風。
在他指尖奇妙的抖動之下,勁風分化作七十二縷,恰到好處的將每本書同時往后翻出去一頁。
這地方條件不允許,他無法制作翻書器,但幸好在破開地門之后,他的實力今非昔比。
無論是絕對力量還是精微操控之術都已臻化境。
自此,他終于開始窺探只有執勤主席才能無限查看的所有資料。
時光如梭,轉眼三天過去。
距離必須離開這里的凌晨十二點越來越近,沈崇已經走出方尖塔樓,背靠在塔樓大門口的門框上,神情極其復雜。
太殘酷了。
為什么會是這樣?
雖然心中早有所料,但當他真正揭曉答案時,內心依然無法保持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