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殘酷
最高級的騙術正在于此，先假裝被你識破，暴露出些東西，表面看來是被你擊敗了，其實你的注意力已在潛移默化中被人帶偏了方向。
譬如現在，沈崇一番以退為進的連消帶打，成功把孩子媽的目光全轉移到了電腦上。
她瞪大眼睛看著筆記本電腦屏幕，還真把最關鍵的疑惑，她作為一個睡覺相對警覺的人，到底是怎么在無聲無息間被搬運這么遠，又被抱著下上樓，又是坐這么遠車，卻依然毫無所覺的事給忘了。
沈崇手指點在屏幕上，“你看這個，你們公司最近不正在全力攻關拜爾制藥的生物制藥廢水處理工藝嗎？”
林知書點頭，瞇縫著眼，從他手里搶過鼠標，放大圖紙，目不轉睛，嘴里應道：“對，所以你這是…”
“怎么樣？競爭對手放大到全球，不好對付吧？是不是心里在感嘆，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的能人這么多，對吧？”
林知書苦笑點頭，拍了下他肩膀，“對啊，這次拜爾制藥的要求很苛刻。同時參加技術投標的既有我們公司，也有很多全球知名企業。不得不承認的是林一工業雖然在國內算是龍頭，但放眼全球還真算不上什么。尤其是其中一家日本企業，和另一家來自巴西的企業最厲害。他們給的方案已經能初步滿足拜爾的技術參數了。我的勝算不大。按照原計劃，如果能成功，我打算順勢大舉殺進歐洲市場，現在看看來得緩緩。”
沈崇嘿嘿一聲，“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身邊就有能人，是你不知道求助。幸好我多留心了一下，不然就得給你錯過機會了。你看我這套工藝，先看。”
樓上又傳來欣欣的喊聲，乖女兒起床了。
沈崇趕緊起身，“你先自己看，我去帶欣欣洗漱。”
林知書一把又將他拽回沙發上，“張嬸去，沈崇你先別走。”
接下來，在十五分鐘內，沈崇將這套針對高毒性抗生素高濃廢水處理的成套工藝給孩子媽講了個明明白白。
林知書越聽越看越是驚心動魄。
自家男人真不是隨便弄出個東西來糊弄人。
他這份工藝流程設計內容極其豐富，并非單純的功能團框體圖。
他甚至設計出了八個功能團單體。
這些單體中既有金屬結構的罐體，也有鋼混結構的池體。
他把每個單體都畫出來了，甚至連里面的設備選型都給做了！
此外，整套工藝流程的高差、流體力學、停留時間、生化反應條件和菌種培養等等重要參數一應俱全。
林知書只粗略一數，便感嘆道：“你這里面至少得有十余個發明專利，三十余個實用新型專利吧？”
沈崇點頭，“老婆犀利！好眼神！你看我都列表了，這邊。包括我重新改良設計的潛污泵還有這個攪拌機輪葉，一共十四個發明專利，三十九個實用新型專利。當然其實再拆分一下會更多，但我覺得沒這必要。”
林知書興奮得難以自已，轉頭一把抱住他，嘟起嘴在他臉上狠狠一口，“老公厲害！”
不能怪林總沉不住氣，沈崇拿出來這東西對她太重要。
如果真能達到設計參數，林一工業這次不但能拿下拜爾制藥的五億歐大單，更能一舉打破華國企業在歐洲水污染防治領域內的空白。
這一步走出去，等待林一工業的是數百億歐元級的大市場。
沈哥給她親得渾身舒坦，挑眉道：“現在知道你男人的好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辛苦你了。做這么細的設計，花不少心思吧？”
沈崇掐指一算，“那必須的，我用了快大半個月呢！”
正喝水的林知書差點一口水噴到茶幾上，“什么？大半個月？”
沈崇吹牛太過，被她瞪得心里發虛，垂頭喪氣的承認，“好吧，沒那么久，一共七天。”
孩子媽這次真沒憋住，狠狠一口水吐在沈哥身上，“你…”
沈哥再次改口，“三…三天…”
工作時間變短，他總覺得心意都打了折扣。
林知書幾欲崩潰。
她可是帶過設計團隊的，就這種程度的成套設計，哪怕組建個十人團隊，沒有兩個月休想拿出成品。
自家這男人倒好，真是一點兒道理也不講。
三天！
唉，算了，又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認識他。
總之，再賞他個香吻肯定沒錯。
就這時候欣欣正好從樓上下來，見著這一幕，“媽媽真不害臊，羞羞羞！”
林知書趕緊撒手，面紅耳赤的辯解，“什么羞啊！天經地義！”
沈奶爸趕緊應聲，“沒錯！”
欣欣又撲將上來，“我也要，我也要媽媽親我。”
“好嘞。”
看母女倆這嘻嘻哈哈的樣子，沙發另一側的沈哥下意識又回憶起昨夜的月下狂屠，只覺恍如隔世。
他心頭感慨萬千，不圖別的，就沖著母女倆臉上此時的笑容，這一切的奮斗都值得。
“哎，你怎么了？發什么呆？”
孩子媽用手肘撞了撞他。
沈崇直傻樂，“看你高興，我也高興。”
“肉麻死了，從哪學的壞毛病。”
“書上，你喜歡嗎？”
“還…還行吧。認識這么久，你沒送過我什么禮物，我對一般的禮物也沒興趣。但這次你送給我的，我很滿意。”
女人有時候復雜，有時候又簡單。
沈崇這次逢兇化吉，靠的是他現在玄級一品的實力，更多靠的是他的聰明才智，巨細無遺的把每個細節都做到完美。
無論是戰前準備，又或是戰后收尾，他都做得天衣無縫。
他將每種可能都考慮到了，并都至少準備了三種預案，所以總能事到臨頭心不慌。
譬如他給孩子媽準備的這驚喜，對別人而言或許很難，但對已經掌握了整套工業設計的思路，擁有從建筑施工到企業生產流程全盤掌控力，又有博士級數學、物理、化學基礎，再專門為此突擊了些生物學與微生物學知識。
算上他的知識儲備時間，共計用時還真就是三天。
一番忙碌之后，大家又各自走上自己的軌道。
林知書去了公司，沈崇則把欣欣送去了學校。
此后他卻并未急著離開，而是蹲在學校大門口外的街道旁，擺弄手機倒騰很久。
他在遠程操控崇新高科里的服務器資源掃蕩斬妖各大分區論壇，以及運用特約顧問的權限檢索最新的共享情報。
昨晚畢竟出那么大事，他得捕捉一下外部情報，分析有沒有走漏風聲。
大約個多小時后，他終于長吁口氣，站起身來走人。
正如他所料，只要沒將普通人牽扯進來，哪怕世上突然少了一百多個妖怪，依然沒能掀起半點波瀾。
在智慧生命組成的社會結構中，人類的確占據了不可辯駁的主導地位。
他在驅車再次前往那兒童游樂場的途中想了很多事。
那邊的合金板還需要他去收尾，嗯，還有埋藏在地里的那些…受害者尸身。
當鎮痛劑的藥效過去之后，他再一回想起來，內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造成這樣的結果，不太符合他一貫為人處世的理念。
但人總要成長，哪怕不情愿，哪怕造成的結果事與愿違，必須正面去面對，并且真正想明白，我為什么要這樣，我能怎樣，如果我是弱者，我又會怎樣？
當他重新掀開地面，看到大坑里堆得亂七八糟的妖尸時，依然頭皮發麻。
他對昨晚的自己感到恐懼，甚至有些憎恨。
殘酷的叢林法則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兇猛的撲面而來。
可這又是他親手造成的結果。
但如果他不是強者，那么倒在這里的人會是他自己。
下一次不能這樣了。
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