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昨夜他暈倒之后,欣欣并未六神無主的哭鬧多久。
相反,想要保護爸爸的心情讓她比一般的孩子表現得勇敢許多。
鬧過一陣子后,欣欣意識到自己叫得再大聲爸爸也不能醒過來。
她起初想爬起來到人多的地方找穿制服的警察叔叔。
但此時天色已暗,小姑娘終究膽小,更不想把爸爸一個人扔在這里,她終于想起手腕上的電話手表,撥通了蔣玉的電話。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接到欣欣求救電話的蔣玉第一時間著手安排,先聯系上溫河縣的熟人。
這熟人也給力,直接找上天香國色其中一名股東。
不到十分鐘,園區保安隊的人便根據蔣玉的描述找到了父女倆,此時已經坐上車的蔣玉還在通過電話手表安慰欣欣。
園區保安到場時,沈崇的衣服雖然看起來血跡斑斑,但體外卻已經看不出任何傷口。
他們也沒想太多,直接把沈崇搬上擔架,開著商務車就往溫河縣醫院送,欣欣也同樣坐在車里。
蔣玉拜托的那熟人是溫河縣這邊一家企業的老板,上個月欣欣曾見過一面,同樣趕來在車上陪著。
見到有印象的伯伯,他還告訴自己爸爸沒有死,只是睡過去了,睡夠了就會醒,欣欣的心情好了很多。
到溫河縣醫院之后初步檢查才發現沈崇表面看著無事,其實渾身多處骨折,像被車撞過一樣。
簡單處理后趕緊給他轉院,直送市區在全國乃至亞洲都排得上號的西華醫院。
蔣玉坐著的古斯特幻影剛好半路迎上救護車,順勢跟著一起到了西華醫院。
隨后沈崇就接受了全面檢查,結果觸目驚心,全身二十七處骨折,四十三處骨裂,軟組織挫傷若干。
蔣玉當時都驚呆了,根據欣欣的描述,她爸爸只是和一只羊打了一架,居然能傷成這樣?
這就是林總嘴里說的,曾經的職業搏擊選手么?
紙糊的人吧?
還是說羊打架這么厲害?
這現實嗎?
等接受完檢查的沈崇轉入住院病房已是夜里十一點,本就受了驚嚇的欣欣終于撐不住趴在病床邊沉沉睡去。
蔣玉也沒多想,直接帶著人一起回家了。
其實她早就想走,奈何欣欣非得要陪著爸爸,說要看著爸爸睡醒。
至于沈崇這邊,西華的專家們也挺茫然的,根據照片顯示,他這種傷勢通常只出現在車禍現場,但偏偏外表看不出任何跡象。
聽說他是和羊打了一架,怎么給人的感覺是他本人是頭牛,被人隔山打牛狠揍了一頓。
此外,雖然他骨折部位較多,但內臟奇跡般的并未受到太大損傷,沒有內出血,沒有骨頭刺入組織。
在被人粗暴搬動之后,他骨折的位置奇跡般地沒有錯位,也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開會討論之后,專家們又考慮到病人是個孤兒,也沒有配偶,無法聯系直系親屬,決定暫緩執行手術,等待病人醒轉后自行定奪,同時輸液抗生素、生理鹽水及葡萄糖等藥物維持生命,防止感染。
護士花了十來分鐘才給沈崇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挑挑揀揀的講清楚。
她知道得當然沒那么仔細,但沈崇能抓住要點,剩下的靠自己腦補,也猜得七七八八。
其實只要欣欣現在安然無恙,他就踏實了,別的都不重要。
“吶,沈先生你提前醒了也好,你先好好休息。等會我再給你帶點流食過來,半個小時后你再接受一次全面照片,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最遲今晚之前就能接受手術。”
護士扔下這樣一句就走了。
沈崇沒怎么聽進去,只嗯嗯啊啊的應了聲。
等護士走了,他趕緊偷偷側過身去翻床頭柜,把手機找出來,運氣不錯,竟然沒壞。
他掛念著欣欣,直接給蔣玉打電話。
電話接通,另一邊的蔣玉本來下意識想責怪沈崇兩句,但又覺得自己沒什么立場,他傷得也重,于心不忍之下就只簡單給他說了下情況。
欣欣稍微受了點寒,有點咳嗽,半夜做噩夢醒過兩次,別的沒什么問題。
早上她起得很早,鬧著要來醫院,蔣玉沒答應,折騰了一上午,這會兒困了睡下午覺才算消停。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沈崇這才完全踏實下來。
“欣欣是沒事,但你有事。林總已經知道事情了,把工作交給副手連夜坐飛機回來了,你自己想好怎么和她交代吧。”
說完蔣玉就掛了電話。
沈崇腦子里都有些迷惘。
交代?
我需要給林知書交代些什么?
我也沒帶欣欣去什么危險的地方啊。
誰能想到在天香國色的湖邊吃個蛋糕都能遇到這種事?
對了,欣欣身上的香味現在還有嗎?
為什么只有我和那只羊受到影響呢?
根據護士的描述,后來到場的園區保安與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奇怪的反應。
事情最大的疑團是欣欣身上傳出的異香,但沈崇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看樣子也沒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算了,還是先吃頓飯再美美的睡一覺吧,睡醒之后應該就差不多能下地了。
我這恢復能力,連我自己都怕。
希望護士大姐別心疼我,給我多帶點吃的,輸葡萄糖頂個屁用,快餓死寶寶了。
等等!
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
吃過流食之后就得去照片?
還有手術?
艾瑪,如果讓醫生發現我昨天已經粉碎性骨折的位置一夜之間變成中度骨裂了,他們會有什么感想?
他們百分之百會先懷疑自己多年所學是否學到了狗身上,然后又對我產生科學怪人一樣的濃厚興趣!
自身就是個技術宅的沈崇,太明白學問狂人的心態了。
越厲害的醫生,對學問就越容易較真。
如果能破解自己身上的秘密,簡直就是人類醫學史***。
可我不想當別人的小白鼠!
沈崇甚至已經隱隱能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綁在試驗臺上,給人切片研究的明天了。
話不多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趕緊開溜!
雖然骨折病患自己爬起來跑掉也挺那啥的,但總好過照片被逮現行。
拔掉輸液針,忍痛悉悉索索的在被窩里悄悄換了衣服,沈崇輕手輕腳的下地直接閃人。
腳掌踩在地面依然吃痛,但不是不能忍受。
手腕只要不彎曲,任憑吊著就沒事。
肋骨和鎖骨就更好說了,只要不笑,不深呼吸,就沒感覺。
出門時他走的應急通道,稍微躲著點可能認識自己的護士,下了兩層樓之后就踏實了。
醫院里許多人來來往往,只要他不穿著病號服,沒人會刻意留心他。
他現在破破爛爛的羽絨服稍微有點扎眼,但醫院里衣衫襤褸的人也不少,不值得別人大驚小怪。
約莫二十幾分鐘后,沈崇優哉游哉的走到醫院大門口,手機鈴聲響起。
他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蜀都本地座機號的。
沈崇毫不猶豫直接掐了。
西華的醫務人員真挺敬業的,發現自己跑了馬上打電話來。
但我會接嗎?
肯定不能!
過不到三十秒,電話居然又響了。
還是個陌生號,這次他們居然換了個手機號碼。
沈崇嘆口氣,為白衣天使的盡職盡責默默點贊。
但是很抱歉,現在的智能機已經有來電地址顯示了。
手機號在照妖鏡前也無所遁形,我知道你是本地的。
再次掐斷電話后,沈崇想了想又發個短信過去。
“別給我打電話了,我不會接的。”
隨后他直接關機,整個世界都清凈下來。
電話的另一頭,剛下飛機風塵仆仆趕回家,滿臉緊張與憤懣地坐在女兒床前,看著熟睡中的女兒的林知書愣住了。
她扭頭看看旁邊的蔣玉,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他居然不接我電話?”
蔣玉想了想說道,“他可能不知道你號碼,見是陌生號直接掛了吧。”
十幾秒后,短信鈴聲響起,林知書低頭一看,臉都給氣白了。
她指著短信,把手機擺在蔣玉眼前,冷笑道:“欣欣記得我號碼的,她肯定給沈崇說過,沈崇知道這是我,你看他的短信。”
蔣玉瞄了眼,自己這隔空和事佬恐怕當不下去了,挺尷尬的。
“我給他打個試試看。”
幾秒鐘后,蔣玉更尷尬了,“他關機了。”
林知書氣過頭之后倒完全冷靜了下來,滿臉平靜。
蔣玉熟悉她性子,一般林知書臉上浮現這種神情時,多半有人要倒霉。
林知書站起身來,輕輕一甩滿頭青絲,冷然道,“我這就去西華醫院。本來只打算電話里數落他一頓的,現在不去不行了。我倒要看看,把欣欣給嚇成這樣,還不接我電話,你沈崇到底什么意思!”
見狀,蔣玉也挺無語的。
前天見人時,她還覺得沈崇比起以前有些變化,更穩重自信了許多,不像過去那樣眼神閃爍,眉目與言談里揮之不去的是自卑與羞愧。
還以為他變了呢,現在看來,完全是膨脹到不知天高地厚。
哪怕明知道林知書要數落你,你也不能直接關機啊。
被教訓一頓又怎么了,又不會掉塊肉。
唉,林總聽我說你傷得很重時,眼神里還閃過似不忍呢。
早知道我先前就不該多那一嘴,讓他知道林知書已經回來要找他麻煩了。
沈崇你腦子里在想什么呢,缺根筋嗎?
沈崇本人能有什么意思?
他哪知道第二個電話是林知書打來的啊!
不然給他十個膽子…
可能真的不會接。
但應該會等電話響完一分鐘自動掛斷,裝不在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