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停住腳步,正色向謝吟風道:“你已經出嫁了,這件事無須你操心。況且你就是操心又能有什么法子?你還是回去照顧妹婿、幫著打點鋪子要緊。別想那些不相干的。這門親事鬧到現在,斷不能有一絲錯失,否則咱們謝家豈不成為笑柄!”
謝吟風聽了驚心,忙答應。
謝吟月命她別送了,徑直走了。
園子里,謝吟風看著一串燈影轉過花樹叢,看不見了,才低聲對錦屏吩咐道:“我去跟母親告辭,咱們回去。從織錦坊那邊繞道出去。你先過去那邊,叫李紅棗來見我。”
錦屏應道:“是!”
便提著燈籠先走了。
謝吟風這才轉回頭。
廳堂內,待謝吟月走后,謝明義猛拍桌子,“可惡!”
謝二太太忙上前勸慰,說“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等大哥來了,難道就算了不成?他那脾氣一定不肯的,定會想法子教訓那泥腿子一頓出氣。老爺只管放心,且先容他們得意幾日。”
謝明義見她說得這樣容易,氣得喝“別說了!”
站起身,也不進內室,一甩袖子竟往妾室那邊去了。
大哥來了固然要教訓那泥腿子,可他也逃不了一頓!
謝二太太望著他背影發愣。
謝天良一肚子怨恨無處發,卻要他忍耐,他如何能忍!
他雖無大才干,也有些歪心思,眼珠骨碌轉了半天,又見妹妹走來和母親告辭,嘀嘀咕咕說私密話,他便湊過去咬牙道:“大姐姐不讓碰郭家,咱們就不碰。這教訓人又不光是動手一條,還有比動手更毒的呢。咱們就這樣…”
如此這般對他母親和妹妹說了一篇話。
謝二太太和謝吟風聽了眼睛一亮。
謝天良看見她們這般神色,不免得意:哼,他也不是只會一味逞兇斗狠的。斗智么,誰不會!
又商議一會,謝吟風才告辭,從謝家織錦坊那邊繞道出去。
織錦坊管事房內,錦屏和李紅棗早等著了。
待謝吟風來了,將不相干的人都遣開,獨留錦屏在門口守著。
李紅棗忙賠笑道:“姑娘來了。可有什么事吩咐我?”
謝吟風盯著她看了半天,才道:“原來你和郭清啞有仇。就是你搶了她頭一個未婚夫的。你見了江明輝,知道他和郭清啞定了親,便故意攛掇我引他來接繡球,好壞了郭清啞的婚事,為你出一口氣。是不是?”
她早在江大娘跟前把郭家的事都弄清楚了,此時說來,一件不差。
李紅棗驚道:“姑娘說什么,我聽不懂。”
謝吟風柔聲道:“聽不懂?你不知道江明輝?”
李紅棗道:“我當然知道他。可是,怎么又扯上江公子了?”
說著,忽大驚道:“江公子就是江明輝?”
謝吟風道:“你還跟我裝模作樣!”
李紅棗“撲通”一聲跪下,流淚道:“我真不知道!姑娘,我就跟姑娘去過兩次江竹齋,聽來往的人都叫他‘江掌柜’‘江公子’,我怎么知道他就是江明輝呢?我們家和郭家結了仇,都不來往了;我又是個女人家,出了那件事,名聲不好,輕易不敢在人前露臉的,所以我只聽說郭家女婿叫江明輝,可從沒見過他。還有,江明輝可是在烏油鎮開鋪子的,我過了年就來了這里,哪知道他把鋪子搬到城里來了呢?”
謝吟風道:“你果真不知道?”
李紅棗發誓道:“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怎么會不跟姑娘說他定了親呢!我有幾個膽子?就算有心瞞姑娘,瞞得了一時,還能瞞得了一世?姑娘后來總要知道的。等知道了,我不得好處,反要倒霉,我為的什么?”
謝吟風見她說得有理,又想想自己確未在她跟前提過江明輝的名字,也就信了。再說,她也就是問問而已,若真是在意這事,在江明輝接了繡球、聲稱自己定了親后,她就會打消結親的念頭。既然當時選擇了,也就怪不到李紅棗頭上。若逼急了她,說出她中意江明輝的事,反而不美。
因對她道:“我暫且信你。這件事你切莫告訴別人,也別沒事在外瞎逛。若是讓相公碰見了,怕是不會饒你,且你也說不清。除了我,誰會信你不知情呢?”
李紅棗連連點頭,說她絕不出門,況她也沒空出門,最近都忙著織錦呢,大姑娘拿了許多樣子給她們織。
謝吟風聽了點頭道:“你是要爭口氣。你可知道,郭清啞給錦署衙門送了一匹錦,在織錦大會上拔了頭籌呢。如今郭家和九大錦商聯手,簽了幾十萬的棉布單子。你和郭清啞同樣出身,她可是比你能干多了。你就甘心一直被她壓在下風?”
李紅棗呆若木雞——
清啞居然在織錦大會上拔了頭籌?
還跟九大錦商簽了幾十萬的棉布單子?
如今她可不是剛進城那會兒了,當然知道織錦大會種種。
“謝家,就…就沒管?”她顫聲問。
在她心里,謝家伸根手指頭就能把郭家戳死。
謝家和郭家有仇,怎么會任由郭家出頭呢?
那豈不是白白豎立一個強敵!
謝吟風嘆道:“也是我們大意了,竟吃了個暗虧,還把皇商的差事給弄丟了。我今兒回來就是為這事。”
李紅棗聽了簡直難以置信。
她看著謝吟風,忽然明白她為什么這時候來找自己——
她這是慌了!
慢慢的,李紅棗冷靜下來。
“姑娘先別急,讓我想想。”她安慰謝吟風道,“拋繡球這件事雖是巧合,我也不瞞姑娘,我心里是有些恨郭家的,巴不得他們倒霉。”
謝吟風忙問怎么回事。
李紅棗也不顧羞恥,把前事說了一遍。
她道,她也是倒霉,不是有心要搶清啞夫君。
“要是郭家不肯退親,我也沒說的;可明明他們不想再跟張家結親了,也不許我們兩家好,硬勾得張家逼我把胎落了,叫我跟福田一拍兩散,這是多狠的心!”李紅棗咬牙道,“要不是我堅持,也不能推了那個富商,又跟了福田。我是想著,一女不嫁二夫,我怎么也不能一錯再錯。”
說著,就低頭不住抹淚。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