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人越來越少
頂著阿二身體的老狗搖擺著尾巴，面色毫無波動，以至于屬于阿二的蠢狗氣質都要突破天際了。
嚴正南盯著老狗說道。
“你那眼神，就算是化成灰燼我也認得出來，就算你換了一張皮我也知道是你，嘖嘖，鬼知道你經歷了些什么，居然變成了哈士奇，你可是一步登天了啊，從十塊錢的狗變成了一千塊錢的狗。”
“作為十塊錢的狗跟你二十年真是抱歉了是吧...還有哈士奇并不值一千塊，你如果在狗舍里買了一千塊的哈士奇的話肯定是作為冤大頭被騙的。”
老狗默默的吐槽了一番，看著嚴正南，也不亂叫，就這么盯著他安靜無比的搖擺著尾巴。
嚴正南也盯著老狗，眼神同樣安靜無比。
“話說，你怎么還不死？我還以為你死了，剛剛正自己高興著呢，誰知道你居然這么回來了，讓我很失望啊...”
“汪——我怎么可能會死，要死也是你先死啊，臭老頭。”哈士奇老狗鄙夷道。
“你再不死的話，我會很難辦的啊，我撐到現在可是很艱難的誒，你要體諒體諒我才行啊，乖乖去死好不好...”嚴正南板著臉看著老狗，一臉希望你丫快點去死的感覺，周圍路過的小學生們在看到嚴正南這一張板著臉的時候都差點被嚇哭了，趕緊跑回去找媽媽。
只有老狗沒有任何動作，良久之后，才露出了似是嘲弄的眼神來，嘴巴子歪歪的，欠揍程度百分之百。
即使老狗也不得不承認，相比于雜交土狗來說，哈士奇的面部表情能夠表現的太多了，甚至于嘲弄嗨皮還是其他表情都能直接表現出來，效果拔群。
“老家伙，目前看來是你先死啊，看來讓你失望了，嘿嘿嘿...”
“總感覺你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還是怎么的。”嚴正南嘀咕道，搖搖頭站了起來說道：“算了，區區一條狗而已，我不信你能活的比我還久。”
“區區一條狗卻比你晚死，是不是很失望啊臭老頭...今天我被續了命，肯定能活得比你久，天荒地老我不老。”
隨著嚴正南站起來，準備散步，老狗也不在蹲伏，同樣跟著老頭子散步起來。
嚴正南的步伐很慢，慢到老狗都覺得，這簡直是在烏龜爬一樣，不過老狗沒有在意，曾經的曾經，自己還是小奶狗的時候，老頭子也是這樣等著他的，也是這樣時不時說一些你一定要比我先死之類的話。
一人一狗慢悠悠的晃蕩著，伴隨著收音機里讓老狗聽不懂的戲曲聲走著。
“嗯...想到了以前了，老伴兒還有那些跟著我的臭老頭子們，現在就剩我們這倆老骨頭還在苦苦支撐著了，真好，不用再看著人離開了。”
老狗想到了，曾經的曾經，也不只有老頭子跟著它散步的。
當初，有幾個老頭子，還有一個老奶奶，頂著花白的腦袋，成為這公園里的一道風景線，作為公園最團結的老年暴走團活躍在公園。
五個人，聽著同樣的戲曲，走在同一個公園，大家比誰走的快，誰走的最慢。
一般來說，在公園里散步時走的最慢的人，就會走的最快，而那時候老狗記得，老頭子是走的最快的那個，連自己都沒有他快...
一開始有五個人。
然后就剩下了四個人。
后來剩下了三個人。
最后只剩下兩個人。
直到現在...只有一個人。
一條狗。
果然，走在公園里走的最慢的人，是走的最快的，一個個都進了土里，甚至于最開始走的那個，老狗憑借自己凡胎的記憶已經是記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這理論沒有錯。
老狗望著天，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去轉生，有沒有去好人家，是不是現在已經是小熊孩子，和自己的父母在拌嘴，還是說還在吃奶，老狗挺好奇的。
“老頭子你就要死了，不要那么強撐著帶我來散步了好不好，你現在可是在回光返照啊，回光返照懂不懂，說不定下一秒你就掛掉了呢，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老狗回過神來，似是嘲弄的汪汪叫著。
嚴正南也不知道是聽懂沒聽懂，只是說道：“不知道為什么，感覺今天很精神，前所未有的精神，怎么說呢，就好像回到了中年時代一樣...”
“所以說這是回光返照啊，你要死了哦老頭子，馬上就要死了哦，死到不能再死了，再見吧，你最好原地當場去世，快去死吧，快去死吧，快去死吧...”老狗默默咒罵著嚴正南。
“已經沒什么好怕的了，反正你會比我先死，哈哈哈，或者說你已經死了，借尸還魂在這哈士奇身上吧，那么說你現在已經算是一條死狗了是吧，那么說也就是我贏了吧。”嚴正南一邊摸著它的腦袋，一邊嘲笑著老狗。
老狗的臉色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自己這樣怎么看都不像是會比老頭子先死的樣子。
此時，嚴正南又和剛剛那個遛泰日天的年輕人撞見了，年輕人本來沒打算打招呼的，可看到眼前這一只哈士奇后說道：“你換了一條狗？那老狗哪里去了，這哈士奇毛色挺漂亮的，看來血統也挺純，得大幾千塊吧...看，這愚蠢的眼神，太純了這哈士奇，妥妥的...”
年輕人記得眼前的老人帶著的應該是一條雜毛土狗，而不是眼前這一只看起來蠢到不行的哈士奇...他覺得也許那一條老狗真的死了吧。
縱使一只哈士奇有著不一樣的靈魂，可哈士奇就是哈士奇，愚蠢的外貌是沒法改變的本質...
嚴正南面對年輕人的疑問，笑著說道。
“老狗？我家的老狗就在這里啊...哪有什么血統純正的哈士奇，丫就是一雜毛老狗。”
夕陽西下，是嚴正南還有老狗逐漸遠去的背影...
“老頭子老是希望老狗先死，其實他是因為喜歡老狗才這么說的。”嚴蕭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有時候，活的太久也是一種折磨，在最后走的人，勢必會承受最多的痛楚，他一直是這么希望的，希望自己是最后走的那個...”
“現在同樣蒼老的人，已經只剩下一個老頭子了，可能你年輕還不懂吧，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也大概理解老頭子的心情，想著什么孤獨的東西自己承受比較好。”在一旁的嚴虎頓了頓說道：“不過我這人比較自私，想著還是活得越久越好，純粹是想活著而已...嗯，可能到老年的時候能領悟到這個道理。”
柳燕璃聽著兩個中年禿頂的大叔絮叨，一邊玩著手機，一邊用賣眼淚賺來的錢去氪手游抽卡，對于生命這東西，她覺得自己是看得挺透徹的。
可以理解嚴正南的心情，活到最后的人，總是承受的最多——只是柳燕璃覺得自己大概早就習慣，不在意了而已。
“那么，你們希望是老狗先死還是嚴正南先死呢，其實早死一秒晚死一秒都沒有什么區別，按照無良大仙的話來說的話，大概就是早點去輪回司報道或者晚點去的區別而已，其實我看差別其實并不大好吧。”柳燕璃懶洋洋的說道。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會懂這些呢，都是我們這些半身入土的人才會想這些事情的。”嚴蕭找到了公園旁邊的一個停車位，準備下車尋找自己的父親。
對于嚴蕭的話，柳燕璃只是笑而不語，嘀咕道自己年紀比你們倆加起來還大...
“爸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也就是那里了，曾經和媽還有叔叔他們最喜歡的公園小河灘，這里以前有很多老頭子釣魚的呢，他們還特別喜歡討論京劇啊戲曲什么的...嗯，現在也很多老頭在那里，不過熟悉的那些老頭子都漸漸的不在了，都是一批換一批，也不知道是離開了這座城市，還是離開了這世界。”
嚴虎沒有說出來，其實大多數的人大概都是年邁老死了吧，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東西。
三人來到了小河灘邊，和往常沒有太大的區別，有老人，有釣魚的，有遛狗遛貓的。
其中最顯眼的，大概就是在這些人中間，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人，還有一旁藍白相間的哈士奇了。
哈士奇默默的守在病號服老人的旁邊，老人在小凳子上，享受著午后夕陽的時間。
夕陽快要完全落下...
“人活的太久啊，就會失去念想，我呢，最后的念想就是你了，所以希望你快點去死去死吧，這樣我也就能好好的去死了，你這只老狗。”嚴正南摸著哈士奇老狗的腦袋。
哈士奇老狗沒有給嚴正南什么回應，只是像一個護衛一樣站在旁邊。
人生的走馬燈從嚴正南的眼前劃過，自己平凡的人生呈現在眼前。
嚴正南想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時候，身邊多出了這么個家人來。
因為一時興起，在路邊買的老狗，可這一時興起，就是二十年。
有時候嚴正南在想，自己如果不去買這一條壽命極長的老狗的話，自己是不是早就了無牽掛了。
失去了朋友。
失去了老伴。
失去了兄弟。
失去了同輩的人。
失去了很多很多...
“我不想連你都失去了，所以說，讓我先去吧...”嚴正南抱著老狗，夕陽逐漸落下，哈士奇也微微瞇著雙眼。
在嚴正南的懷抱中，哈士奇的生息逐漸的微弱了下去...
最后，哈士奇失去了生息...
“真是太好了啊...果然是我贏了。”
伴隨著夕陽落下，嚴正南的氣息正在漸漸的消散，很快就停止了呼吸，永遠的安眠了下去，最后嘴角還是帶著笑的。
至少自己是最后走的那個。
在嚴正南永遠的閉上了雙眼之后，哈士奇老狗的眼睛緩緩的睜開，舔舐著嚴正南的下巴，只是臉上嘲弄的表情還是沒有消失，反而更加的旺盛。
“糟老頭子，這一次...是我贏了啊...”
屬于老狗的意識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神蠢蠢的阿二。
阿二看著眼前的老人，一臉懵逼，不知所措，不過還是認出來了，這人就是幾年前喂養自己的那個老人，一條雙匯火腿腸，現在那味阿二還記得。
阿二知道了，眼前這老人永遠不會再給他下一條雙匯火腿腸了。
夕陽西下，老頭子的身，老狗的影，永遠的消散。
在市中心，無人問津的小箱子里，一只雜毛土狗靜靜的躺在紙箱子，呼吸逐漸變得微弱下去，只剩下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老狗的眼前模糊，現實與虛幻的界限開始模糊...
這種感覺老狗知道，是死亡的味道，自己就要死了，和主人一樣，要永遠的躺下。
“太好了，這一次我也是最后離開的，不用親近的人承受我死去的痛苦...我希望，下一次還能遇見你，希望我能生而為人，我們能真正的把酒言歡，聽最喜歡的戲曲，找最漂亮的女孩。”
老狗的真正的死去，小雨淅瀝瀝的下，沒人會注意這里還有一條暴尸荒野的老狗，死掉的野狗每天都數不勝數，沒有人會去注意，這等待著主人離去自己再走的老狗。
一片虛影浮現，李云的身影從這小巷的盡頭出現，打著一把梅花紙傘，為老狗的身體撐著傘，蹲下來說道。
“你的愿望實現了，讓他先你而去...”
一個普通的項圈出現在李云手中。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獲得：通心圈（限犬類使用）”
“通心圈：能讓犬類生靈獲得交流的能力，能不借任何外力洞悉生靈之語。”
“注：請注意，這不是情趣道具，請不要給人類（包括不限于鬼靈，魚類）使用，謝謝合作...”
“話說鬼靈和魚類那一項是針對我的嗎...”
李云嘴角抽搐，鬼才會給人類使用，將手中出現的項圈回收到袖里乾坤內，繼續將眼神放在這老狗的尸體身上。
老狗的魂從這雜毛犬的軀體中呈現，從李云的角度來看，由點點綠色的螢光凝結而成的魂，和普通的魂靈沒什么區別。
看著老狗的魂，李云說道。
“好了，現在能夠告訴貧道，你為什么...會有前生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