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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包圍圈中的女子寒聲命道,“叫他們放人!”
所有禁軍依然紋絲不動。
甚至團團封鎖住她所有的出路。
羋凰手中的匕首再度一拉,冰冷的刀鋒又帶起一道血線,緩緩而下,大片的血花浸濕了羋昭一身華服,低頭看著羋昭,冷哼一聲說道,“看來你的命不值錢,那就對不起你了,羋昭…”
“不要!…放!…”
“快把他們放了!”
被挾持的羋昭已經嚇的面色慘白,發狠大罵道,“你們若是不聽我的,我一定會告訴你們都尉,將你們全部軍法處死!”
所有禁軍畏于越椒之威,只能依命放人,司劍,養由基,阿信他們一得到解脫就快速地扶起成賢兒,將她負在背上,挑起地上死掉的禁軍掉落的武器,拿在手中,護著羋凰快速撤離。
所有虎賁禁軍與他們保持著三丈的距離,緊緊圍著她們。
既不敢上前。
也不肯退后。
就在羋凰帶著眾人要離開白龍潭時,紫煙宮的大門從內自己打開,有人從外面走來,露出戰袍染血的男人,黑色的披風在他身后張揚猶如巨大的黑影籠罩楚宮。
羋昭一臉驚喜向他呼救。
可是他眼睛卻危險地瞇起,看也不看她,帶著嗜血的寒芒,冷冷的輕哼,拍手笑道,“好一個楚之鳳凰!好手段!”
“一個女人就挑了我訓練了十年的虎賁禁軍。”
“這些廢物果然該死!”
雙手重闔,聲音粗礪,經過一夜的廝斗,那如狼似虎的聲音帶著一種磨刀子一般的沙啞。
若敖越椒突然一聲命道:“太女密謀暗殺大王和小公子,謀逆當誅!”
“殺!”
所有禁軍再也不畏手畏腳,舉步不前,而是如潮水般涌來,喊殺破天,舉起長戟,振臂刺來,刺向羋凰還有她周身的人,再沒有人顧及羋昭的性命,羋昭就像是一塊浮萍一般被眾人推搡來回。
“越椒…你不是這樣答應我的!”
“救命!!”
“宮亂!!”
任她拼命呼救,也無人響應。
所有宮人自顧不暇,四處奪命奔逃…
秦虹抱著公子息想要找一處假山躲藏,可是一地尸體將她狼狽絆倒在地,摸著手邊剛剛冷卻下去的尸體。
她嚇的魂不附體。
懷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受驚,還是磕到哪里了,揮動著小手,“哇”地一聲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他的哭聲比起虎賁禁軍的喊殺聲還要刺耳驚心。
閭一聞聲皺眉回頭看向她,她害怕的拼命后退,死亡的恐懼讓她求饒:“不要殺我!”
只見閭一一把奪過她手中正在哭泣的的公子息,“孩子給我!”
秦虹抱著孩子想要拒絕。
可是她沒有拒絕的資格,只能接受,害怕地看著這樣地獄般的情景,倒在了血泊之中,雙目驚恐。
成賢兒蹲在羋凰身后,渾身顫抖看著涌來的士兵,今生何曾見過這樣的戰場,只能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捂著嘴不敢讓自己哭泣,可是還是無法控制如山崩塌的情緒,她大叫著羋凰的名字,“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們!羋凰,你們快逃吧!…不要管我!…”
羋凰沒有回頭,肅穆端顏。
帶著軍人的鐵血。
此時,她不再是朝堂上的太女,而是戰場上的軍人,用行動回答著她的答案,“我們不是亂黨!越椒,你狼子野心,栽贓陷害,本太女絕不會接受野心者的審判!殺!”
“大伙上!”
“將越椒斬于劍下!”
一聲咆哮炸裂耳際,所有人重重頷首。
司劍發出一聲怒吼,雙手揮舞長劍,瞬間彈地而起,阿信大吼一聲,氣沉丹田,雙手交疊,配合默契,快速墊在她的腳下,她借力一踩,幾個起落躍入虎賁禁軍的護衛圈當中。
閭一想要上前阻擋,可是若敖越椒縱然有傷在身,亦是不懼,大喝拔劍。
站在不遠處的養由基快速地開弓,拉弦,上箭,放!
五箭連發。
洞穿身前所有士兵的阻礙,射向當中那野獸般沖向他們的男人,男人在混亂的人群中,快速地起落,閃避。
一聲聲嘶吼交織在一起,混成了戟林箭雨。
司劍憑著大力一劍挑飛面前的士兵,“嘭”的一聲砸向對面而來的越椒,男人一聲冷笑,一劍斬下,將扔來的士兵砍飛,他們不斷地快速靠近著,鋒利的利劍快速地鏟除著面前所有的障礙,鮮血汩汩地從地上死去的士兵身上流出,沾濕了他們的戰靴。
司劍快速抹去眼角上沾上的血跡,一劍插入又一個士兵的胸膛,奔至越椒身前。
二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交手。
卻一次比一次。
拼上性命。
司劍從五歲起就由孫侯從軍中撿選,跟隨羋凰左右,從小跟著她一起生活在這座吃人的王宮之中,見慣了生死,四年前她和羋凰一起參加了楚庸大戰,三年征戰疆場,軍功最顯赫的時候,獨自一人帶領千人部隊穿越小半個庸國北境線追殺近五千人的西土群蠻,最后全殲敵人,從此以一名女子之身斬獲千騎女將的稱號,令一干男人敬畏。
此刻,她一人站在羋凰身前,就像是最堅不可摧的盾牌。
任任何刀光劍影都穿不過她的防守。
司劍“呸”地一聲吐掉崩掉的牙齒和血,對若敖越椒大喊道,“來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日頭漸高,殺聲四起。
不斷有人跌落身后平靜如銀鏡的白龍潭,掀起洪波巨浪,打破所有的平靜。
平靜了不到一年的白龍潭,再度成為吞噬蒼生的埋骨之地,雕刻著潛龍在淵圖騰的玉石磚身上一道道血河蜿蜒而下,混入湖水之中。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有敵人的,也有他們自己的。
尸體堆積如山。
在羋凰和成賢兒身前筑成尸墻。
原本最風景如畫的紫煙宮成了生死的戰場,更好像成了被遺忘之地。
因為子般的死,此時沒有任何朝官停留渚宮,也沒有任何人前來救援,遠處大殿中還停著吳王妃的棺槨,條條白幡隨風飄蕩,可是這一宮安寧早就蕩然無存,就如十九年前楚穆王逼宮政變一樣,歷史的輪回,掀起殺戮的狂潮再度充斥著這座百年深宮。
滋滋的入肉聲此起彼伏,吱嘎的骨裂聲不知道砍斷誰的四肢和頭顱…
陣陣劍風猛烈地刮落滿地金黃的菊花。
金黃的花瓣上血霧噴濺。
委頓在地。
一片金黃血紅相間。
三十幾個殘兵手舉崩裂的武器對戰近千余名裝備精良的虎賁禁軍,殺聲破天,甚至令千余名身為貴族子弟的虎賁禁軍將士感到肝膽俱裂,他們就像人形機器一樣戰斗著,甚至不知疼痛疲憊為何物。
年輕的凰羽衛如金菊般燦爛倒地。
金黃血紅相間。
睜著大眼望著頭頂荊蠻的天空,高喊,“誅殺野心者!大楚萬歲!——”
隨著死去的人冷卻的體溫,卻冷卻不了其他活著的人的血液,更加染紅他們的眼眶,目眥欲裂地一次次沖擊著這些從未見過生死的年輕禁軍。
白龍潭邊沒有任何可以占據的有利地形,除了一片湖澤什么都沒有。
所有人背水一戰。
反倒是對面虎賁禁軍的臉上流露出害怕,甚至絕望,有人不斷催促著他們上前,可是他們卻漸漸想要后退…
身前是不要命的凰羽衛,身后是無情的劍戟,進退無路。
有人甚至上前哀求般對他們大喊道,“你們放棄吧!放棄吧!…不要作無畏犧牲!”
“對啊!你們是徒勞的!”
可是就在他喊出這話的瞬間,一把利劍割斷了他的頭顱,斷絕了他的聲音,他只來得及睜大眼睛,頭顱掉在地上看著若敖越椒眉眼中醞釀著沉怒的風暴。
他的胸膛前纏著層層白紗,一副剛剛包扎過的潦草痕跡。
因為受傷,一對一,他無法突破口司劍的防守,反而又中了她的一劍,肩頭和背部加上昨夜腹部上的傷口讓他無法提劍。
他只能用左手提劍砍死這些丟盡貴族血統尊嚴的廢物,暴喝道:“上前,退后者死!”
羋凰面色慘白如紙,一次次重復著刺出再刺出的動作,可是因為連日的奔波勞累和劇烈的激斗,快速地透支著她身體里所有的力量。
成賢兒一邊擔憂地看著她身體微微一晃,“羋凰,你沒事吧?”一邊拿起她給的長劍從她身后刺向又一個偷襲者。
“沒事!”
羋凰重重搖頭,緊咬下唇。
她知道這個時候絕不能倒下,相反還得想辦法尋找出路,可是胸中血氣劇烈翻涌,此時她甚至連多回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鼻間充斥著讓她惡心難聞的血腥之味。
面前如潮的軍隊如黑色的巨龍吞噬著一切。
仿佛看見那條巨蛇在夢中瞪著巨大如銅鈴般的巨目死死瞪著她,張開獠牙利嘴,而她全身無力避無可避…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腳步開始渙散。
前世白龍死死纏住她吞吃而死的情景。
不斷在她眼前閃現。
不知何時,兩名士兵突破了緊剩下十人的凰羽衛的防守…
成賢兒一驚,一劍刺出,可是另一人,她卻無能為力,就在這時司劍拼著被十多人圍攻的危險,整個人擋在了羋凰的身前,“噗”的一聲響起沉悶的入肉之聲,對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得手了。
司劍咬牙反手砍翻面前之人。
成賢兒回頭驚訝地看著她胸前穿胸一劍,尖叫一聲,“羋凰,司劍!…她,她中劍了!…”
司劍以長劍支地,立在羋凰身前,鮮血從她嘴里大團大團地流出,滑落了她胸前吉金色的銅甲。
又一朵血紅的金菊花在她胸前盛開。
閃耀金黃血紅的光芒!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里射出的一只利箭穿破人群,像一只鋒利的狼爪,狠狠襲向當中鎧甲染血的高大女子,要在她的身上再撕下一塊血肉,司劍狼狽地躲避著。
眾人抬目望去,只見若敖越椒一雙鐵臂結扎有力,拉開一張一石巨弓,箭矢對準了他們,而他身后站了一排弓箭手。
“司劍!”
回過神來的羋凰大叫著接住她。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有機會,大家上啊!”
不知道是誰先高呼出聲,興奮的虎賁禁軍趁此時機如突破缺口的洪水,決堤澎湃而來。
“太女,快走!”
司劍厲喝一聲,腳步踉蹌地推開身后的羋凰,一把拔出胸口的利劍,鮮血如箭般飚出,濺落眾人一身,再度提起利劍,一聲大喊:“來啊!有膽送死的就上來!”
“我死也不會讓你們過我這一關!——”
剩下的凰羽衛再度提劍上前。
北風在嘶吼,就連新升的太陽似乎也因為害怕她的怒吼而躲到了云層之后,更別說那些軟腳蝦一樣的禁軍如潮水般潮進潮退,呼啦啦地涌上又退后,所有人相信,只要她們還活著,任何上前者都會付出死的代價!
正如她們面前倒下可以筑成高墻的尸體。
遠處大楚的黑鳳旗立在高高的宮墻之上,裂裂飛揚,依照著她每日的軌跡繼續搏擊著長空,好似沒有聽到它腳下守護的王國傳來巨大的悲泣聲,惶恐和不安,也沒有看到宮中四處奔逃的宮人的求救聲混合成一曲山河將傾的悲壯曲調。
一箭未中,若敖越椒將目標對準了司劍及羋凰。
隔著尸山血河,目光危險地瞇起道,“司劍,我還真是有點可惜,如果在我麾下,必是一員虎將!”
“可惜…她跟錯了人!”
“你若是投降,我就放了他們一命!”
羋凰看著身旁所剩無幾的人,人人看著她,以目光堅定說著“不”,她緩緩一笑,突然一把拉住成賢兒冰涼的手,“賢姐,你怕不怕?…可能我們就要死了…”
“羋凰,我不怕!”
成賢兒搖頭,卻淚流滿面,是她拖累了她們所有人…
“好!”
“那我們跳!”
羋凰突然拉著成賢兒向著身后白龍潭一跳,飛撲入寒潭之中,“嘩啦”一聲巨大的水花聲響,帶著巨大的白浪,吞沿著兩個女子的身影隨著浪花的翻騰淹沒在冰冷的寒潭之中。
“殿下!”
眾人大吼一聲,猛然回頭,然后所有人義無反顧地跳入龍潭之中。
虎賁禁軍眼見如此,臉色漲紅興奮地道,“都尉,他們投湖自盡了!”
“我們贏了!”
若敖越椒卻面沉一沉,濃眉高挑看著那名說話的士兵,“你覺得我們贏了他們死了是嗎?”
“是,都尉大人,投入此潭沒有出路,必死無疑!”士兵點頭。
“那你就下去給我看看!”
話落,他一腳踢在那人腿上,將他蹬入湖中,然后目光看著周遭的禁軍,“你們是不是也覺得他們死了?”
“是…”
“不是…”
“都尉大人,我們自己下去看!”
緊接著“噗通”數十聲響起,會游水的禁軍緊隨其后潛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