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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金殿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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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之上,陰云滿布,而殿內比之平常,人更加的多,每一個全是大楚之同叫的出名號的權貴世家世卿門閥氏族的代言人。

  羋凰和老司徒同時步出,自然按尊卑當由羋凰先說,不過她剛剛陳述流民案的情況到一半,還未講到流民案系屬越椒所犯,就立即引起朝堂上下的強烈反駁:“關于太女所說流民案一事,我等正有異義。”

  即使令尹子般也不得不開口,他聲音不大,卻分量十足,“眾朝臣還有世卿,當有事說事,有理說理。畢竟太女的身份不是臣子,不得在金殿之上,大肆喧嘩。”

  他的話落,坐在玉階上的楚王也重重“嗯”了一聲。

  眾世家響起的聲音微微收斂。

  位于當中的老司徒斂眉側目,對令尹子般輕描淡寫的話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令尹子般也希望在此案中扳倒越椒,所以一定會在適當的時候給太女制造說話的機會。

  不管他們三司同不同意最后的宣判結果。

  只要有一個關鍵的人信就夠了:就是坐在上面的楚王。

  雖然令尹子般發話了,可是還是有一個人可以不懼他的發言,那就是若敖子良,他站出來率先對羋凰發難道:“請問太女有何憑據說,鄭國弦氏商行沒有將楚民擄至鄭國,而是賣于我楚國權貴?我等三司已經會審,確定審訊結果。”

  羋凰看了一眼若敖子良,微微側身看向于他,回道,“敢問弦氏商行三百余人死于宅中,此事不蹊蹺?

  若是鄭國買家購買楚民,為何千里奔襲至楚國殺人滅口?他們為何知道我楚國庭理在追查此案就立即殺人,而從鄭國至楚國,快馬加鞭也要半月時間方可抵達,而自從本太女將此案呈報上去不過四五日光景,人就死了。”

  她環顧左右,繼續問道,“若是兇手不是在我楚國之內,那是誰有能力穿越兩國前來殺人?

  且自古以來,買賣雙方都是銀貨兩訖,就完結。

  為何弦氏之人在提供楚奴之后,要被鄭國買家再度追殺?即使他們是非法圈禁我楚民,既然買家人身在鄭國,何懼我楚國追捕?”

  “除非對方就是楚國權貴,所以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得知消息,然后殺人滅口。”

  羋凰一句一句。

  有條不理,不斷逼問,無人能答。

  就連發問的若敖子良也懵了。

  上次堂審的時候,無人提出這個細節,但是這個細節確實難以自圓其說。

  他怔了怔,強自鎮定,斂神回道,“也許是弦氏商行的競爭對手,因利欲熏心,買兇殺人,這種事情古之常有,這就可以解釋他們怎么在楚國之內快速殺人,而殺人的時間,不過一個巧合,剛好太女報案,他們就動手。”

  羋凰心底一嘆。

  若敖子良也并非無能之輩,點了點頭,“好,那父王,我想請三個證人上殿,來證實此略賣案的楚國買家正是我楚國當朝權貴之一!”

  “這三人都不知道太女從哪里找來的,怎么能當作證人。!”

  若敖子良大聲反駁著。

  “帶上來!”

  楚王眉頭微皺,大手一揮,卻命人帶人上來,否定了若敖子良所說的話。

  “草民鄭國弦氏商行幕僚,弦野,弦五,弦八,見過大王。”

  野狗三人被凰羽衛護著上殿,他們此生何時登上過這荊南第一宮,登上這高高層臺之上的赫赫金宮,光那些一身寒兵鐵甲的禁軍衛士的氣勢就把他們嚇地渾身微微發抖,更何況大殿正門外站著的八尺有余,仿若一座巍峨山峰的虎賁都尉——若敖越椒。

  他的兇名,他們自入楚以來,一直如雷貫耳,此時他更是目光冰冷地鎖定著他們三人,如一尊殺神立于門上。

  他們當即腦袋就想低下去,裝作沒有看見那森寒的目光。

  可是一想到若是他一副怯懦的模樣,會被人指說為假冒,于是又努力挺了挺胸膛。

  老五,老八,也跟著在他身后,深呼吸,努力將腰桿挺直。

  不讓這滿殿的權貴給嚇彎了腰。

  昨夜回宮之后,野狗就聽說了外面的情況,主動找到被押送回東宮的羋凰,要求親自出來作證指證若敖都尉。

  羋凰問他,“你不是先前很怕死?”

  “現在怎么不怕了?”

  “怕,也要做,我家公子不能白死了。”他道。

  三人被帶上殿來,楚王瞇著眼打量了一眼衣冠楚楚的三人,眉頭微皺,“他們就是證人?”

  “是的,父王。”

  羋凰面色不定地點頭,聲怕三人懼于楚王而失禮于殿前,于是聲音盡量平和輕緩地問著殿上唯一跪著的他們三人,“你們,且將你們所知的都說出來。”

  野狗三人點點頭,然后一一道來,“是,太女殿下。

  我三人乃是弦氏的帳房,因為我們做的是略賣殺頭的行當,七公子一直十分小心,就是為了防止哪一天有人為了滅口,而特意保存了兩份契據,其中一份就是由我三人在外保管著強擄而來的流民的契據,正是現在我們身后帶上殿來的五萬份契據。

  而當流民案在城中傳的沸沸揚揚之時,我們三人才得知七公子被人殺人滅口之事,后被太女全城張榜找到,保護其來,準備在二審中,揭發買家為利殺人的真相。”

  這番話是野狗與羋凰早就商量好的。

  因為當時三司公審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對外聲稱的,所以如今自然要這樣對答,可惜不能指證親眼目睹越椒殺人滅口之事。

  若敖子良剛要開口反駁,并截斷他們說出越椒的名字,羋凰再度截住他的話語,“我知道,司馬大人又要說,很可能是這三個幕僚見財起義,他們也許就是此案的幕后殺手。”

  若敖子良點點頭,“太女知道就好,弦氏三百人皆死,只剩下這三人活命,他們的嫌疑才是最大。

  而他們三人以下訟上,當判以流放千里之刑。”

  若敖子良話落。

  野狗三人微微一抖。

  但是野狗還是努力抬起頭來正視若敖子良說道,“正是小人知道以下訟上乃是大罪,所以才不敢輕易誣告,在來此之前,更是幾經猶豫,而我們三人人微言輕,更是與那位當朝權貴,無怨無仇,素無交際。

  而我弦氏三百人被誅殺,趟若真是我們三人所為,謀財殺主,我們三人現在應該已經攜巨款潛逃出國,何必再度回來投案舉報。

  只因為我等三人深受公子活命大恩,只是想要為我家公子之死申怨。”

  老五和老八也連連點頭,“請大王明鑒。”

  “為我弦氏三百余人之死作主。”

  “我們只是想把我們知道的說出來,這五年來,確實是當朝虎賁都尉從我弦氏商行購買了五萬余人奴隸,通過非法手段圈禁人口,所以他是最有可能于此時殺人滅口的。”

  弦高和弦玉還有青兒三人也伏在地上,開口道,“大王在上,小人乃是弦七兄長,鄭國商賈弦高,小人于七月底攜妹返回我們在楚國的莊子時,陡然發現七弟及所有人死于莊中,所以才前來報案。后得知弦野,弦五,弦八三人逃出生天,并將我七弟平日保管在別處的帳本帶回,我們才敢投案自保,以求抓到那因利謀害我七弟及全莊三百余人性命的真兇。”

  “你們簡直胡說八道!”

  所有人證物證俱在,若敖子良氣怒,卻不知如何反駁。

  這個時候老司徒終于站了出來。

  他目光微聚,將話題陡然一轉,直接指向了半天沒有說話的羋凰,問道:“太女,今日我等朝臣貴族并非為了此事,在渚宮前面抗議,正是因為太女挑動庶民情緒,導致氏族貴族造到庶民攻擊,庶民聚眾圍堵街市,造成郢都民亂,與五城兵馬司等官兵產生沖突,還意圖包庇這些庶民骯臟的栽贓之舉…

  為臣如今真的十分心痛。

  太女所謂的證人攜證據,當朝作證,頂多只能證明乃是我楚國權貴購買了這批奴隸,卻不能證明他們殺害了弦氏三百余人,此其一。

  其二,大王有所不知,太女僅是因為個人私怨,為了構陷若敖都尉和小兒,生生捏造了這些證人,甚至證據。”

  “什么個人私怨?”

  楚王坐在上面,揚聲問道。

  “小兒與若敖都尉日前曾當街與太女起過激烈的沖突嫌隙。當時流民案剛剛揭露出來,我兒和若敖都尉,因守五城兵馬司的本分,護衛都城安危,防止流匪趁著駙馬出征在外在,引起都城治安混亂,上前趨趕聚眾鬧事的百姓,而與太女起了巨大沖突,后被太女以大不敬之罪抓進刑獄司,而若敖都尉當時更是太女的女侍衛當街大打出手,全城皆知。

  事后,三司會審之時,這位鄭國弦氏商賈臨時篡改供詞,當堂一口咬定攀誣若敖都尉乃是流民案后主使,被我等三司否定不成,又謊稱還有新的證人,拖延時間。

  而今,金殿之上,更是不知道太女哪里找來的三個行止不端的證人。

  諸位,且看看這三人的手。

  根本是一雙做貫了粗使的手,而不是一雙幕僚帳房寫字之手。”

  老司徒眼睛毒辣地指著換了一身衣裳的野狗三人,那露在外面那雙長年也洗不干凈又布滿老繭和皺紋的手。

  聞言,野狗三人立即將手往衣擺下一縮。

  這一動作,眾目睽睽之下,更是作實了老司徒的話。

  羋凰眉頭一皺。

  雖然她早就猜到野狗三人會露出破綻,卻沒想到是在這種小的細節上被人攻破。

  不過就算換三個真正的帳房幕僚上殿來,面對心細如發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的老司徒,也能被他一一找到破綻,這些證人都不可能勝過他的雄辯。

  老司徒同時命人將刑獄司前后兩份供詞遞交上來,冷笑一聲,“還有這兩份供詞為何前后不一,弦高公子,你能告訴我原因嗎?還是這就是你們為了誣告若敖都尉而特意偽造的新供詞?”

  兩份供詞被扔在了弦高面前。

  弦高沉默以對。

  前后不一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事先并不知道確切被擄人數,后面改過,自然是有人告之,但是這個話不能當著楚王的面坦誠,但是怎么回答卻是個難題。

  青兒想要開口幫忙補救。

  可是群臣貴族聽聞老司徒的分析,已經反應激烈地發出了斥責之聲,對準了羋凰。

  “太女此舉真是叫我等眾臣寒心,假公濟私,公報私仇不說,如今大王看看,太女更是·糾結百姓聚于王宮之外生事,而昨夜里,若敖都尉的妻子更因此案所生的流言被城中庶民攻擊,險些失去清白,堂堂一國華夫人,其清譽就這樣險些喪于那些暴亂的百姓之手,叫我等氏族何等心痛?…”

  “這一系列的事情,足以說明太女失德。不配為副主,一國儲君!”

  老司徒上前對著楚王痛定思痛,拱手說道,“老臣身為三朝老朝,懇請大王三思,王妃如今有孕在身,我楚國將有子嗣繼承,是否應該擇公子繼承太子之位,方能真正延綿我楚國江山社稷百年。畢竟太女身為女子,私德有虧,難以當此國之重任。”

  金殿之上,老司待的話,發聲震耳,如層層海浪驚濤掀翻了整個大殿,殿中站著的唯一的女子備受指責,煢煢獨立,宛如置身于暴風眼中的一頁扁舟,飄搖不定。

  北風吹起了她鳳冠緊束的長發,額前的流海飄飛,露出女子此時一雙特別幽深沉靜的眼。

  從一開始,這條通往渚宮的路,就是她為自己選擇的。

  所以無論在路的盡頭,她會遇見誰。

  這一條路,都不能停止。

  就算今天是她成為太女的最后一天,她也不后悔先前為了揭露流民案的真相,在其中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情。

  金殿之上的指責之聲,此起彼伏。

  除了少數人保持緘默,其余人等皆簌簌不停地向著她包圍而來。

  而在層層高臺,宮闕之外,卻遠遠傳來百姓們的大喊聲和叩拜聲:“請大王為我們作主,還我們親人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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