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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三司會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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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驚天的特大流民略賣案,除了身為庭理的陳晃以外,自然還有兩位陪堂的三司官員,司馬,司徒,協同身為司敗的若敖子克,一同進行三司會審,他們朝服上的鳳紋每一尾都代表了他們的身份不低。

  三司會審,即凡遇重大案件,由主管刑獄機關會同監察機關、司法機關一同陪同審理。

  此為一訊,稱為:臣訊。

  如今已經過了已時,可是刑獄司的鉚釘朱漆大門卻遲遲未開,等到日上中天,刑獄司的大門終于轟然大開,等在東大街上的平民百姓寒士們一哄而上。

  “開了,開了,刑獄司的大門開了!”

  “陳廷理要開始升堂了,看來今日沒有被叫停!”

  就連對面茶樓二樓的成晴晴也聞聲沖到窗戶前向刑獄司看去,可是她看到的卻是陳晃恭敬地將司徒南送了出來,“司徒都尉,太女已經原諒你的沖撞之罪,命我當堂將你釋放!”

  “那就多謝太女寬宏大量!”

  司徒南一臉早就知道的表情,不過還是面上拱手謝道。

  五城兵馬司的人早就等在了刑獄司的門口,幾個小統領恭敬地捧著干凈的衣裳和清水上前,用柳葉沾著清水灑在他的身上,為他去除牢獄之災帶來的晦氣,“副都尉大人,您真的出來了!若敖都尉大人果然神機妙算,他說大人您今天能被釋放出來果然就能放出來。”

  “哼,走吧,找個位置,我們等都尉大人出來!”

  司徒南點頭,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大門上站著的陳晃還有周遭的賤民,尤其目光在老萬身上定了定,目光陰沉,勾起一抹冷笑:陳晃,還有這些賤民,他是不會放過他們的,敢給他如此奇恥大辱!

  “是是,大人,我們已經在對面的茶樓包了雅間。”有統領討好地將他延請至對面的茶樓入座。

  周菁華站在窗前,低頭看著這一幕勾唇一笑,“看來今日這案子也沒什么好看的。小江,我們回去吧!”

  “是的,小姐!”

  小江轉身跟著周菁華下樓而去。

  巧云見此急道,“小姐,姑爺不會真的把那個司徒南給放了吧,那再捉可就難了!”

  “我不相信陳晃會這樣就放了司徒南。”

  成晴晴堅定地說道,這些日子,陳晃日日夜夜都在忙著準備這個案子,更想替百姓申冤,他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此時百姓們眼見到司徒南神采飛揚地走進茶樓喝茶,紛紛低聲嘆道,“果然就連太女和陳廷理都拿他及他后面背靠的若敖都尉沒辦法!”

  扶著瘸了腿的老萬來看公審的小四皺眉道,“掌柜,看來此案只能如此了…”

  “不會的,太女向我們保證了一定會還劉嬸一個公道的。”老萬搖頭道。

  老漢嘆氣,“這案子難,今日還是三司會審,司馬大人必然會偏袒親子,老司徒的兒子,司徒都尉剛剛釋放…主審的還是身為司敗的若敖三公子,這場官司怎么贏”

  老萬還是不信,目光堅定地穿過濟濟的人潮,隨著大伙望進朱門大開的刑獄司,只見公堂之下,此時兩側各站著五十名手持水火棍的威武衙役,神情肅穆。

  一聲大喝:“威武!”

  竊竊私語的百姓聞聲齊齊喝退。

  他和小四小五小六老漢他們也隨著人潮往后退去。

  整個公堂內外此時肅穆森嚴,遠遠站在大門外的所有百姓安靜地伸長了脖子,將目光投注在了公堂上高坐的若敖子克身上。

  一束微薄的陽光透過飛檐射入有幾分陰暗的公堂之上,陳晃一臉肅穆,帶著幾名幕僚還有衙差搬上一落落他們這幾日日夜不停登記的近萬宗失蹤百姓的卷宗,依序踏入那高懸著“明德慎罰”四個大字的公堂之上。

  高堂正中設有兩席,若敖子克此時一身司敗的三尾鳳朝服高坐在堂中正席公案之上,而陳晃身著庭理站在堂下向坐在上首的他和一側陪審的身為司馬的若敖子良和身為司徒的老司徒二人拱手致敬,然后才隨后入座陪席。

  雖然主理刑獄的是陳晃。

  可是主管司法的卻是若敖子克。

  而三司有共同決獄斷案之權,此案不會只聽一人所言。

  陳晃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卷展開,這是他這些時日所有審訊結果及所作口供筆錄,大聲稟道:“司敗大人,一月前,七月初十,經成右徒大人舉報,在郢都城外抓獲略賣人販二十一人,經審訊全部據已招供,他們在城外一處無人莊子進行交易,并于我楚國今年大水之后強擄無家可歸流民一千二百人為奴,欲轉賣他人,從中獲取暴利。

  八月初三,鄭國商賈弦高攜其兩個親妹,弦玉,弦青前來投案,自認流民略賣案系他們下屬的弦氏商行所犯,而一干人販皆是他們的屬下,并承認他們的牙行在楚五年間,一共為他人略賣大水后無家可歸的楚人五萬余人,同時聲稱有人于八月初一晚上對其進行追殺,其仆役三百余人一夜之間皆被滅口,其親弟,弦七橫死于當晚。

  今令史(春秋戰國時期的仵作)已經全部查驗尸體,驗明正身,確認皆為刀傷他殺所致。

  同時,這幾日前來登記大水后失蹤的流民已達一萬零一百二十宗,全部編撰成冊在此。”

  陳晃將手中長達八尺的流民冊命人對著公堂內外及陪審的三司展示,原本安靜的刑獄司內外頓時響起一片吸氣之聲。

  眾人雖都知道鄭氏商行強擄流民五萬,卻不知他們卻已經全部被人殺人滅口。

  “殺了這么多人?!”

  “真是天理難容!”

  “這個弦氏商行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在我楚國略賣五萬之眾!”

  “殺了他們,還我們親人!”

  “對,殺了他們!”

  一時間,公堂內外皆響起憤懣之聲,甚至有人將籃子里拎的青菜或者隨地撿起的泥巴扔在弦高三人的頭上,弦玉不斷閃躲著,撇著嘴想要辯解,“大哥,明明就不是我們略賣的流民,而是你和弦七…”

  弦高皺眉看著她不認同地道,“玉兒!”

  弦青冷哼一聲,低頭道,“現在辯解有用嗎?有這口舌和堂上的三司說去!”

  公堂內外頓時間吵吵嚷嚷。

  作為今日陪審的代表老司徒坐在一側重重清咳兩聲,若敖子良則不悅地皺起眉頭。

  若敖子克看到若敖子良向他這邊不悅地望來,隨意地翻著卷宗的大手一罷,握起黃花梨的驚堂木,重重一拍,“肅靜!此乃公堂不得喧嘩,否則違者,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威武!”

  兩旁衙差手中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柱,仿佛打在人身上一樣,頓時刑獄司內外吵吵嚷嚷的百姓頓時溫遜無比,有膽小的庶民甚至縮到人群中,躲了起來。

  若敖子克看著堂下跪著的弦氏兄妹三人及二十一名人販,這才清了下嗓子問道,“你們三人可是剛才陳庭理所述的鄭國弦氏兄妹三人?”

  “正是,草民,弦高。”

  “草民,弦玉。”

  “草民,弦青。”

  一身囚服的弦高弦玉弦青三人同時跪地回道:“叩見大人!”

  若敖子克一改往日的戲謔之色,正襟危坐地開始了審問:“你們是何年何月起開始在我楚國強擄流民,擄獲之后,又賣于何人,從中所獲之利,流民如今去處,一一道來。”

  弦高沉穩溫和的男聲緩緩回道,“楚穆王十五年,我五妹弦青和七弟弦七帶著五十名鄭氏家奴離開鄭國,來到楚國,開始從事牙行之業。

  當時楚國年年大水,百姓流離失所,所以我七弟看到其中暴利,趁楚國大水之跡,無償收擄無家可歸的流民萬余人,一部分是無處可去,自愿跟著,一部分是擄來的。

  后有大主顧得知此消息,向我七弟購買此批流民,并要我七弟專門為他負責圈禁這些大水大戰后無家可歸的流民。

  我們牙行有個規矩:只問錢,不問人,也不問去處。

  所以我們只是按期將收擄而來的流民送往城外指定的無人莊子,五年來,我們總計販賣五萬四千八百六十一人。

  而今年七月,楚國西郊講武,我們聽聞消息,有楚國貴族向楚王敬獻五萬奴隸,當時覺得這數字實在巧合但也未深究,畢竟我們只是商賈不問對方收購奴隸作何用途。

  而后對方傳來消息,卻突然叫停了對于流民的收購,我們還余一千二百人無處可出,就將他們全部移至東郊附近的小山下,任他們自生自滅。

  不日后,八月初一,我七弟及其從屬的三百名下仆一夜之間慘遭橫死。

  待我們從外經商回來,就發現滿門被屠,所以特來投案以避殺身之禍。

  若是大人問小人,如今五萬流民身在何處,據我等所知,想必已經跟著駙馬前往戰場。”

  “果然我們的親人是被送上了戰場!”

  “可惡,這些鄭人!”

  “這些年他們就在我們身邊,可是我們居然從來沒有發現…”

  刑獄司公堂外頓時響起一片失親百姓的驚呼還有涕哭聲。

  “你所說的大主顧是何人,據實答來?!”

  若敖子克命令“肅靜”,終于問到最關鍵的問題,若敖子良則坐在陪審的席位中,略略探前身子,目光深深地看著堂下的弦氏兄妹三人,似乎他們只要回答了就會定他們死罪。

  而所有百姓更是向前伸長了脖子,神情十分專注地等著弦高的回答。

  “正是貴國當朝虎賁禁軍都尉:若敖越椒!”

  弦高報出這個名字之時。

  全場內外都倒吸了一口氣:真的說出來那個名字了!

  若敖子良頓時將袖袍都揪緊了,握手成拳,想要起身喝斥,可是比他動作更快的是坐在上位的若敖子克眉眼一沉。

  手中驚堂木重重一敲:“放肆!若敖都尉掌管我楚王宮五萬虎賁禁軍,更是我大楚第一勇士,豈容爾等鄭人隨意污蔑而且他身為禁軍都尉,為何要收購五萬奴隸之眾,你們這是攀污若敖都尉造反不成?”

  此時公堂之后,幽暗的后堂之中,令尹子般和羋凰,二人俱是安靜地坐在后堂之中仿佛在聽一場戲。

  他們同時聽到這一句話。

  前者眉頭俱是一皺,甚至聽到公堂之上若敖子良發出一聲質疑:“若敖司敗這話怕是說的有失偏頗吧?”

  “不知司馬大人覺得哪里偏頗了?”

  若敖司敗恭敬地起身一揖請教道。

  “造反是謀逆大罪,購買奴隸未必就是造反,而且若如此人所說若敖都尉的五萬奴隸俱已獻給大王,更是造反之言不成立,司敗大人所言乃是臆測,并非事實。”

  若敖子良沉聲說道,就算正中坐著的是自己平日喜愛的侄兒,依然語氣十分強硬。

  若敖子克戲謔一笑,拱手告罪,“司馬大人教訓的是。”

  坐在后堂的令尹子般聞言皺眉。

  而羋凰則默然不語,繼續側耳傾聽前面公堂上傳來弦高惶恐不安的聲音,“小人不敢,小人所說句句都是實情,小人兄妹三人因害怕造到追殺,才前來自首投案,但是小人也不知都尉大人購買此批流民作何用途,我們只收錢,從不過問買主的用途。”

  若敖子克挑眉繼續問道,“好,那你們可有你們過往五年來所有交易的憑據?”

  “所有交易的收據存根全在小人的三名幕僚身上,被他們悉數帶走,而今小人沒有證據。”弦高搖頭回道。

  “那他們人現在何處”

  “雖然我們滿門被屠,但是并未發現他們三人的尸體,想必他們是提前逃了,如今不知所蹤!”

  “子虛烏有,一派胡言!”

  若敖子克手中驚堂木再度一拍,大聲斥責道,“那為何你們兄妹三人遭到追殺后不逃,反而前來投案你可知你一介鄭國商賈攀污我楚國重臣該當何罪”

  老司徒也笑了笑,對他說道,“司敗大人果然一語道破關鍵。”

  若敖子良聽到這里也點了點頭,顏色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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