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洪峰過境
墨色的濃云死死鎮壓著荊蠻的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從天而墜，壓抑得整個荊蠻大地都為之低沉。
大江邊上，波滔怒號，正是狂風大浪上涌之時。
所有靠著江邊生活的漁民全部被勒令不得不出去捕魚，度江的船只也全部被要求停運不許載客。
但也有急著趕赴對岸過江想要回家一看究竟的百姓，焦急地等在江邊，等待大雨停止而遲遲不肯離去，還有一些為了討生活而冒險在江邊打撈被風浪沖上岸的魚蝦的漁民和百姓。
“爺爺，你看，我撿到的這是不是河豚！”
一個穿著破舊衣裳梳著雙丫髻的九，十歲的小女孩站在江邊，舉著網子里面撈到的圓滾滾，如蝌蚪，尺余大，腹部發白，背上青黑，帶小刺的魚兒。
“丫頭，快點，河豚是好東西，能賣出好價錢來，把它裝上！”
老漢一百指揮著孫女將抓到魚全部拉到江邊上一個竹簍里裝好，一面高興地對其他人說道，“今天這天氣雖不好，可正是撿漏的好時候，這都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美食，多了的還可以賣進酒肆食樓或者有錢人家的后廚。”
“是的，大家多撈點！”
“一年難得一次機會！”
一起撈魚的貧民百姓紛紛點頭，風浪再大再兇險，可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卻不減。
負責巡視大江汛期的孫叔敖看了，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沖上前去，將他們攔住，指著大江中漂浮的個三角形木樁浮標和岸上的警界木樁，大聲勒令道，“你們沒有看到那條警界水位線嗎？已經快過線了！都給我上來！”
老漢一腳站在江中的淺水區，一腳站在岸邊，笑嘿嘿地對孫叔敖比了一個手指頭，然后指著江邊沖上岸活蹦亂跳的魚蝦求道，“官爺，就讓我們再抓一回，就抓一回，這可是千載難縫的好機會，這么多魚，不撿回去，多浪費啊！”
小女孩也跟著他站在淺水區，用網子兜著河豚，聞言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地央求道，“這位官爺，你就讓我和我爺爺撿完這些魚再走吧！這可是我們接下來一個月的口糧！”
其他百姓見五城兵馬司的人到了，搶著時間二話不說加快了手上撈魚的動作，聲怕一個慢了，就再也沒有機會。
在當今這個世道，糧食出產不高，出河捕魚得有漁船，尋常人家除非是進山林的小河小溪里捕魚，否則一年都難見到這種天然的美味，更別說去買。
“不行，你們這是不要命！”
孫叔敖皺眉說道，“朝庭已經頒布了《防汛令》，嚴禁走近江邊，一經發現，全部以工代罰，加入修堤工團。你們再不住手，全部給我抓了。”
老江聞言連忙點頭，“好好，我們現在就停下來！”
可是他話才一說完，小女孩子抱著河豚正準備撈了最后一網魚上岸，江中一個大浪打來，眼見著將小女孩子還有她身后十幾個百姓，一起卷了去。
江邊頓時響起了哭喊聲，“爺爺，救我！”
“救命！”
“快救救我孫女！”
“還有我阿爹！”
“我媳婦被卷走了！”
有人想要跳水救走，有人被攔住，老漢甚至趴在江邊上想要把孫女拉上來，還有百姓想找到木棍子就用棍子把沒有卷遠的人拉回來，可是浪頭太大，有幾個人一轉眼間就拉開了數丈遠。
孫叔敖見此大罵一聲，“其他人還不都給我上岸，然后下去幾個會泅水的跟我救人！”
“還有，找兩三搜漁船來，有幾個已經沖太遠了！”
五城兵馬司的小統領聞言說道，“都尉，這些百姓自己找死，我們就不要管了，這么大的浪，到時候我們的兄弟也不一定能活著回來！”
他身后跟著的人紛紛點頭，“就是，今年的洪峰馬上過境，這個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況我們也不侍泅水。”
“往年也是這些人找死，我們就不要多管閑事，把這些剩余的不聽話的全抓了！”
“對啊，都尉，抓了他們就不敢了！”
孫叔敖聞言皺眉，雖然他們的話有貪生怕死之嫌，但是人要救，威要立，不然救了一個還有更多人以身犯險，那還就不完了。
“你們是軍人，吃著百姓納的稅，就應該保護百姓，而不是光說這種置百姓于不顧的混帳話！”一個聲音從后面打斷了他的話，“來人，給我立即找船，出船救人，如果沒有船，靜安立即命我們停在江邊的成氏大船出動搜尋落水的百姓！”
“是！公子！”
靜安立即帶著一波暗衛轉身沿著大江向另一個方向而去，在遠處江邊停了兩三艘大船。
“還有所有百姓不得踏過這條警界線！”
成嘉指著他連夜讓人沿著江邊立的一排警界樁，對眾人命道，“越者，全部充工代賑，加入修堤的隊伍，直到汛期結束為止！這些江邊還站著的，給本右徒全抓了，以警效友！”
“是，右徒大人！”
五城兵馬司的人雖然被訓斥了，可是心里沒有半絲怨言，趕緊火速將老漢他們拉到了一邊，又臨時征調了江邊的民船出船救人。
老漢見到是成嘉，又聽到他的身份，沒想到這位經常出入萬記餛飩的就是當朝的右徒大人，連連喊道，“求求貴人救救我的孫女吧…小老兒再也不敢了！要把我抓去做苦力都行…”
其余百姓聞言也紛紛求道，“大人，也救救我阿爹，還有媳婦吧！”
成嘉聞言看向站在人群中已經一身泥濘的老漢，“放心，我們一定會救回你們的親人！”
“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老漢得了他的保證，千恩萬謝。
雖然他也只和這位貴人說過幾次話，可是直覺他就是個好官。
所有百姓也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紛紛將目光投在江邊上立著的一身便服的年輕男子身上。
成嘉身后跟著卜尹和公輸年，卜尹看著江上烏云沉沉，出聲說道，“這場大雨恐怕一日兩日也停不了，成右徒除了防汛還得再加緊了，不然今年我楚國又不好過了。”話畢長嘆一聲，“這亂世之中，天災，大戰，連年不斷，何時是個盡頭！”
“今年，我們一定會挺過去的，絕不會像去年那樣！”
成嘉聞言眉頭皺了起來，看著江面上又掀起一朵大浪滔天，宛如怒吼的海獸，小小的漁船在寬五百丈的大江中顯得那么渺小，似乎隨時都會翻掉，搖船的漁夫和士兵在風雨中拼命地向落水的百姓游去，面容一整，想到即使在兩千年的后世，直升飛機，游艇各種海陸空的交通救援工具也無法阻止洪水過境。
洪澇災害依然讓一個國家蒙受巨大的災難，不僅是經濟上的巨大損失，許多百姓在洪水來臨之時失去家園，失去親人…
公輸年胖胖的面容也第一次揪緊起來，看著又一個大浪打來，漁船在風浪中差點翻掉，最后險而又險地躲過，然后終于救上來了第一個人，“成了，成了，救上來了，那個小女孩！”
接著一個兩個三個，時間一點點過去，所有落水的百姓全部救了上來，就連那些看押的百姓也感恩戴德。
“多謝貴人…貴人真是好人！”
只是一陣馬蹄踩著泥濘的江邊沖進眾人的視線，在雨中奮力地抽打著馬鞭，大聲喊道，“大人，不好了，江漢平原那邊決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