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您這是怎么了?御醫,快宣御醫…”
一個焦急的聲音率行傳出。
趙常侍執著拂塵匆匆趕來,他身后的小侍人聞言又折身進了寢宮,不一會,就拉了鄭院首出來,四個侍人跟在后面抬著一個軟榻。
將羋凰放在榻上,司琴抱著一疊薄毯和軟靠上前,若敖子琰親手為她墊好蓋好,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趙常侍莫急,公主的傷,本官已經著人處理了。”
“有勞少師了。”
聞訊隨后趕來的吳王妃,身后跟著羋昭,還有大堆的侍女美婢宮人浩浩蕩蕩地從暖閣里走出。
迫不急待地低頭審視著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去了半條性命的羋凰,嫵媚的唇角微勾,但是很快吳王妃又換上一臉沉痛之色,手中的紫珠轉個不停,憐惜地說道,“我的凰兒,傷勢如何?”
“謝母妃關心,暫時無礙。”
羋凰作勢從榻上艱難地起身行禮,一臉坦誠稟告,“不過凰兒還有一事相告,剛剛在殿外,平兒莽撞失禮沖撞了少師,兒臣不想因她而有損了母妃的賢名,已經代母妃小懲大戒一番。”
“好了,一點小事,就不用說了,不過一個宮女,哪及你要緊,還是躺下吧!”
有御醫和朝臣在場,吳王妃大度地上前順勢將羋凰按在榻上,一雙帶著玉甲的手,好巧不巧就按在她的傷處,疼的她臉色慘白一片,卻只能咬牙回道,“謝母妃。”
嬌嫩的聲音里流露出幾分得意。
羋昭忍不住嘴角微勾,“大姐,你沒事吧,我看你一臉難受的樣子,很痛苦吧?”
“多謝王妹關心,我還受的住…”
頭上冒著細汗的羋凰咬牙回道。
“鄭院首,還不上前給公主醫治。”吳王妃起身在侍女的顫扶下,優雅地落坐在楚王平日常坐的御座之上。
赫然就是這殿中的主人姿態,發號施令。
“是,王妃。”眼見長公主臉色刷的慘白,鄭院首以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微抖的五指就要搭上公主的手腕上,一塊嶄新無比的絹帕卻搶先落在了羋凰的皓腕上。
“院首,請癥脈。”
走進的若敖子琰嘴上對他說著話,可是那眼角的余光卻落在羋昭那張敷的極白似鬼的嬌容上,羋昭眼見若敖子琰望來,立即收了臉上的得意之色,提著裙擺盈盈問好,“少師大人好。”
“嗯。”若敖子琰隨意地點頭,算是見過。
羋昭早習以為常對方的冷淡疏離,卻反而笑的更加嫣然。
常年出入達官貴人之中的鄭院首,不知怎么沒來由地心頭一跳。
聽聞這位新晉的若敖少師,乃令尹子般最得意的嫡子,眾卿交口稱贊,其心智計謀尤勝其父,能勝過若敖子般這個老狐貍的男子,怕也不是一個心思簡單的人物,遂拱手告罪一聲,“都是老夫唐突了,剛剛真是多謝少師大人提醒。”
“無礙。”
停頓了一下,若敖子琰又道,“雖然本官已經在回宮的路上先行為公主癥治過了,也著人處理包扎過各處傷口,但是公主的外傷很重,所以院首還是再好好看看為好。”
寒冰玉澈的聲音響起,可是每一字每一句似有深意。
“是,下官一定會仔細替公主檢查一番。”鄭院首皺著眉頭,將手再次搭在羋凰的手腕上。
“聽聞少師救了公主,只是不知可有活捉到刺客?”高坐在御座之中的吳王妃接過侍女捧上的香茗,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子琰慚愧,未能活捉到半個刺客。”若敖子琰坦然回道,面上不見半點愧色地負手而立。
“那還真是可惜了…”
舉著玉杯輕吹了一口茶沫,吳王妃幽幽長嘆一聲,語氣似是十分惋惜,打量的目光落在若敖子琰那張寒玉雕成的俊顏上。
真正是俊美如斯的男子,難怪叫昭兒念念不忘。
“不過王妃不用擔心,”
若敖子琰嘴角一牽,突然又道,“據說府尹已經在刺客身上查到重要的身份證據,相信由此順藤摸瓜,不日定能抓到幕后真兇。”
“什么?!”
吳王妃臉現微訝,然后馬上又笑著改口道,“呵呵,沒想到如今陳尹的辦案能力這般了得!”
“嗯,所以王妃不用憂心了,待水落石出,刺殺之人定會繩之于法!”若敖子琰微微頷首。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
吳王妃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硬,第一次不知怎么接下去,訕笑兩聲算是揭過此話。
借著低頭之跡對身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悄然退出寢殿。
一旁看戲的羋凰聞言唇角微勾,如今只要能讓這對母女不痛快的,她就會很痛快,遂揚聲道,“那就有勞少師,向令尹大人呈情,早日追拿真兇,早日替本公主作主!”
“不日就會有結果,公主盡請放心。”若敖子琰優雅地微笑頷首,目光先是落在某個裝病裝的女人身上,兜兜轉轉又不經意落在羋昭身上,若有所思。
那輕輕回眸的一瞥,似不經意,卻迷的羋昭幾乎神魂顛倒。
這已經是他今日第二次看她了。
以往從來沒有過的事。
遂順著他的話說道,希望能博得他更多的注意,“少師果然厲害,昭就在此替王姐靜侯佳音了。”
“嗯,公主靜候佳音好了。”若敖子琰略一頷首,再不多言。
這楚國之內,果然只有若敖子琰這樣的男子才配的上她楚國最尊貴公主的身份。
敷的雪白面容涌上一抹淡淡的潮紅,就連敷的粉都遮不住,且下頜自然而然仰的更高,幾乎視線之內完全目空一切,只看的到殿中鶴立眾人之間的矜傲公子,而交領的衣襟也隨之起伏微敞,露出里面兩半渾圓的雪白。
若敖子琰卻始終再也沒有回頭。
檢查完畢的鄭院拱手向吳王妃說道,“啟稟王妃,幸得少師大人及時處理,只是公主傷勢極重,大婚之前都需靜養,否則可能會影響婚期的正常舉行。”說完看了一眼身旁一直站著的若敖子琰,對方滿意地低頭一笑,“那大婚之前就有勞鄭院首多多費心了。”
“都是下官該做的。”
鄭院首又說了些應該注意的事項和要用的藥方,一一交待后,向吳王妃稟道。
“依你所言吧。”
冰冷的余光盯著榻上的羋凰,仿佛是個將死之人。
吳王妃隨意地玉手一揮,并不放在心上,不過容她再多活幾個時辰罷了,又道,“大王昏睡了一天一夜,眼見已經三更天,御醫們可有良策?”
“下官無能,請王妃恕罪!大王脈象確無異常,既無病兆顯現,也無中毒跡象。”御醫們毫無辦法,紛紛磕頭請罪。
“可能…大王真的只是睡著了…”
身為一院之首的鄭院首聞言噤若寒蟬,跪在最前面小聲地答道。
“有見過一個正常人這樣睡著嗎?喚也喚不醒。大王養你們何用!一群廢物!”
吳王妃大怒地將茶杯重重慣在桌上,發出“嘭”的一聲重響,“來人!給本王妃把他們這群庸醫全部拉出去斬了,掛在楚王宮外的高臺上,以儆效尤。”
鄭院首,眾御醫紛紛求饒,“王妃饒命!”
“饒命!王妃!”
一隊禁軍從外面沖進來,將御醫們一個個往外拉,偌大的寢宮頓時響起一片哀號求饒。
如此大的動靜,可是睡在最里面玉榻上的楚王卻仍然沒有一絲清醒的跡象。
“王妃且慢,殺了御醫也無濟于事!不若讓子琰試試。”若敖子琰伸手攔住禁軍的動作,提議道。
“噢,沒想到若敖少師不僅允文允武,還懂醫術,倒是個全才。”
吳王妃那雙嫵媚計較的眸子看了一眼舉步上前的年輕男子,暗道令尹子般還真是個有福之人,居然能有如此文武全才的嫡子,若羋昭能有他一半,想必她都高枕無憂了。
“雕蟲小技而已。”
從不知謙虛為何物的某人從容笑應,羋凰無語地嘴角輕撇。
“那少師就試一試吧。”
吳王妃點頭輕許,諒這個若敖子琰就算有驚世才華肯定也查不出是何毒物。
接到趙常侍通傳,聽聞嫡子要為楚王癥病的若敖子般帶著若敖子良及諸位朝中重臣匆匆前來。
霎時間,楚王的寢宮成了議事大堂,濟濟一堂。
所有人都關注著玉榻邊長身而立的男子和他手下無聲無息毫無動靜的楚王,除了三個人,正是靠在錦榻上的羋凰,高坐于殿中的吳王妃還有她身旁的羋昭。
此時她們十分悠閑地或躺或坐看著這一幕,當作一笑置之。
而他們皆才是楚王最親近之人。
最是無情帝王家!
天家無兄弟姐妹,叔伯父子。
甚至夫妻之間,前一刻笑語相偎,真情動天,后一刻都可以毒藥喂食,刀劍相向。
悠閑地吃著司琴呈上的果脯,羋凰冷然地自嘲一笑。
這就是她的親人。
上一刻還對她暗下毒手,這一刻卻可以笑語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