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芝有些心悸地看著煙塵外,遠方坐在白象上的男人。
那個男人做了“和平談判”的手勢,可他本身給人帶來的危險感太過強大。
他坐在白象上,白象站在那,就像是座城,座山,巍峨高聳。
燕芝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即便在烽燧上,見到的完美九品小殿下,還有齊梁第神將,都沒有如今顧勝城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強大。
顧勝城身后的使團,有幾位妖氣不輸自己和黃侯的高手,默默翻身下來,行到雪車之處,打開沉重的鑲金黑箱,露出內里金燦閃耀的珠寶,向弓弩營展示自己的來意。
還有些人漠然而無情地推出被繩索束縛住雙手的妖族女子,然后腳踩在腿彎,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們踢得跪倒在地。
這些女子跪在地上,咬牙委屈,兩眼溢出水光。
弓弩營的些射手,看得心神動搖,連忙深呼吸,摒除雜念。
她們的面容,實在是太過嬌艷,妖族妖獸,不化形則已,但化形,天生媚容,如妖狐族,或雪貓族,放到人類當中,便真的是艷冠方,千金難覓。
燕芝聽到身后咕嚕聲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連忙轉頭,看到身后的黃侯,身子還狼狽半撐在地上,裹上層塵土,目光卻直勾勾停留在城外,眼里滿是贊嘆之意,毫不掩飾對那些妖族女子的贊賞。
燕芝看在某人救了自己命的情況下,壓抑住厭惡語氣,冷冷提醒道:“這些可都是妖族女子。”
黃侯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妖族?妖族怎么了?”
這個紈绔嬉皮笑臉道:“人有好人有壞人,妖有好妖有壞妖,看她們的臉蛋兒,嫩得掐出水來,嘖嘖,我見猶憐,我見猶憐”
“更何況”
安樂小侯爺只手拍了拍身上泥土,站起身子,扼腕嘆息道:“這些妖族小狐貍們,個個化形太早,連靈智都沒開,恐怕除了身媚骨,當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
戛然而止。
嘆息復嘆息。
燕芝冷笑道:“若是?”
安樂小侯爺嘿嘿笑了聲,拿那種你懂我懂男人都懂的眼神示意番。
燕芝摔下句惡心,原本對黃侯的好感頓時煙消云散,沒好氣扭頭離開。
黃侯只覺得莫名其妙。
燕芝在鹿珈鎮有個宅子。
他的雙親死得很早,留給他的,就只有這個宅子,所以他十歲后,就去了平妖司。
這里對他而言,什么都沒有。
沒有任何美好的記憶,也沒有值得留戀的場景。
熱氣裊裊。
模糊的身影出現在霧氣升騰的銅鏡面前,層層卸下寬大青衣之后,便露出了窈窕有致的身線,她平靜看著鏡里的自己,不言也不語,緩緩蹲下身子,將褪下的青袍疊放整齊,與古劍擺放在起。
燕芝已經通過平妖司,知道了今日破開城門的那個男人,究竟是何來頭。
那人是當代棋宮的宮主,在西妖失蹤之后,已經是當之無愧的西域妖族第人,如今執掌棋宮,權柄滔天。
齊梁的高手里,除了青衣大神將,還有小殿下,應該沒有能夠跟他相提并論的人物了。
燕芝抬起只腳,雙手扶住熱氣升騰的木質浴桶,緩緩踏入,輕輕吸了口氣,然后全身浸入浴桶。
這只浴桶,在自己還小的時候,若是灌滿了水,足以淹沒頭頂,如今泡身子,便只能堪堪淹沒胸前。
燕芝很高。
跟尋常男子差不多高。
所以她可以這么多年,都偽裝成個男人,直混跡在平妖司內,直到如今成為玄司里獨當面的大高手。
事實上,平妖司并沒有性別的歧視。
只是她不喜歡女子的身份。
在很小的時候,便是如此。
因為是女子,便有諸多不變,鹿珈鎮里的劍器鐵器,只許男兒接手,女子便沒有資格去觸碰。
越是邊境,越是戰火飄飛,越是重男輕女。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深吸口氣,感受著身子骨里的疲乏,隨著熱氣同被蒸發而出。
腦海里的信息,不斷回掠。
她還聽說,蘭陵城的齊恕先生,已經遣派了重要的人物,前來與這位棋宮主人進行談判。
從蘭陵城,到鹿珈鎮,這段距離,若是正常的車馬行駛,應該需要相當長的段時間。
西域此行態度放得很低,很誠懇。
從他們帶來的禮物便可以看出。
但陛下似乎并不想急著跟顧勝城談判,所以蘭陵城負責到鹿珈鎮談判的使團,到了今天晚上才開始出發,路上不緊不慢,明顯是想煞煞顧勝城的銳氣。
燕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若是沒有猜錯,此行負責來談判的,應該是齊梁的大殿下,烽燧侯蕭重鼎。
而顧勝城在入住鹿珈鎮之后,便明確指出了自己想要見的個人。
小殿下易瀟。
所以使團里應該也有小殿下坐鎮。
在這只使團到來之前,按理來說,負責接待顧勝城的 應是那位在齊梁北境,名望滔天的大人物。
西寧王蕭悟。
燕芝輕輕吐出口氣,北方道境,幾位藩王,大多都是握著少許兵權的實權派,而其中最為強大的,就是這位西寧王,有第二神將王落當他的臂膀,這些年為西寧道攢下了不少積蓄。
她站起身子,重新換上身衣服。
燕芝動麻利地取出毛巾,擦干自己"chiluo"身子的殘余水分,然后半俯下身,望向銅鏡里的自己。
從臉蛋到身材,都是個無可挑剔的美人。
她將長發盤起,微瞇起眼,細細想了片刻。
襲黑衣,從鹿珈鎮的某處小宅里匆匆行出,拐入某個小巷子,路向著宴請棋宮諸妖的方向行去,而拐過數個小巷之后,便不見蹤影,徒留件空蕩蕩輕薄的黑袍被風卷起。
就在此地。
黃侯停下腳步,望向眼前并不算恢弘的城主府,內里歌舞升平,正是宴請西域使團的場所。
安樂小侯爺笑了。
他聽說燕芝有處老宅,便等在宅外,本想敲門拜訪,卻看到襲黑衣悄然溜出,下意識跟出了這么遠,直到這里,此刻居然跟丟了?
他接過飛來的黑袍,輕輕嗅了嗅。
面色便變得古怪起來。
他本以為會有股燕芝味。
沒想到,有股胭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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