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馮念沒接,轉而道,“媽第一喜歡你。”
林微瞪大了眼睛。
“第一次見你,媽就想你當閨女,你比媽想象中的閨女還要好…”馮念嗓子有點酸澀,“后來,我覺得…你當我兒媳婦才好呢,這樣就不用嫁到別人家了…”
可是,這個兒媳婦當得太苦了。
馮念忍不住抬起頭,看著產房雪白的房頂,抑制住自己的眼淚。
下午四點,林微宮口開至八指。
那醫生詢問馮念意見,“其實這個時候,可以把羊水捅破,開始生產…”
“您看,要不要現在就…”
產婦痛的快沒力氣了,要是再等下去,她怕這孩子出生不會順利。
見馮念猶豫,她指了指林微道,“也不用著急,再給她吃點東西,好攢點兒力氣。”
說完,俯身在林微耳邊問她,“要不要上廁所?”
上廁所?
林微眨眨眼,迷茫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什么,不由點了點頭。
然后,就見醫生拿了一根導尿管,“剛才你宮口已經開到八指,其實越到后面,宮口開的越快,為了避免把孩子生在廁所,就用導尿管了。”
林微茫然地點點頭。
其實她現在已經痛的幾乎沒有旁的什么感覺了,很多事兒也就無所謂了。
馮念往她嘴里塞了一塊糖,柔聲道,“知道你不想吃別的,那就吃點兒糖吧,還是你以前給我買的…”
四點半的時候,林微宮口開至九指,撕裂般的痛毀天滅地般侵襲而來,她失聲尖叫!
凄厲的聲音,沒什么阻礙地傳到產房外面馮老爺子的耳朵里,瞬間讓這個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老人彈跳而起。
這是要生了?
此時,林微羊水破開。
那醫生嚴肅盯著林微的眼睛,“等會兒聽我的,呼吸不要亂!要你使勁兒的時候,你就使勁兒。想想第一胎生產時候你怎么做的,這次也是一樣。”
林微胡亂點點頭,鬢邊散亂的頭發黏在臉頰上,顯得極為孱弱。
她望著醫生的眼睛,烏亮水潤的眸子里滿是決然,慢而艱難地表達著自己的訴求,“如果…生產期間…有什么問題,一切以孩子為重。我的孩子,只…只能聽我的,無論是誰,都無需聽從…”
那醫生看她一眼,“大人孩子我們都會盡力保全,別怕。”
林微堅持,“醫生?”
“…好。”那醫生見林微眼里濕潤起來,心里一軟,點了點頭。
五點,林微宮口全開。
除了醫生的指揮,她再聽不進任何話,機械地呼吸,機械地用力。
馮念握著她的手,喉嚨緊張地不停吞咽著。
嘴里念念有詞。
細細去聽,便知道她這么一個無神論者,在求著八方神明,讓林微此次生產能夠順利。
“啊——”
林微身子繃緊,猛地彎起一個弧度,張著嘴,努力呼吸著。
又一波疼痛襲來,林微眼睛都要暴起了,“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我有拂曉就夠了,不要多的孩子了!不要了!再不要了——”
最后一個字落地,身體像是滾水里的蝦子一般,幾乎彈跳而起。
產房里的人按住她,大聲打斷她的話,才堪堪將她亂掉的呼吸給扳正。
而此時接近首都,飆車一般踩著油門的唐慎,心里一陣又一陣地縮緊著,耳邊仿佛出現了幻聽,滿腦子都是一聲又一聲凄厲的慘叫…
車里的青年司機幾乎已經成了死魚,面對唐慎兇狠而又低氣壓全開,渾身幾乎彌漫了濃厚黑氣的樣子,再不敢要求休息。
當小汽車駛進首都,唐慎腦子迅速出現首都的路線圖,做下決定,便順著腦子里最近的路線,迅速往馮念所在的醫院開去。
若是生產,他媳婦兒必然是在他媽所在的醫院,若是沒有生產,那必然是在家。
只是,現階段,往醫院跑一圈,是更穩妥的做法。
即便是沒有生產,也不過是空跑一趟。
若是生產,那便不用跑冤枉路,能直達他媳婦兒身邊兒。
唐慎瞇著眼睛,看著路況,腦子里迅速計算著,若是抄小路,若是沒有交警攔著,又能節省多少時間…
五點十九分,他靠著超強的記憶能力,終于到了醫院婦產科樓下。
車子直接甩給青年司機,他看都沒看一眼,也沒安排幾句,便迅速往護士臺跑。
“我是孕婦林微的丈夫,馮念是我媽,已退休的陳護士長和鄭護陪同,她們現在…”
護士被嚇了一跳,正想詢問幾句,一聽這話,趕緊指了個方向。
唐慎哪里愿意浪費時間,提溜起來護士,往她大致指出來的方向沖,“指方向!”
那護士被人兇狠對待,腦子差點亂了,一聽指方向,條件反射般,顫顫巍巍道,“前面…直…直走!第九道門!”
唐慎聞言,一把丟下她,幾乎是風馳電掣般地沖向第九道門前。
產房里。
“用力!用力!再用力!孩子頭出來了!”
已經精疲力竭的林微聞言,大聲一喊,渾身力量集聚,使出畢生的力氣,努力推擠著孩子。
“五點二十分,第一胎,男孩兒。”
隨著話音落地,一聲嘹亮的啼哭在病房里響起。
林微一下子倒回產床上,胸口大力起伏著,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外界一點兒聲音。
產房里的人有條不紊地給孩子清理干凈,稱重,帶上身份卡。
“2.8千克,五斤六兩!”
旁邊人報著數字,那醫生對著林微道,“還有兩個孩子沒出來,千萬別松了勁兒!”
林微鼻翼翕合,腦子轟鳴,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哪里還能聽她的指揮,只是不住喘著氣兒。
旁邊助產的拍了拍她,“使勁兒!還有兩個!不能憋在肚子里!”
林微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一句話。
那醫生皺起眉毛,看了她一眼,立即做了決定,張嘴道:“忍著,會有點兒疼!”
話音剛落,便開始按壓她的腹部。
“啊——”
林微尖利的慘叫脫喉而出,頭瘋狂地擺動著,“讓我死!讓我死!媽,你讓我死了吧!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