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去上課吧。”
孫城固笑著站起來,“等下午放學,你來這里一趟,把接下來的資料拿回去。杜磊第二冊的資料都已經學習完了,現在正在看第三冊。你再不追,就被他甩在后面了。”
跟孫城固說好,林微離開辦公室往教室跑。
離上課還有八分鐘,她得抓緊時間到教室。
就在林微返回校園上課的時候,四合院里大壯和黑點正在狂叫,似乎警告外面的人不要靠近。
外面的人瑟縮了一下,扶著腰走遠了一點兒。但終究也只是離大門僅兩丈的距離。
張軍忙得中飯都來不及吃,好不容易得了空,正要回家下碗面條吃,剛走到胡同口,就聽見兩只在瘋狂叫喚。
他眼里猛然發狠,腳下動作極快,很快進了胡同里面,視線剛好能夠看清門口。
一看見門口的人,張軍就是一愣,隨即快步走過去,“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在家養著嗎?你過來爹娘知道嗎?”
張軍媳婦懷孕四五個月了,她這身子都重了起來,因為吃得好,肚子也比一般人大。但只是胖了肚子,她人卻顯瘦了一些。
今兒過來,她本以為張軍會緊張她,誰知道一見面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好問,頓時眼睛就噙著淚了。
“你這樣一個人從家里過來,萬一有個好歹,哭都來不及!”張軍有些惱,“你不為自己考慮,總得為孩子考慮吧?多大的人了,做事兒有點譜行不行!”
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他還按時寄錢回去,前段時間他也寫信了,說是沒有意外就回去收麥子。
也就一個月,麥子就要陸陸續續收起來了,她這都不能等?
想著,張軍又有些緊張,“咋?你這個時候過來,是家里出事兒了?”
“沒出事兒!”張軍媳婦兒也惱了,“家里沒出事兒我就不能過來了?這首都是你家開的?”
這段時間,她在家里聽夠了閑話!
最先的起因就是娘家那邊的李曉玲。
本來她回來這件事兒就不光榮,所以就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結果倒好,李曉玲生怕事兒不夠大,到處說林微摳門,還有什么過著資本主義的生活啥的。
說得多了,就傳開了。
人家就說,說他們家是給資本主義小姐做家仆,做奴隸的。沒有骨氣,軟骨頭啥啥的。
還有人說她之所以會送回來,是因為貪了林微這個主人的東西等等,要不然怎么可能回來啥的。
是,她是知道,在鄉下孕婦生產前一天還下地干活都是常見的,普遍的。
可她都說了,她是懷胎不穩才回來靜養的。
但是那些人不信她,說她都修養了兩三個月了,怎么還要休養,下地干活都能,給主人家做做飯就不行了?
畫里畫外的意思,就是她手腳不干凈。
她能對天發誓,除了林微允許的,她沒貪墨林微的一分錢。
她只是想了一下,只是心里不平衡,才,才得意忘形的。
“好好說話!”
張軍不慣她。“你看看你什么樣子?有倆錢不是你了是吧?”
張軍話一出口,張軍媳婦兒就抱著肚子哭起來,“反正我不回去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說的多難聽!嗚嗚,咱們辛苦賺的錢,他們眼睛什么?竟然還說咱們是奴隸,軟骨頭…”
張軍媳婦兒越說越委屈,“咱家寶兒還小,不懂這個。等他大了,要上學了,人家要是還說這個,那可咋辦吶…嗚嗚,你這段時間也不回來看看,就寫個信,人家還說你在這兒找了個小的,不要家了…”
這話擱以前,張軍媳婦兒是不相信的。可在林微這兒干活,她對張軍每個月能拿多少錢,心里還是清楚的。
如果自家丈夫每個月都把錢如實上交,她也不會生出那么多的懷疑和害怕…
張軍一聽她說的話,陡然瞪大了眼睛,指著她的手指氣得直哆嗦,“你說啥?你有本事再說一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是想把我害死讓孩子沒爹嗎?”
這都什么話?別說有,就是沒有,今兒這一番話被人聽去了,他也得被抓進去調查!
如今,上面最煩的就是歪風邪氣!
這種事情,是不容忍的!
他不想自己埋頭拼命干活的時候,突然就被自家人給捅一刀。
想到自家媳婦兒這么口不擇言的一句話,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后果,張軍身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張軍媳婦兒說完也后悔了,驚慌失措地往周邊看,見沒什么人,才白著臉看著張軍,顫顫道:“我,我就是個氣話!不是那個意思!真的!”
她突然想起來那些因為作風不好被抓起來再教育的人…
張軍看了她很久,直到讓自己冷靜下來,才開口說話。
“其他都別說了,就說說你來這邊的原因。”
他以前說過,她沒有可能再回來。
即便是林微同意,他也不會同意。
張軍沒有開門,就這么站在外面跟她說話。
“我現在胎相穩定了,可以,可以干活了…”
“你想都不要想!”張軍冷眼看她,“自己做錯的事兒,自己就要承擔后果,沒有人能為你的后悔廣開大門。”
她永遠不知道,他在廠子里被歧視,一只胳膊去山上弄干柴,無法讓父母過上好日子,害怕家里會過不下時的惶恐和痛苦。
是林微和唐隊拉了他一把,在他對這個世界快要充滿怨恨的時候,在他快要變成自己鄙視的人的時候。
他也有大富大貴,大展宏圖的心,但更多的卻是報恩和感恩。
妻子忘記了,他卻不能,也不敢忘記。
午夜夢回,他經常會夢見自己光著腳,背著足以壓倒他的干柴,踽踽行走在冰寒的石子路上,永遠沒個盡頭…
“你等等,我留個紙條給彭兵說一下,等會兒帶你回家。”
張軍坦然以對,“以后我每個月會回去一趟,你不用再來這邊兒。”
他說的淡然,但態度卻十分堅決。
張軍媳婦兒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心肝脾肺都擰成一團,不敢置信自家丈夫竟然可以為了一個外人如此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