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這天,當廣靈縣的百姓們歡度這個一年一次的上元佳節時,在此盤桓十來天的大同總兵胡遂終于帶兵啟程離開了。
他此番可是要到周邊諸多邊鎮城池巡視的,在廣靈已經待得太久了。不過逗留在此的時間也是大有收獲,不但知道了軍中弊病之深,更得到了這么一件足以影響今后戰局的利器,他是帶著滿意離開的。
這飛艇的制造工藝并不復雜,都不需要什么圖紙,只消看過的工匠,便能再短短時日里掌握其構造。所以陸縝指揮所制的飛艇留在了當地軍營之中,而那些參與制造的工匠則被胡總兵調到了身邊,這對他們來說自然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胡總兵離城時,為他餞行的不單只有軍中將領,還多了一名年輕的官員縣令陸縝。這顯然也是他對陸縣令的回報了,因為照道理來說,小小縣令是沒資格出現在這兒的,而有了這一破格之舉,陸縝勢必會在軍中有些名氣。如此,新提拔上來的把總自然不敢再對他不敬了。
對此,陸縝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在胡遂上馬離去前,很是恭敬地彎腰:“祝總兵大人一路順風!”
胡遂深深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灑然一笑:“陸縝,本官瞧得出來你絕非等閑之輩,我等著看你將來能有多大的成就!”說罷,便抽馬疾馳而去。
靜靜地目送他們消失在悠長的官道之上,再轉身時,陸縝臉上的笑意已然消失,一絲隱隱的殺伐之氣隨之而出。是時候把之前的帳給清算干凈了!
為什么陸縝要冒極大的風險直闖軍營去對付蕭默?只因為他很清楚蕭默對自己有著多大的威脅,一個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就跟之前的陸縣令一般。
而所以蕭默會做這一切,只因為鄭家的人從中作梗!這一點,陸縝可是沒有片刻或忘哪。
之前因為有蕭把總保著他們,陸縝即便拿下了鄭富也不敢把鄭家怎么樣。可他們倒好,不但不思感激回報,還妄圖聯絡蕭默繼續來算計自己。對這樣的敵人,陸縝是怎么都不會放過的。
現在蕭默死了,鄭家在廣靈最后的靠山倒了,他便再沒有什么好顧忌的。
正月十六日,當縣衙重新恢復正常工作之后,幾道榜文便出現在了縣衙門口和各要道與城門處,旁邊還有縣衙的書吏不斷朗讀與解釋著榜文的內容。
說白了就一個意思,縣中百姓但有受鄭家之苦的,都可到縣衙告狀,知縣大人會將之一一受理,并還大家一個公道。
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鄭富一被投入大牢,他原來的那些下屬已然有了別的心思。現在連靠山都死了,他們就更沒了顧慮。為了向奪回大權的陸縣令表示忠心,這些人在針對鄭家一事上更是出奇的積極賣力。
而就在他們賣力的宣傳下,縣里吃過鄭家苦頭的百姓們便紛紛告上門來,一時間縣衙門庭若市,著實熱鬧了好幾日。
也是鄭家在當地確實壞事做絕,當確認縣尊大老爺的真實意圖后,一樁樁的案子就都報到了陸縝的案頭奪人田產,搶人妻女,甚至是為了一點利益毆殺人命的案子一點點堆積起來,很就有數十份之多。此時用罄竹難書來形容鄭家在當地的罪過也是毫不夸張了。
這其中固然有鄭富及其家奴做下的惡事,也有他父親鄭海和其他人造下的孽。百姓們忍得太久,一旦逮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仇人。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陸縝也怒了。沒有太多的猶豫,大手一揮,就命人直取鄭家,將上面所羅列的所有為非作歹之人通通拿進縣衙盤問。
鄭家老太爺鄭海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猛,還想拖延幾句呢,就被沖到面前的幾名差役拿鐵鏈給鎖拿了去,就跟牽著條狗一般把這位退下來的縣衙前典史給穿街過巷地拉回了縣衙。
至于其他人,更是被人拿大棍子抽打著趕去縣衙,但有敢反抗的,就是劈面一頓猛揍。一時間鄭家上下哭喊連天,好不凄慘。
要知道,這些差役當初可都是鄭家手下隨意呼來喝去的狗腿子而已,但現在他們卻比任何人都要兇殘,甚至有兩名家奴因為言語不敬,還想反抗,竟被他們活活打殺在了大門邊上。
正所謂破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此話果然不虛了。
如此局面,鄭海終于知道自己徹底完了。所以當陸縝再于大堂開審這一系列案子時,深知縣衙手段的老頭兒很是光棍地就將一切罪名都給擔了下來。
幾日時間,鄭家一案便迅速審結,鄭海以及他的幾名子侄,還有一些管事惡奴全數被定了罪后投入大牢,這些人下場只等陸縣令上報大同府,再做最后定奪。但只要朝廷不出大赦天下的詔書,這幾位包括早在牢中多日的鄭富都難逃秋后處斬的結果。
雖然鄭家在大同府那邊也應該有些靠山,但在這么多確鑿的證據面前,他們的靠山肯定是不敢冒著把自己搭進去的危險來為其開脫的。
果然,幾日之后,府衙便送來了回函,不同同意了陸縝的審斷,還下令抄了鄭家的一切家產。這個在廣靈縣盤踞數十年的官吏家族就此徹底垮塌,所有家產田宅自然都入了縣衙府庫。
同時,陸縝還帶人把蕭默在縣城里的那處宅子也給抄了。這位把總大人還真斂財了不少的財貨,一抄之下甚至比有幾十年積累的鄭家更富一些,足有上萬兩的銀子,至于田產什么的就更不用說了。
兩家抄下來,縣衙不但收獲了百姓的一致好評,而且有大筆的實質收入。不單本來捉襟見肘的庫房迅速充盈起來,就是衙門里的人,也從中得了許多的好處。
對此,陸縝自然是睜只眼閉只眼,他很清楚只靠縣衙規定的那點俸銀是根本養不活那些官吏差役的,所以對他們的一些小動作也就當看不到了。而且他自己也從這兩次的抄家里得了不少的好處,再加上之前從蕭默那兒得來的三百兩銀子,現在他的身家已達八百兩銀子之巨。
八百兩銀子若是擺在幾十年后或許算不得什么,但現在,卻已是一筆不菲的資產了,尤其是在廣靈這樣的偏僻所在,無論對民對官來說,都是一大筆錢。
而除了這一些看得見的好處外,陸縝還收獲了兩件看不到的好處 其一,縣衙上下已對他敬畏有加,俯首帖耳。一個能把在縣衙經營多年的老官吏家族連根拔掉,自身不但沒有受到懲治,反而獲取良多的縣令大人自然是值得讓他們發自肺腑的尊敬的。
就是候縣丞和申主簿這樣的佐貳官,再見到陸縝這個年輕縣令那也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們甚至已不敢再提什么身份疑惑,這種事情還是被爛在自己肚子里為好,不然只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滅頂之災。
其二便是闔縣上下百姓對陸縝的感激與尊敬之情了。一個能為民做主,不官官相護的好縣令,青天大老爺,自然是會被百姓頂禮膜拜的存在。其實大明百姓對官員的要求真的很低,只要他不盤剝自己,能處事公正些便足以讓他們感恩戴德了。
而超額完成任務的陸縣令雖然還沒有表現出自己治理地方的能力,卻已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擁戴。
這個正月,廣陵縣上下人等都沉浸在了歡騰之中,他們都在憧憬著眼前可見的美好生活,覺著在縣令大人的英明領導下,大家一定可以過上幸福的日子。
誰也不會想到,這時,一個陰謀已經在前方開始醞釀了…
何五魁低眉順眼地坐在那兒,輕輕地咳嗽著。
因為這帳中的腥膻味實在是太重了些,而他又有著常年的氣喘,所以就顯得很不適應。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苦苦忍著,因為他是來求人的。
只可惜他之前說了那么多,面前這位高大的蒙人漢子依然不為所動,甚至都沒有停下啃食那塊羊肉的動作。
“裕泰族長,現在鄭家和我們把總大人一死,貴部與大明間的生意往來可就徹底斷了,你就真沒想著做點什么么?”何五魁在忍了好一陣后,終于再次開口。
把最后一點肉塊塞進自己嘴里咀嚼了吞咽下去后,裕泰才把手一拍,面無表情地道:“你想讓我出兵攻打廣靈縣到底是為了我們整個部落著想,還是只為了報仇雪恨哪?”
被他那如狼般兇狡的目光一照,何五魁的心陡然便是一沉。但還是強自道:“這兩者其實是想通的,我既是為了我們把總,也是為了你們部落。”
“是么?可攻城是要死人的。”裕泰冷聲道:“至于買賣,總有別的法子可以做。”
“你是不知道那個叫陸縝的新縣令的手段,他是絕對不會再讓人于暗中和你們做買賣了。”
“是么?”裕泰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來:“但是代價還是太大了。”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有辦法。蕭把總之死軍中許多人都是不甘心的,到時我自會讓人幫著你們打開廣靈城門。”
何五魁這話一說,卻叫裕泰的心里一動,眼中精光爆射,似乎是意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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