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統九年,正月十三日,宜沐浴、破屋;忌出行、嫁娶。
是日也,天朗氣清,萬里無云,就連肆虐了好幾日的北風也小了許多,不再如之前般刮面如刀。似乎隨著春節的到來,連這氣候都已大踏步地進入了春季。
廣靈縣城北軍營,東北角的一片空地周圍,此刻正圍攏了一群兵卒,他們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滿是好奇和懷疑地看著地上的那件古怪的東西,那位陸縣令居然敢放言說能讓這玩意兒上天,他們是打心里都覺著不靠譜。
飛天,這是每個人打小就有的奇妙想法,各種神仙的傳說就是再偏遠的窮鄉僻壤那也是人人皆知的,那些仙人就是高居天宮之上,俯看人間的存在。而作為凡人的他們,又怎么可能與仙同齊,飛到上面去呢?
何況,這地上擺放的東西又是那么的普通,一個大竹框子被吊在用牛羊皮縫制而成的巨大球體之下,這么個簡陋玩意兒和飛天這一神奇的傳說實在相隔得太遠了。
所以當他們知道這一說法后,更多便是不信,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說這只是陸縝發了瘋為自己開脫的謊言而已,這東西根本不可能上得了天。
直到胡遂聞訊趕來,這些人的議論聲才漸漸停止,只是他們的眼中和神色間依然能看出不屑。其實不光是這些兵卒,就是依著陸縝之意造出這一飛艇,并被他留在此地的那些工匠們,心里對此也是持懷疑態度的。甚至他們還滿心的忐忑,生怕事情不成自己也會受到牽連。
與此相比,陸縝此刻卻是顯得信心滿滿,甚至在眾人的議論聲里依然能好整以暇地喝著茶,直到胡遂到來,方才近前相迎:“下官見過胡總兵。”
胡遂卻沒有與之多作客套的意思,一到地方,雙眼就落到了地上之物上面:“陸縣令,這便是你之前畫中之物?它當真能飛上天去?”
陸縝正色地一抱拳:“正是。不過因為這是首次試飛,所以中間可能會有些問題,到時還望總兵莫要見怪。”
胡遂咧嘴一笑:“只要它真能飛上天去,出些差錯自然不是問題。但要是它不能像你陸縣令所說那般,那本總兵可不會輕饒了你。”
“下官省得。”陸縝淡然一笑:“這就請總兵和各位瞧仔細了。”說著,陸縝便把手一揮,下達了開始的命令。
做這一切的依然是那些個工匠。早在前兩日,陸縝已把如何將飛艇放上天的方法詳細告訴了他們,他們現在要做的,只是遵照指導把一個個步驟都做出來而已。
雖然心下有些不安,這些人還是有條不紊地動了起來。十多人按著方位抓起了那軟塌塌平攤在地的皮制球體,將之舉了起來。見此一幕,外面的那些兵卒議論聲就更響了些,莫非他們覺著這樣將東西給舉起來就算是上天了么?
在一片嚶嚶嗡嗡聲里,陸縝已取過了一支火把,在一旁的火盆里點燃了,便拿著來到了那只現在正位于球體底下的竹筐前,手一探,便把火把伸了進去。
直到這時,胡遂才把注意力投放到那只竹筐之內。因為受那圖紙的影響,他只當這竹筐就一載人的容器而已,可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這么簡單了。
在走上前一步,探頭往里一張后,胡總兵才看到竹筐之內有個占了框內容量近半的陶盆,其中似乎盛了一些膏狀的黑色物體,上面還插了根足有手臂粗細的巨大燈芯。
而陸縝,現在正用火把去點那燈芯。一點之下,火焰便騰地升了起來,一股熱氣也隨之迎面撲來,讓人下意識地就想往旁邊閃避。
“這是?”胡遂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陸縝聽了卻是一笑:“總兵,此乃石脂,乃是軍中用來做猛火油的原料。”石脂,也就是古代對石油的一種稱謂了,雖然沒有后世那么強大的提純能力,但這時能從地表獲取的石油還是最好的點火之物。
胡遂若有所思地一點頭,然后便等著看陸縝接下來會做什么。可結果卻叫他大為驚訝,把那火點燃后,陸縣令居然就踩滅了火把,然后抱臂站在了一邊,再沒有任何舉動了。
“這…他難道就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了么?”胡總兵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著陸縝,而周圍那些人更是滿臉的驚訝,在他們想來,陸縝現在應該是要忙碌許多事情才是,雖然他們也想不出到底該忙些什么。但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什么都不做,居然就和他們一樣在旁看戲了。
不過很快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的事物變化所吸引,再沒空去觀察陸縣令那清閑的模樣了。
只見那個扁塌塌,軟軟的皮制球體此刻已發生了肉眼可見的神奇變化。原來需要十多名工匠撐開的球體,居然慢慢地鼓脹起來,并且有著越來越大的跡象,光這一幕,就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為何好生生的,那東西就會漲起來?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哪,難道還有什么妖法不成?就是胡遂,也是一臉的驚訝,看向陸縝的目光也再次發生了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