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甚寬闊的縣城街道上突然奔來一列策馬佩刀的騎兵隊伍,頓時就唬得還在買賣的商人和百姓連連走避。人馬過處,一些攤子全被撞翻踩破,但沒一人敢有抱怨的。
而在看到這一隊人馬徑直朝著縣衙而去,更讓眾人膽戰心驚,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莫不是要兵變了?一旦這個想法擴散出去,百姓們再顧不上其他,紛紛轉身就跑回自己家中避難。
只一忽兒工夫,本來還算熱鬧的衙前街一帶便已冷冷清清,除了一地的破碎之外,看不到半條人影…
對于自己隊伍鬧出來的動靜,蕭默完全懶得搭理,他一心只想好陸縝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算賬。所以當其一馬當先地沖到衙門口,幾名差役想要上前問個究竟時,立刻就被他殺氣騰騰的模樣嚇得一縮,最終別說攔人了,就連吱都不敢吱一聲,只有兩個膽大的搶在前面進去報信。
而這么一來,整個縣衙上下都登時就為這些悍兵的兇樣所懾,根本就沒人敢出來說話,居然讓這幾十名軍卒長驅直入,闖到了二堂,來到了陸縝的公房跟前。
這時,那兩名差役才剛有些顫抖地跟陸縝作著稟報呢:“大…大老爺,城中…駐軍的蕭…蕭將軍帶人殺…殺進來了…”卻是連句囫圇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不過就眼前的情況來看,他們的稟報也有些多余了,因為話音未落,蕭默已裹挾著外間刺骨的寒風,砰地一腳踩進了房來。
一進屋后,他也沒有急著說話,只是拿雙眼在各處一掃,隨后便將目光定在了陸縝的臉上,似乎是想將面前之人給盯出兩個窟窿來一般。
兩名差役雖然只被他掃了一眼,卻已嚇得連大氣都喘不上來,身子更是在那兒瑟瑟發抖,就差癱倒在地了。這一反應落在蕭默眼中自然叫他滿意,可陸縝卻似乎壓根感覺不到對方那洶涌而來的氣勢,居然依然閑適地坐在那兒,連一點起身見禮的意思都沒有,甚至臉上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四名親兵也緊隨蕭默身后踏入了公房之內,一見陸縝如此模樣,其中一人登時就喝道:“大膽,見了我家將軍竟敢如此無禮!”
別看陸縝面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其實他的心里也是一陣縮緊,畢竟對方興師動眾,氣勢洶洶哪。但他卻還是頂住了那沉重的壓力,面對喝問,反口問道:“將軍?一個把總也敢自稱將軍?”語氣里充滿了不屑之意。
這話一出,蕭默的神情更顯陰沉,手都搭到了腰畔的佩刀上,差點便抽刀出鞘。好在他頭腦還算清醒,才按住了心頭的怒火。
雖然私底下許多人都稱其為將軍,但蕭默心里也很明白,這不過是恭維而已。自己這個把總,放到整個大同軍中還真就什么都不是,將軍什么的更是僭越的稱謂,所以陸縝這一反駁倒也不是問題。
但隨后陸縝的話卻又險些讓他氣炸了肺:“蕭把總你一個八品下的武官,見了本官不但不施禮,還如此放肆,卻是何意?”得,人家反過來要他見禮了。
這還真是蕭默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呢,以前幾任廣靈縣令見了他哪個不是跟孫子似的,這家伙的反應居然完全相反?可真要深究,陸縝的說法也站得住腳,縣令可是正七品,比他這把總的職位要高了兩級呢。
這也就是如今大明武官尚未徹底失勢時才會出現的情況了,若是放到若干年后,武將地位直線下降時,別說他這個把總了,就是六品的千總見了地方縣令那也是要以下屬禮相見,甚至是跪拜的。
如今大明朝內文武正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期,卻是誰也壓不倒誰。所以真要論起來,就只能拿品級比高低了。但是,這兒可是邊鎮,正是仗著手里的兵權,蕭默才敢以下犯上,把廣靈縣令給吃得死死的。
但論理他還真占不了上風,最終蕭默只好轉移話題:“陸縣令還真是悠閑哪。咱們當兵的在前方時刻提心吊膽,你卻在此安然閑坐,而見了我們前來不但不心懷感激,反倒跟我講起官階大小來了。”
陸縝聽了再次一笑:“蕭把總這話可是叫本官無法接受了。文武之道,向有區別。你武將在外守邊衛國,我文官在此安撫百姓本就是各自的職責,何來清閑之說?”
論口才,蕭默這個粗人武夫自然不是陸縝的對手,他也很快明白了這一點,只能恨恨地閉了嘴。這幾個癟吃下來,他的氣勢頓時就是一弱。
本以為自己帶人著一闖一威脅,陸縝便會乖乖就范,把人給放出來。可現在,反倒讓對方占了上風,讓蕭默一時間竟不知該怎么應對才好了,只能氣呼呼地一下便坐到了椅子上,然后用眼睛繼續盯著對方。
陸縝卻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似乎只是做了點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這一幕落到那些周圍簽押房里的下屬眼中,讓他們在捏了把汗的同時,又是好生佩服。他們這才知道,自家縣尊大人到底有多大的膽子,多高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