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辯論 三

　　查理淡然回應，“第一，怎么立論是我的自由，你可以駁斥我的論點，卻不能左右我的發言；第二，你是評委，要質疑也不應該是你，更不應該在立論這個階段。

　　這是一個非常正式的場合，你還是要遵守規則，不要壞了法尊閣下的名譽，也不要破壞這么一場有意義的比賽！！”

　　艾莎質疑他的老師，查理便用同樣的方式進行反擊，艾莎一時語結。

　　聞言，納爾大師笑了，犀利的查理先生從未讓他失望。

　　見艾莎啞口無言，查理繼續侃侃而談：“在這個實驗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它們是同一植物，為什么我能讓它自然發育成鬼臉花呢？這里有一個實驗過程。

　　我將啼哭草的幼苗分別置于不同的環境下，不同的溫度、不同的濕度、不同的光照，用數據來做細致的區分，在精細入微的觀察下，我找到了啼哭草最喜愛的生存環境：微光，10度的溫度，70濕度的土壤，和富含營養的有機肥料。

　　在這些美麗數據構成的環境之下，不使用任何魔法方面的資源，啼哭草完成了向鬼臉花的蛻變，這就是數據的內涵！

　　所以，我個人很喜歡數據，因為它可以反應最精確的現實。

　　透過這個實驗，我發現瓦格蘭大陸草藥行業的一個落后之處：不論是目前廣為流傳的草藥學典籍，還是行業內有名望的資深大師，都延續了一個不好的傳統，對于草藥學方法和規律的似是而非，不以為然。

　　所以，我們看到的任何規則和方法都是概率性的：啼哭草的存活率、鬼臉花結籽率、各類草藥的產量，等等。

　　沒有人去追問為什么？更沒有人嘗試探索里面隱藏的奧秘！”到這里，之前發問的一個老者為之一震，陷入深深的反思中，估計他是草藥學領域的大師。

　　至此，再也沒有人質疑查理的切入點，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自然看出查理描述這個故事的原因，紛紛陷入思考中。

　　“當然，這些都不是我今天關注的重點，它只是一個引子，方便引入我下面的話題。

　　lt;centergt;lt;/centergt;后來，我來到了奧術之環，我跟隨安東尼學習煉金術，我向納爾大師學習星辰冥想，學習魔紋構造，我抽空還會去上很多老師的公開課程，魔法、天文、魔獸志、地理，甚至是藝術課程，各種駁雜的課程。

　　也發現了同樣的現象，非常驚人！大陸的魔法圣殿似乎存在同樣的問題！

　　大家會非常關注火球術如何釋放？怎么才能學到一個新的法術？怎么快速提高個人魔力？

　　然而，沒有人關注以下的問題：

　　如何能不用模具畫出一個標準的六星芒陣？符文的空間構造到底隱藏了什么奧秘？為什么魔法陣圖能引發精神波動？我們能否通過計算模擬出基本粒子的散逸軌跡…”

　　查理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讓整個大廳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死寂狀態。

　　忽然，空中傳來一陣劇烈的魔法波動，伴隨幾個奧術漩渦的消散，幾位平日見不到的大人物紛紛到場，包括艾莎公主的老師阿爾費雷德。

　　那可是三位法尊殿下！

　　一瞬間，大廳內的空氣凝固了，強烈的精神威壓震懾住所有的觀眾，數萬人仿佛被施加了石化魔法，不約而同地呆住了，就連納爾大師也呆立當場，在平靜的表象下，心臟怦怦跳個不停，血液則在經脈內奔涌如潮。

　　艾莎動了動手指，靜靜的，在遠處，主持人克勞利的戒指微微震動，兩人交換一個隱秘的眼神。

　　在空氣近乎凝固的大廳內，克勞利輕輕咳嗽一聲，打破令人心悸的靜默，道：“我不得不提醒查理先生，立論的時間已經過去，可你還沒完，在規則的許可下，我還可以給你三十秒的時間，闡述你的論點…”

　　“不！讓他下去。”阿爾弗雷德打斷了克勞利的話，毫不留情。

　　那可真是尷尬！

　　艾莎輕咬銀牙，她看不得人得志，卻又不得不服從她的老師。

　　克勞利臉上浮現訕然的神色，雖然他是千年魔法報的主編，皇室首席魔法顧問，不受奧術之環的管轄，可他也是從奧術之環出去的學徒，曾在奧術之環有個十年的執教生涯，對于法尊有著發自骨髓的敬畏和崇拜。

　　查理卻似乎沒有感受到這股壓力，他繼續道：“當前魔法文明的發展進入了瓶頸期，而且這個瓶頸期已經持續了近三十多年。

　　已經很久更沒有出現讓人眼前一亮的新東西，沒有新的基礎魔紋出現，復合魔紋的研究也異常緩慢，更嚴重的問題是，我們最高端的法師似乎陷入一種迷茫的狀態，找不到晉升的出路，隱隱有一條天塹橫亙在身前，而無法跨越，遠古的傳奇法師的層次就在天塹另一段，似乎只是一個傳奇。”

　　阿爾弗雷德沉吟道：“那你覺得問題出在哪里？”

　　查理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老師納爾大師在素描課上過一句話：我會教你們在線條中尋找美感，去思考，去感悟，那是一種藝術的感知方式，也許它不一定正確，因為賢者也沒有找到正確的道路，我們還在摸索中，我們嘗試將自己的思維角度呈現給你們，這是我們的感悟，也許能引發在座某些天才的靈感。

　　這是一種很好的引導姿態。

　　后來，我仔細思考里面的原委，感覺我們缺乏的是對于魔法哲學的思考，或者思考的層次太淺，我們沒有從本質上去理解什么是魔法？

　　而這又歸咎于整個大陸對于魔法應用過度重視，對于魔法理論過度忽略，兩者發展極度不協調，很多規律和規則在最基礎的層次就出現了問題，這些問題潛藏起來，被一級一級傳遞到高深領域，你會發現目前整個魔法理論框架是崩散的，經不起推敲，根本支撐不住高端的領域精進需求！這也許就是迷惘的根源所在！”

　　大廳陷入一片靜寂，然而這番言論卻在許多大師的心中蕩起軒然大波，他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思路！從未對于理論產生過懷疑！

　　查理最后補充一句，“對此，作為大陸高端魔法的發源地，奧術之環恐怕要承擔很大一部分責任！！”

　　一個結論擲地有聲，讓這個容納數萬人的會場陷入死一般寂靜中，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查理終于吐出了自己的心聲，而且是在大陸最高端的魔法殿堂，面對最有潛力的魔法精英階層，這是他一直想表達的東西，如果能夠引起高層注意力，那么他腦海中所攜帶的地球知識將能發揮更大的作用，至于能給瓦格蘭大陸帶來什么影響，就不得而知了。

　　艾莎無言以對，眼前這個少年讓她從頭到尾感到陌生，除了一些輪廓類似，外表和精氣神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難道他不是查理，而是查理的兄弟？

　　高臺上諸多大師紛紛陷入沉思，相比普通觀眾他們掌握更多知識，甚至已經被某些瓶頸困擾了無數年，有著更深刻的領悟，眼下被一個孩子點撥出來，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有點難以接受。

　　經歷短暫的沉默后，看臺上的學徒們反倒最先從震撼中醒轉，他們很多人還體會不到里面深意，只是覺得，能在這么多權威大師面前發表一通邏輯縝密的言論，并讓他們陷入沉思，那是一件多么酷的事情！

　　千雪捧著發紅的臉蛋，眼冒星星，“哇！查理哥好帥！好帥！！青瞳姐，你看到沒？青瞳姐？！”

　　青瞳俏臉微微發熱，默默收回視線，亦無法抑制澎湃的心潮，點點頭。

　　科林贊道：“隊長真的厲害啊！”

　　“老大就是老大，連法尊殿下都可以教訓！”

　　而另一邊，威寧王子的臉跨下來，十分難看，坐在他身旁的彼得臉色更加難看，臺上的焦點是他的生死對手，查理越是出彩，他越有壓力。

　　倒是丹尼爾相對比較輕松，他和查理的恩怨已經過去，雖然對于失去千雪感到很心痛，但是敗給這樣的對手，并不丟人。

　　靜默了數分鐘，阿爾弗雷德問道：“得很好，雖然你只是一個學徒，但是目光已經到達一定的高度，你所提出的問題，正是大魔導師目前所普遍面臨的問題。”

　　被法尊閣下親口承認他的理論，立刻在大廳內掀起一陣浪潮，人們反應過來之后，紛紛開始鼓掌，一時間，掌聲如潮…

　　“那我問你，如果解決這個問題？”

　　查理莞爾一笑，“對于這個問題，閣下恐怕是難為我了，能這么容易找到解決方案，就不會困擾大師那么多年，我只能，從我的思路上給出一些建議，大家可以朝這個方面努力。”

　　阿爾弗雷德笑道：“那就你的建議。”

　　“我覺得問題的本質出在對待學術的態度上，太粗糙！最直觀的表現是對數據不敏感！必須重視數據，用數據來總結規律，找到表達規律和方法最精確的方式，而不是勉強似是而非。

　　奧術之環作為大陸最前沿的魔法思維發源地，應該嘗試招納更多的理論方面的學徒，并嘗試更多理論研究，重視數學，重視基本規律的總結。”

　　“的很好！我會認證考慮你的建議！”阿爾弗雷德微微頷首，沉吟片刻，他展顏笑道：“不好意思，打斷你的陳述，現在，你可以繼續你的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