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色的液體從樹身流出,老葉微微皺眉,一個紙團已經捏在手里,李牧野趕忙將他的手按住。
“這樣的妖物還留著它做什么,一把火燒干凈了為民除害!”
“真燒干凈線索就斷了。”李牧野沉聲道:“這棵樹是高人種下來,專門在里頭養寶物用的。”又道:“我估計開發商一家的死跟這棵樹有很大關系,不是因為要砍樹,就是因為孩子淘氣爬到樹上發現了這里的秘密。”
“這樹上有什么秘密?”葉弘又道:“你跟我就別賣關子了。”
李牧野道:“我以前看長風雜記,偶然看到過里邊有一段關于栽種血梧桐養血蟲的秘法,是乞兒幫傳承多年的邪術,這樹透著邪異,就好像那高人豢養的寵物一般,以秘法栽種,以血液合藥灌注,便能自然生成一種紅色樹汁,此物有異香,不但能引來鳥兒,還能招來一種叫苦蠶的地行蟲,這蟲子是天雨潤地脈孕育而生的地養蟲,以梧桐血喂養,先是白色,而后赤紅,最后養成金色,便可以用來合藥了。”
“這藥吃了能成仙?”葉弘又問道。
“當然不能,不過吃了以后的確可以壯氣血,養筋骨,大幅度增加體力。”李牧野道:“人體的血液是比任何食物都更純粹的氣血能量,不過很難被直接吸收,也很少有人夠勇氣直接吸血為生,但是通過血梧桐轉化一下就不一樣了,這樹剛種下的時候還小,在樹冠正中心的地方刺進去一根空心細管,然后一直灌注血液來滋養,這棵樹長得會非常快。”
李牧野一邊說,一邊抬頭打量這棵大樹,輕輕一躍耍了一招仙人掛畫,接著蝎子倒爬墻迅速來到樹冠頂部。果然在主干中心的位置找到了一個澆灌口。行話叫門子,李牧野故意觸動了周邊的機關,然后挖下一塊老樹皮,迅速從樹上下來,將老樹皮遞給葉弘又,道:“錯不了,就是這玩意,兇手多半是乞兒幫的高人,這里的血未必是殺人所得,他們人多的很,只要定期過來放血就夠了。”
“原來如此。”葉弘又道:“聽你這么一說就全解釋通了,別人租住進來,他們裝神弄鬼嚇跑便是了,這開發商買下這里卻是打算推平了蓋樓的,這就不能容他活下去了。”
李牧野道:“多年前他們在這里制造了一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尸案,給這個地方蒙上了兇宅的陰影,又通過裝神弄鬼的手段不斷加強這個恐怖印象,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能不受打擾的在這里種血梧桐養血蟲。”
葉弘又贊嘆道:“牧野,你真是神了,這么邪祟隱秘的案子,你只過來一趟就瞧出端倪了,宗教辦這伙人弄了這么長時間也沒…”他說到這里忽然頓住,似乎想起了什么。
李牧野嘿嘿一笑,道:“以沈宗元的見識和能力只怕未必瞧不出其中端倪。”
葉弘又道:“這些龜孫子,故意留著這個蓋子不掀起來,等著咱們往里踩,在前面跟乞兒幫斗起來,他們卻可以坐山觀虎斗,收漁翁之利。”
李牧野道:“削弱了我們,才更方便他們把手伸到特調辦里面來,就沖這一點,我說什么都要保下小白起。”
葉弘又眸中放光,神態堅毅,道:“你就說你打算怎么干吧。”
李牧野笑道:“這屎盆子的邊緣咱們已經摸到了,接下來就該想法子把他扣到宗教辦這幾個死鬼身上,沈宗元如果不想被安上一個私通江湖門戶,養賊自重的罪名,就得拼命的追查此案,到時候跟乞兒幫拼個兩敗俱傷的就不是咱們了。”
葉弘又想了想,道:“這個贓要想栽的結實,最好有乞兒幫的人配合一下!”
姜還是老的辣,老葉一下子就把握到其中關鍵。
李牧野點頭道:“這棵樹栽種了多年,也許距離血蟲養成金色已經差不了幾步,這里頭能做文章的空間很大,樹冠上有暗門子,一動就會被他們察覺,今晚這里會很熱鬧。”
“你去找白起吧,這里的事情交給我來辦。”
夜,城南一家招待所,秦瀟瀟抱著一大堆食物走進房間,迅速關上門,關切的問道:“你怎樣了?傷的重嗎?”
床上的少年人正是白起,道:“沒事,都是皮里肉外的傷,就是出了點血,我還能扛得住。”
秦瀟瀟拿出一只熏雞遞過去,道:“喏,快吃吧,順口燒雞,味道特別好吃。”
白起接過來便連皮帶骨咬下一大口來,他的身體消耗很大,急需要補充。左肋下有一條刀口,流了很多血。對方這一刀陰險毒辣,本來是奔著心臟來的,生死關頭被他避過了。但還是傷了內腑,流了很多血。
秦瀟瀟叫著你慢點,又遞過來一罐紅牛。
白起一仰脖盡數喝下,道:“你沒有跟任何人說起我在這里吧。”
秦瀟瀟點頭道:“你說過的,這次麻煩惹的太大,不想連累任何人。”說著,甜蜜一笑,又道:“我很高興能幫到你,這種時候你能想到我,這說明我在你心里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傻妞兒,我現在是殺人犯了,你還傻兮兮的對我這么好,別忘了你可是執法人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白起道:“這地方我不能多呆,吃完東西休息一會兒就得動身離開,然后你就先回家吧,最好把我忘了。”
秦瀟瀟道:“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但我就是相信你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他們把你傷的這么厲害就是證據,我覺得你應該跟你叔把事情說清楚,他對你那么好,肯定 會保護你的。”
白起道:“不能跟我叔說,你說的沒錯,他肯定會保護我的,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叔他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如果再為了我的事情背上黑鍋,我怕被拖垮的就是整個特調辦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已經成年了,不能跟沒斷奶的孩子似的什么事情都要姑姑和姑父出面解決!”
秦瀟瀟道:“我支持你的任何決定,除了讓我回家的那個,我不管你現在是什么身份,你現在是孤軍奮戰,我一定要跟你并肩作戰!”
“瀟瀟,你對我真好。”白起點頭道:“過來讓我抱抱。”說著張開懷抱將秦瀟瀟攬入懷中,大手在她腦后頸部微微用力一按,秦瀟瀟頓時無聲息的暈了過去。
白起默默將食物吃干凈,用繃帶將傷口做了處理,然后將秦瀟瀟安頓在床上,起身離開招待所,走到街上打電話報警說發現歹徒將女警官打暈…他丟掉手機,辨別一下方向,徒步向著大山的方向走去。
一個鐘頭后,惡來駕車拉著李牧野追蹤手機信號到了這里。
“叔,信號就在這附近,他應該是把手機丟進路邊的排水口下邊了。”惡來端著信號追蹤器調整方位,最后鎖定了路邊一排水溝。果然在那里找到了白起的手機。
“看一看他最后的通話記錄是打給誰的。”李牧野道:“老葉說他身上受了傷,也流了不少血,肯定需要別人幫忙準備一些必需品。”
惡來翻看了一下白起的手機,道:“秦瀟瀟。”
“小兔崽子是不想給我找麻煩,所以跟我這充好漢呢。”李牧野點點頭,道:“讓姬雪飛聯系秦瀟瀟,看看能不能打聽到有用的線索,兵貴神速,咱們爺倆繼續尋找這小子。”
“事情涉及到玄門,姬雪飛行嗎?”惡來有點遲疑問道。
李牧野道:“行不行你我都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知道秦瀟瀟一定什么有用的都不知道。”
“我明白叔的意思了。”惡來眼睛一亮說道。
李牧野擺手道:“心里頭明白就好,別說出來,姬雪飛是咱們患難與共的朋友,我希望她一直都是。”話鋒一轉,又問道:“以你對那小子的了解,你覺著他會怎么走?”
惡來環顧四周,道:“受傷的孤狼一定會尋找最熟悉的環境養傷,我猜他多半會往山里走。”
“那還等什么,立即出發。”
凌晨時分,別墅開發商滅門案現場,葉弘又坐在大門口的臺階上,腳底下踩著一塊染了梧桐血的老樹皮,嘴里叼著一支煙,看著不遠處的胡同口,一棵老柳樹下躺著一個流浪漢模樣的男人。
梆!梆梆!
流浪漢緩緩起身,手里竹板有節奏的輕輕敲擊了三下。慢慢挪騰腳步走到葉弘又面前,抱拳道:“和字?”
葉弘又擺擺手,道:“公門中人。”
流浪漢看著老葉足下的老樹皮,深深嘆了口氣,道:“您是明眼人,瞧出了我們的門子。”
“門子里的東西還在,我們還沒往深了挖。”葉弘又道:“一筆寫不出倆江湖來,我也曾是江湖人,知道你們這趟買賣做的不容易,幾十年的精心準備,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多謝!”流浪漢解釋道:“蕭大哥被白無瑕的走狗李夢柏打傷了心脈,天天咳血不止,等著這東西救命呢,弄了三十年,眼看著就要成形了,所以就有點著急。”
葉弘又道:“開發商一家五口,就算都有取死之道,這案子也鬧的太大了,我可以替你們爭取些時間,但你得讓我們對上頭有所交代。”
流浪漢沉吟了片刻,抱拳道:“請老兄指一條明路。”
葉弘又道:“這案子太簡單了,如果想拖時間,就得先把水攪渾,你們得弄幾只替罪羊來掩人耳目。”
流浪漢思忖了片刻,十分上道的說道:“老兄有話不妨直說,只要我們能辦到的一定照辦。”
葉弘又滿意的點點頭,道:“如果只是簡單的兵抓賊游戲,你們那棵血梧桐明天早上就得被鏟平,但假如這件事涉及到兩個特殊部門之間的權力斗爭,那就比較容易拖下去了。”又道:“這院子里躺著仨宗教辦的人,我想請你弄一份能夠證明他們仨跟你們有勾結,包庇隱瞞真相的證據,只要讓我有機會把矛頭對準宗教辦,我就有把握多給你們爭取幾天時間。”
“我明白了。”流浪漢道:“只是這樣一來勢必要得罪玄門和宗教辦了。”
“縣官不如現管。”葉弘又道:“我們既然敢這么做,自然有不遜玄門和宗教辦的實力。”
流浪漢道:“兩害相權取其輕,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