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明日之星

　　“宣所長，既然你在這里吃晚飯，我們都還沒吃，就過來噌一頓了。剛開完會，餓得不行了。”</p

　　一道洪亮的男子嗓音傳來，伍樊等人望去，只見兩名警察邁步而來，氣勢不凡，當先的一位高大帥氣，從他肩章上的杠條數來看，比宣楊柳還高一級。</p

　　“楊柳，我一下班就到了你派出所找你，想跟你一起吃飯的，原來你約了人。”</p

　　為頭的警察氣宇軒昂，身姿挺拔，古銅色的膚色更顯英氣勃勃，舉手投足間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度。他一見到宣楊柳，臉上即刻浮現出喜悅之色，快步走到宣楊柳身邊后，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顯得頗為親昵。</p

　　宣楊柳站了起來，有意無意地將那警察的手推開，轉頭向伍樊和程秋蕓介紹道：“這位是易建華易警官，銀河分局法制科調研員，前途無量的有為青年，哈哈。”</p

　　帶了點戲謔語氣的宣楊柳，隨即又介紹起程秋蕓和伍樊：“這位是電子九所的程博士，這位是幫我們破了大案的伍樊，他在一間電腦修理店上班，是個資深的專家。”</p

　　宣楊柳擔心伍樊被人看輕，特意拔高了他的身份。</p

　　“宣所長，你和易警官原來是校友，他說比你高一屆，你們都是公安戰線的未來之星啊，金童玉女一對，讓人羨慕。”</p

　　跟在易建華之后的那名警察，腮幫深陷，看起來年齡略大，他見易建華在挨著宣楊柳的座位坐下，于是一邊恭維一邊坐在了易建華身邊。</p

　　易建華的目光被程秋蕓吸引了過去，好半晌才移開，又打量了伍樊一眼。</p

　　“老何言過其實了，工作上你還是前輩，我們經驗還淺，需要你們這些前輩的指點。”</p

　　易建華朝同來的警察一邊說，一邊掃視了一眼桌面，隨即招手要服務員過來點菜。</p

　　伍樊趕緊從旁邊一張空桌上取來兩副碗筷，幫剛來的兩人撕開，用茶水沖洗。嶺南地區，在酒樓或大排檔吃飯時，碗筷都用滾水沖一沖，已經成了習慣。</p

　　一桌五人中，伍樊的年齡最小，社會地位也最低，做一點雜務是自然而然。</p

　　“咦，宣所長今日立了大功，這么舍得，請人飲波爾多紅酒呢。”</p

　　叫老何的警察一把抓起紅酒瓶，看了一眼，神情有一點驚異，意味深長地望向宣楊柳。</p

　　正在看菜單的易建華，抬頭望了一眼老何手中的酒瓶，立即翻到后面的酒水頁，當看到波爾多紅酒的價格，印著268800時，臉色微微一變。</p

　　“楊柳，你請客也不能這么破費吧，這一支紅酒就兩千多。”</p

　　易建華的口吻，帶著顯而易見的責備。他公開熱烈地追求宣楊柳，已經持續了兩年了，在光州警界早已不是新聞。所有人都認為，宣楊柳很傻，被光州警界的明日之星易警官追求，都不立即答應嫁給他，以后一定會追悔莫及。</p

　　雖然宣楊柳的美貌，在光州警界是出了名的一枝花，一枝警花，被許多年輕警察視為夢中情人，甚至在一些警方的宣傳畫冊上，也頻頻出現她的形象，但易警官的名聲也不低，排隊追求他的美女，可以繞崗前派出所站一圈。</p

　　宣楊柳和易建華都是本地人，但易建華警察世家的出身，更勝一籌，他的父母都曾經是公安戰線的重要人物，現在還有一個叔叔，在警界是高級領導。</p

　　出身于書香世家的宣楊柳，因為受了與世無爭的人生態度熏陶，總是覺得易建華過于鋒芒畢露，明里暗里高高在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讓她敬而遠之。她雖然欣賞易建華的才華和能力，但不表示愿意接受他，和他過一輩子。</p

　　她被易建華熱烈追求，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迫于環境壓力，最后真的和他走到一起。如果真的那樣，她心中非常明白，和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一起生活，那會讓她發瘋。</p

　　宣楊柳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警察，一個女警，僅僅因為美貌，而被人關注，否則扔到垃圾堆，都沒人會看一眼。她心里明白這一點，因此行事很有分寸，不愿意招惹權勢人物，否則，她也不至于一直在崗前派出所，默默無聞地做一個戶籍警察。</p

　　她雖然平凡，但也有思想，也有自我尊嚴，以及人格。</p

　　“我那點工資，怎么敢請人飲這么貴的紅酒。今晚是伍樊請客，他是一個修理電腦芯片的專家，又是一個天才黑客，賺錢的辦法很多。”</p

　　宣楊柳笑意盈盈，因為還有同僚和程博在座，不能失了禮數。伍樊幽默有趣，像一個老朋友一樣瞎聊，讓她感覺親切，不要說他幫忙破案這一點，光憑他那一張花言巧語的嘴巴，就甩了冷口冷面的易建華幾條大街。</p

　　她甚至因為程秋蕓和伍樊有一點親昵，而生出一絲醋意，尤其易建華到來之后，她更深切地感覺到了這一點。</p

　　“宣所長，你怎么夸得我天上有地下無似的，我有那么厲害嗎？”</p

　　伍樊不習慣被人夸贊，頗不好意思，伸手抓了一下宣楊柳的手腕道。</p

　　這親昵的一幕，沒有逃過易建華的眼睛，他的胸中，騰地升起一腔怒火。</p

　　“服務員，加了三道菜，不要搞錯了。”易建華聲色有一點嚴厲地對女服務員說罷，轉頭望向伍樊，又道，“一個電腦修理工，居然有這樣的消費能力，你們不覺得有問題嗎？”</p

作為一個主任級　　的調研員，易建華自問都沒有這樣的消費能力，而一個電腦修理工，不但敢點兩千多的紅酒請宣楊柳和程博士，還被人連連夸贊，必然是打腫臉充胖子。</p

　　在靚女面前充大款，這樣的人，在光州見過的就多不勝數。</p

　　一個維護城市治安的城市獵人，是不屑于和伍樊這樣獵艷的城市獵人為伍的，易建華是深刻鄙視。</p

　　“易警官，你說我請客的錢有問題，是這個意思嗎？”</p

　　伍樊終于感覺到了易建華的敵意，一時不明所以，詫異地問道。不過，他聯系到易建華剛來時對宣楊柳的態度，隱約猜測到了易建華應該是在追求宣楊柳，自己被他當成了眼中刺。</p

　　“這個誰曉得呢，黑客不是專門偷人資料，偷人銀行賬戶的錢嗎？”</p

　　易建華毫不留情，指出了伍樊的可疑之處。老何和程秋蕓聽后，都悚然一驚，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伍樊。</p

　　“如果我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易警官又找到了確鑿證據，完全可以抓我。”</p

　　伍樊心中不忿，重重地將紅酒杯頓在桌上。自己請人飲酒，這一頓是自己掏錢，還被人鄙視，那就虧大了。</p

　　“伍樊，易警官不是那個意思，以你的能力，創業發大財，做億萬富翁也不算難事，請一支紅酒實在濕濕碎。你們一人少講一句，好不好？”</p

　　火藥味越來越濃，宣楊柳做起了和事老，老何也看不下去，連聲勸大家飲酒吃菜。</p

　　不多時，添加的菜也上桌了，宣楊柳說起今日驚險的抓捕行動，轉移了話題，氣氛才不再太沉悶。</p

　　直到晚餐快要結束，伍樊和易警官都沒有再接過一句話，顯得很陌生。程秋蕓的面色也變得冷淡，因為她感受到易警官熱烈的目光，心下不喜，也沉默不語，變身為冰山美人。</p

　　程秋蕓抽出一張紙巾抹嘴，雖然易警官在和老何熱烈聊天，但她和伍樊一樣，仿佛是局外人。易警官這樣的作派，她其實也見得多，在不久前的一次相親上，那個男方就和易警官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p

　　都已經公開表明，這一頓是伍樊請客，但易警官仍大大咧咧，不以為意，大快朵頤，之后還加了兩道菜，叫了一瓶兩百多的白酒。</p

　　其實也不能怪易警官不通人情世故，他本來要約宣楊柳吃飯，請客是理所當然，只不過是因為機緣巧合，被伍樊這一個外人做了東而已。</p

　　伍樊因為兩位男警察談的都是公安上的事，是正事，不好打擾，也沒有了說笑的興致，有時和程秋蕓或宣楊柳遞一個眼神，會意一笑，但整張桌子的氣氛還是略顯沉悶。</p

　　易警官似乎是天生做偵探的，隨時發現了伍樊三人的小動作，望向伍樊的臉色，越來越冷冽。他平日有時和大老板在一起飲酒，酒桌上哪個人敢不給面子，今夜伍樊這個異數，讓他如鯁在喉。</p

　　程秋蕓抬腳，踢了踢伍樊，似乎是要他趕緊結賬，結束晚餐的意思。伍樊見兩位警官都沒有吃好，還在飲酒，談性正濃，不好叫服務員。</p

　　等到程秋蕓再次抬腳，伍樊早有防備，在臺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刻意撫摸了一下，讓程秋蕓氣得急紅了臉。</p

　　“流氓！”</p

　　程秋蕓湊到伍樊的耳邊，罵了一句。</p

　　“楊柳，社會上很多混混，三教九流的，我們作為警務人員，要行得正，坐得直。我們在警察學院時，都是宣過誓的。”</p

　　易建華好似隨意地，握住宣楊柳擱在桌上的小手，用語重心長地口氣道，他望向宣楊柳的眼神，充滿了無限的愛意。</p

　　“我就是混混，易警官可以直接明說嘛，用不著指桑罵槐，指著和尚說禿驢，對吧？”</p

　　伍樊再也忍不住，一臉玩世不恭的神情道，他就搞不明白，這個高高在上的警官，吃了白食，還要這么囂張，一味貶低鄙視他人。</p

　　“你自己承認是混混，不關我事啊，素質低的人，就是這樣，楊柳，你看到了吧。”易建華手中的酒杯停在半路，天高云淡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不要以為你做東，別人就不能說你，這一餐，大不了我請，你走先，不送。”</p

　　易建華隨即將酒杯送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他是何等人物，今夜情況特殊，居然和一個下三濫的人同席，已經是忍無可忍。</p

　　“伍樊，我有事要和你商量。”</p

　　突然，一道靚麗的身影出現在桌邊，伍樊望去，赫然就是那個身份神秘的女特警阿慧。</p

　　“啊，阿慧，你來了，請坐請坐。唉，服務員，加一個位。”</p

　　伍樊見到阿慧，心中大喜，因為這個女子，不但容貌身材一流，而且即使身份神秘，從第一次認識起，就從不端架子，平易近人。</p

　　“不用加位，因為事情重要，我要和你單獨談談，他們都到另一桌去吧。”</p

　　這一次，阿慧卻一反常態，拉過旁邊空桌的一把椅子，一坐下就要易建華和老何等人離開，包括宣楊柳和程秋蕓。</p

　　“你是誰？敢要我們走開？”</p

　　易建華倏然站起身，他剛要和老何干一杯，卻被人打斷，不由惱火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