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鐘岳鎮定了一下,故作記不起來地遲疑道。
秦海微笑著說道:“永鑫秦海,鐘先生,在滬上咱們見過的呀。”
鐘岳裝作一副記起來,是有那么一回事情的樣子,“秦老先生,您怎么進來的?”
“鄙人也是西嶺的社員,自然能進來。”
“您也懂治印?”
秦海微笑的時候,眼角那條刀疤蠕動著,有些恐怖,“不懂,但是永鑫藏印豐富。在滬上,我認第二,何人敢認第一?”
富家子弟…
鐘岳笑著點了點頭,“那秦爺真的很牛啊。”
“不敢不敢,哪有鐘先生昨日一呼百應來得聲勢浩大。”
兩人開始商業互吹起來。
當初秦海突然拜訪,鐘岳選擇的是閉門不見,因為一枚銅錢建立起來的交情,那簡直是塑料交情,一旦被這個刀疤佬算死了鐘岳覬覦《靈飛經》殘本,那么別說一枚銅錢了,一車銅錢恐怕都不會讓這個老頭上鉤。
如今市面上銅錢的簡直,即便是孤品,價格也不會破百萬,更何況鐘岳那枚乾明通寶論品相,還不是那么完整,傷就傷在那個“明”字腐蝕了,這就好比千里眼瞎了眼,硬傷啊…所以價格上,可能六十萬撐死了。
但是這不妨礙鐘岳當魚餌。
這不,大魚終究還是咬鉤了,只是鐘岳這線放得太長,以至于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有這么回事情,要不是青海主動送上門,他都不記得這號人物了。
“鐘先生昨日之舉,真是讓人心潮澎湃啊。鄙人不才,也簽了那份志愿書,有朝一日,望能略盡綿薄之力。”
鐘岳訕訕一笑,昨天簽了四百多份,不代表這四百多人個個都是精英,里邊自然是魚龍混雜,顧問嘛,還得挑挑揀揀,篩選篩選,反正這事情交給劉同和趙永勝來辦就好,鐘岳在這圈子若論人脈,還屬于邊緣人。
“哪里哪里。”
秦海之前碰了一鼻子灰,這次也識趣了,緘口不提那枚乾明通寶的事情,和鐘岳一直有一搭沒有搭地扯著。
“我看這枚印章真偽有待考證。”
“嘿,老馬,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枚‘老缶’壽山石印,真跡無疑,你別胡說八道。”
鐘岳和秦海走至一處休閑區,見到幾人在那里喋喋不休。
“欸,老秦,這不是老秦嘛,過來過來。”
秦海真跟鐘岳兩人你來我往的商業互吹,忽然聽到有人喊他,有些不想搭理的意思。
鐘岳這“舌功”自然沒有久經商場的老秦厲害,已經快要吹不下去了,說道:“秦爺,有人喊您吶,咱過去看看吧。”
之前喊秦先生,現在鐘岳喊人一聲秦爺,今后下黑手的時候,也不那么心里過意不去了…嗯,占便宜嘛,總是你占我我占你,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見到鐘岳似乎感興趣,聊得正投緣的秦海笑道:“那好,咱們過去瞅瞅。”
“什么事?”
“老秦,你來評評理,老馬非說這枚老缶印是假的。喲,你也在啊?”老頭忽然冷冷地看了眼鐘岳。
“不巧,掃您雅興了。”
“別。我可沒這么說。”老頭不冷不熱地回道。
秦海笑笑,“你再這么冷嘲熱諷的,那你給別人看去,我不看了。”
“得得得,看,給看看。”
鐘岳掃了眼這枚壽山石印章。所謂的老缶印,其實是指近代一位宗師級別的印石家,也是書畫雙絕的泰斗級別的人物——吳昌碩治的印。
吳昌碩,也是西嶺第一任社長,齊白石都是他的小迷弟,可見這位別號老缶、缶道人的宗師有多牛了。
不過吳昌碩一生治印無數,又是近代大家,所以流傳于世的作品多不勝數,印石的價格遠遠沒有他的書畫來得有高價值。再者,印章其一篆刻水平,其二還要看石料或者牙料本身的價值。
就像鐘岳當初那枚明代程邃田黃石閑章,石料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換成是普通的山石,十萬?一千塊不知道有沒有人要…
壽山石,也是四大印石之一,石料價格也是有高有低。鐘岳當初那枚田黃,也是壽山石中的一類,屬于中上品,至于秦海手里把玩的這方。
“石料嘛山坑石,馬馬虎虎。”
“曉得曉得。”這老頭一聽口音,就是個巴蜀老漢,川普說得賊溜,“我是問你真假。”
秦海翻看了一下,遞給鐘岳,“鐘老弟掌掌眼?”
“啊?我么?”
“他個瓜娃子曉得個啥?”
“老黃,人家是仇老的高徒。”
“就是,你這什么態度?”
老黃眉頭一挑,“他能說出個二五六來,我就服了,別屁都放不出一個來,仗著自己是老仇徒弟,就敢在我們這些長輩面前指手畫腳。”
鐘岳也明白,昨天的事情,讓某些老人家有些不爽,主要還是他還太年輕,鎮不住場子,不然這幫老家伙也不會這么氣急敗壞。
秦海站在一旁,“鐘老弟若是把握不準,也可以不說。”
鐘岳每次聽到鐘老弟這個稱呼,總會起雞皮疙瘩,他可不想和秦海同輩分啊,自己還年輕,怎么和秦海稱兄道弟,感腳像是半身入土了?
鐘岳把玩著這方印章,說道:“白芙蓉,石料來講,這枚壽山石印章的價格在一萬五左右。”
秦海微微一笑。
老黃有些不悅地說道:“盡撿別人說剩下的,誰不會啊?”
“我可沒說是壽山石的哪一類啊,而且鐘老弟說的這個價格,我很贊同。”
鐘岳說道:“不過前提實在這枚老缶印是真品的情況下,否則價格可能只有一半。”
“得,等于沒說。”
鐘岳笑道:“只是很可惜,它是仿品,不是真的。”
“看吧,我就說。”一旁的老馬原本還跟老黃一致對外,見到鐘岳說了是仿品,立馬有些好感,“老仇徒弟就是有眼光,不錯。”
“…”這老家伙,有沒有一點立場啊!喂,說好的恨呢?
東西說真的其實最簡單,因為真可以不需要理由,但是說假,你總得有個依據,所以老黃不服氣地說道:“你憑什么說假的?”
“真要我說?”
“難道還要我像章主任似的,請你上臺?”
鐘岳笑了,這巴蜀老漢還真是可愛,他印象里,可能自己就是個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不學無術之輩。
“這方印章,不得不說,確實與吳昌碩的刀法極其相似,可以說,治印的這人,本身就是個印學大家。尤其是這個鈍刀出鋒法,更是吳刀最鮮明的特色,只可惜,此人百密一疏,忽略了一個最細節,也是最致命的破綻。”
“什么?”
“快說啊,我就看這枚印章有點不對勁,你說,到底哪里的問題?”
一群老頭聽鐘岳講得頭頭是道,是個行內人,頓時都湊過來。之所以爭論得喋喋不休,并非他們都不懂,而是有些高端的仿品,真的是真假難辨。尤其是存世量極大的近現代藏品,那更是一個極為頭痛的收藏類項。
鐘岳將印章交到那個巴蜀老漢的手里,側過身看著秦海,說道:“秦爺,今天兒不錯啊,該去吃飯了,走著?”
“啊?哦…好…”
一群老頭頓時血壓狂飆。
“嘿,你這屁孩子!”
“小破孩,討打!”
“熊孩子,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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