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府主東方,但鐘岳一直不明白的一點就是,既然是五星二十八宿大陣,照理來講,內城應有五座內府構成,然而張家主家坐鎮的青龍府卻靠近城東,也就是鐘岳一開始進內城時候的位置。內城與外城間距有屬城東最近。
內城中心,是一個巨大的鼓樓,他問過竹籬,鼓樓四通八達,任何人都可以在鼓樓下穿梭行走,確實沒什么特殊之處。
如果五星內的陣法是按四角大陣加上中心鼓樓的布法排列,那么顯然這座鼓樓應該是關鍵所在,不可能沒有要人把守。
再換句話說,一般中式建筑,都是呈中心對稱的,主位都是放在中央,而青龍府靠東,這就很令人困惑。五星內陣只是傳說,誰都沒聽聞過真實殺陣如何強大。
不過住在城中的居民也都習慣了,只是出東城門麻煩了點,得從東南和東北角兩個小城門繞,正東門一般情況下是不開的。
鐘岳站在演武場上,看著吳中三子,還有張家供奉,略略有些驚訝,居然來了這么多張家供奉!老的少的,都是沖著化龍池而去。
除了那日新加入了,至少還多了三十來個蹲鋒境供奉,而且從這些人相互站著的距離看,很明顯,張家供奉彼此之間很少接觸。
這些人都在盯著前邊的吳中三子,至于鐘岳,則是很郁悶地在等著失蹤的茍老七。
這貨平日里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今日一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出了客棧,鐘岳以為老茍急吼吼的是提早過來,想占個先機,結果這都人到齊了,他反而不見了!
難道是那張黃符是假貨?不對啊。
他昨晚試驗過了,是靈驗的啊,而且為了防止有可能是一次性產品,今早鐘岳還試了好幾次,總不能夠是“皇帝的新衣”吧?
鐘岳掃了眼高臺之上,未曾露面的張啟軍,以及那個“rose”依舊沒到來,還是張大總管主持大局,說了一大通屁話之后,張三掃了一眼前邊的四人,皺眉道:“茍七,茍公子在不在?”
叫了好幾遍,依舊沒有響應。
“嘿,這人真有意思啊。這種緊要關頭既然不見了?”
“依我看是怕了吧。這次陣仗這么大,別說一介布衣,就是翰墨鏡之人都有可能丟命,那老兒識趣的人。”
“我看不是,這張家贅婿,那可是榮華富貴一輩子,不應該。或許被人收買了也說不定。”
鐘岳望了望周圍,還是不見老狗,頓時一愣,“放鴿子?”
張三整了整衣衫,說道:“不等了,我們出發。”
穿著天青色襕衫的包融笑道:“張老爺不出來說兩句嘛?”
張三笑道:“包公子,是我們張家招婿,還是你們吳中包家招婿?”
“呵呵,張家待客之道真是特殊,罷了,隨便吧。”
張三不動聲色地說道:“茍七未按時到場,取消資格。四位公子,還有主家供奉,隨我一起吧。化龍池兇險萬分,去與不去,諸位自己思量。”
鐘岳有點摸不著頭腦了,老茍幾個意思?真不來了?
青龍府的云宮之中,張靈雪和張啟軍夫婦正在一同用餐,似乎對于外邊與他們息息相關的招婿一點也不在乎。
桌上的菜肴倒是稀松平常,只是格外細致。用黑底紅膽的漆器盛著,別有格調。
“小雪,這次說不準,還真給你找個好歸宿呢。”
張靈雪嘻嘻笑著,“歸宿?是給他找個好歸宿。只是那三個討人厭的家伙,可不是好招惹的呀。”說著,喝為了一口蘿卜排骨湯。
“若是小的都招架不住,如何招架老的?這一關,他是無論如何都得自己扛過去,不然就像你爹爹我失了兩只臂膀,成了條喪家之犬。”他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將美婦人遞送來的勺中米粥吞入口中。
“下次煮粥放點豬油吧,老這么清湯寡水的,食之無味。”
張靈雪有些擔心起來,“萬一那三個討厭的家伙合起伙來了呢?爹爹就不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張啟軍笑道:“四明賀家,向來磊落。賀萬里若是要動我們,必然自己過來,不會做什么暗地傷人的事情。就是那兩個賊心不死之人,八十年前的漏網之魚,背信棄義送了兩個短命鬼,害得星宿大陣有損,恐要卷土重來了啊。”
“那爹爹還讓包家和叛徒之后張若虛去化龍池?”
張啟軍笑道:“女兒啊,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你覺得他們能在利面前謙讓妥協?爭吧,最好爭個頭破血流,兩敗俱傷,那樣子,又能安寧幾十年了。”說著,那張布滿了疤痕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細看之下,那絕非是什么刀傷所致,更像是被什么東西在臉上招呼了一巴掌…
“他們把星宿城弄亂了,怎么辦?摔破了瓶瓶罐罐,踩壞了花花草草,若老祖宗真回來了,會生氣的吧?”
一旁的美婦人放下調羹,眼神黯淡,嘆了口氣,“老祖宗,怕是回不來了吧…”
張啟軍望向云宮之外,之所以稱之為云宮,從這望出去,是整個星宿城內,離天邊的云彩最近之處——青龍之首!
他看向那螞蟻似的隊伍已經出了內城正東門,喃喃道:“我可從來沒說過,化龍池就在城中啊。”
城里陽光燦爛,是個好日子。
半間酒樓的后巷,有個老人坐在木盆邊洗碗。
老人有潔癖,碗從來都是要洗三到四遍,一直都是親力親為。這間酒樓,從年少起經營,到如今,差不多上百年了。在他店里吃過飯的,都已經死了幾代人了。往前捯二十年,或許有人還喊得出他的名兒來,如今再也無人記得起他姓甚名誰。
只是廚房灶間的那一碗碗星宿小面,都是出自他手,吃面人不知做面人,只知道有半間酒樓,小面甚好。一旁放著的米缸,上邊已經布滿了青苔,老人看著掉落在一旁的缸蓋,喃喃道:“你想去告訴我啊,何必藏藏掖掖的?老爺,你好歹也是個體面人,怎么如此這般?”
米缸下面傳來兩聲輕咳。
鐘岳跟著大部隊,已經走出了外城。眾人不解,然而張三和張四一言不發,兩人走在最前邊,開始還應付幾句張若虛的問話,后來回答得心煩了,也就不理睬了,愛跟著不跟著。
鐘岳從一開始的走在最前邊,已經慢慢混到了隊伍的尾巴后,若即若離。如今有張家兩位總管在,他倒是不擔心會出什么亂子,但是等會兒就不好說了,要是站在那三個對手身邊,可能他連隱匿的機會都沒有。
吸引火力的老茍又消失了,這可就成了他孤軍奮戰了。然而他還是同樣的態度——只是看看,莫要招惹鐘某人。
原以為走個小半個時辰就到了,然而走到了晌午,幾乎是離出發快兩個時辰后,他們才走到了深淵之側,抬頭就是壁立千仞。
包融陰沉著臉,“這是在戲耍我等?帶我們出城做甚?化龍池呢?”
“這里就是化龍池了。”張三淡淡道。
“張大總管,莫不是在說笑呢吧?這里一滴水都見不到,何來化龍池之說?堂堂圣人之家,難道還要開這種小孩子玩笑,故意讓我們千里迢迢過來浪費時間?”
張三輕蔑地看了眼包融,“《周易》有云,潛龍在淵。金鱗又豈是池中之物?”
一直沒有說話的賀知章嘆道:“難怪這么多年,無人可知化龍池位置,好一招瞞天過海。”
張三手中大筆揮毫,一道墨韻化作龍紋,朝著龍淵邊上飛過去。
“化龍池內生死由命,成敗在天。各位量力而行,被傷著了就莫賴張家。這里本就不是星宿城,老爺和小姐在城中靜候佳音。”
說完,張三和張四就站在了一旁,笑瞇瞇地看著跟隨而來之人。這無疑就是一個不可抗拒的誘惑,圣人傳承,這種事情,若非消息早已被吳中三大世家攔截,恐怕傳出江北,都會有無數青年才俊趕來爭奪。
一聲龍吟自山澗傳來。
張三笑道:“蘇醒了呢。龍圣傳承,就在畫龍之下。”
不需要多說什么,眾人紛紛朝龍淵之內敢去。你追我趕的,這晚一步,可就毛都撈不著了。
看到眾人都進了龍淵,張家兩位總管插袖立在一側。
“此地暴露后,只怕是不得安寧了。”
“那總比星宿城被盯著好。龍淵雖然危險,可是更危險的,是人心啊。希望鐘不器能夠活下來吧。”
“嗯,活下來,就有變強的那一天,現在在吳中四士面前,還太弱了點。”
張三腰間的一塊玉佩忽然碎了。原本還云淡風輕的他頓時瞳孔一縮。
“何方宵小,居然敢覬覦我圣人門庭之物!”
兩人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朝星宿城內趕去,如果鐘岳這個時候看得到的話,肯定會大吃一驚。
這兩平日里老態龍鐘的古董,居然開了掛似的,跑得比博爾特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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