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東央畢竟是前太子少傅,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不愿意先開口。
頓時廣西巡撫駱炆別無選擇了。
“這是哪里來的妖孽啊?本憲的一世英名啊。”駱炆心中嘆息,但是這個杜變他是必須要打下去的,否則就是對整個文官集團的背叛。
李文虺是個變態,軟硬不吃,大公無私,心狠手辣。如果讓他入主了東廠,那文官集團就倒了血霉了,甚至包括他駱炆都沒有好日子過,所以這個人必須打下去。
駱炆問道:“杜變,前日你彈奏的廣陵散是你自己做的?還是無意中發現的古譜?”
狡詐的杜變一下子就聽出了駱炆的話外之音,道:“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古譜。”
他倒是想說這廣陵散是他自己做的,但那也要有人信啊,會貽笑大方的。這首曲子里面的那種避世,那種無奈,寂寞,看似瀟灑實則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根本不是杜變這種小孩子做得出來的。
駱炆道:“那這幅蘭亭序你又是從哪里撿來的書法圣品呢?臨摹了很久吧?”
他是要在這里打壓杜變,證明杜變不是這幅書法作品的第一個書寫者,而僅僅只是臨摹者。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有足夠的理由把他的分數打下來了。
杜變道:“啟稟大人,這幅蘭亭序書法是我自己的作品,沒有臨摹任何人。”
駱炆面色一寒道:“你小小年紀,還撐不起這樣的書法圣品,你還創造不出這么優美的字體,若不老實招來,休怪我等無情。”
李文虺一拍桌子猛地站起,冷冷道:“駱大人,要耍流氓嗎?是覺得我這個人好欺負嗎?”
他眼睛微微瞇起,目光如劍,給予在場很多人巨大之壓力。
李文虺的任何一句話都不是信口說的,他說要殺人,就真的會殺人的。別忘了他剛剛殺了崔氏家族不下百人。
南海道場祝無涯猛地起身,厲聲喝道:“要動武嗎?我會懼你?”
李文虺直接拔劍,道:“請!”
竟然直接就要下場和祝無涯動手,在這種公開決斗,可是生死不論的。
杜變內心真是好生仰慕啊,自己的這位干爹真的是典型的人狠話不多啊,直接就是別嗶嗶,動手開殺!
祝無涯牙齒都要咬碎了,真的恨不得立刻下場和李文虺決一死戰,但是他還真的不能。
李文虺這個鬼東西,武功是極高的。論玄氣修為他祝無涯不懼,但李文虺練的就是殺人之術,就算他祝無涯能夠殺掉李文虺,自己也一定會送命。
他李文虺不愛惜生命,我祝無涯還是愛惜的,畢竟家中嬌妻美妾無數,榮華富貴還想享受幾十年。
“好了。”張陽明猛地一拍桌子道:“文虺,你坐下。”
李文虺坐了下來,他已經下定決心了。今天誰要是敢舞弊判杜變輸了,他李文虺就敢在廣西再掀起一場大獄,駱炆的族人和私生子不滅個幾十上百人,他李文虺就是婊子養的。這個世界,文官家族的成員幾乎就沒有干凈的。
大儒張陽明道:“駱巡撫你繼續,不過老夫還是要多一句嘴,作為封疆大吏,你要為朝廷做表率。”
駱炆臉色很難看,但很快露出一道笑容道:“杜變,你說這幅蘭亭序是你自己的作品,不是臨摹的?”
“當然。”杜變道:“大人可有見過這樣的字體?在場所有人閱書無數,可有見過蘭亭序這幅書法?”
蘭亭序是晉朝的作品,這個世界沒有晉朝,當然也不可能會有王羲之和蘭亭序。
只要無主,那都是我杜變的。
駱炆目光一陰,冷冷道:“你如何證明?”
杜變眼睛一縮,對方沒法證明蘭亭序不是杜變的作品,那杜變又該如何證明蘭亭序是他的作品?
這他媽的怎么證明?根本拿不出什么證據啊?
駱炆堂堂一省巡撫,不要臉起來還真的沒有底線啊。
全場所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廣西巡撫這明顯就是耍賴了,書法又不會說話。
這就仿佛孫悟空搶了別人的寶貝,別人來要他不給,還說你說這是你的寶貝,你喊它名字它會答應你嗎?
杜變的目光頓時失去了恭敬,反而露出了一道冷笑道:“想要證明這蘭亭序是我的作品,不是臨摹的?很簡單啊!”
“有酒嗎?”杜變大聲喊道。
“有!”一名閹黨的武士迫不及待沖了出去,很快就拿來了一壺好久,來到杜變的面前單膝跪下道:“小主人,請飲酒。”
這名閹黨武士是李文虺的奴仆,所以稱杜變為小主人。
杜變一口飲下了大半,立刻全身熱起,酒意上頭。
“研墨…”杜變大喝道。
那名閹黨武士立刻上前為杜變研墨。
杜變拿起了狼毫筆,蘸飽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了新的作品。
“變非才當劇,咫尺音敬缺然,比想慶侍,為道增勝,小詩因以奉寄。希聲吾英友。竹前槐后午陰繁,壺領華胥屢往還。雅興欲為十客具,人和端使一身閑。”
這是臨摹米芾的竹前槐后帖,只不過去掉了米芾的名字,把芾改成了變字。而且這是他在腦子里面幻想招待朋友的情景,你總管不了我腦子里面怎么想吧。
這米芾是誰?中國歷史排名前五的書法大家,也是杜變最最喜歡的一個,甚至超過了王羲之。
寫完了米芾的作品之后,杜變又喝了一大口酒,來到了另外一個桌子面前,在宣紙上繼續潑墨,寫下了幾個魏碑大字。
“茲流年三十,靡譽恩萬千!”
這一次,他臨摹的是弘一大師的杰作魏碑五言聯。
然后,他又飲了一口酒,來到了另外一張桌子上,揮毫潑墨,寫下了第三幅作品。
這次,他可是真的在潑墨了。
因為他這一次臨摹的是張旭的狂草作品步虛詞。
東明九芝蓋,北燭五云車。
飄飖入倒景,出沒上煙霞.。
春泉下玉霤,青鳥向金華。
漢帝看桃核,齊侯問棘花。
隨著杜變臨摹張旭狂草書寫完畢,整個場內頓時達到了最巔峰。
張旭之狂草,真的是石破天驚,而偏偏杜變選擇的這首步虛詞,剛好里面講的有漢武帝和王母的典故,還有齊景公的典故,這個世界的人是可以看懂的。
昨天在夢境中,杜變學習完蘭亭序之后仍舊不放心,依舊臨摹學習了其他書法大家的作品,防的就是這一刻。
不管是弘一大師的魏碑,還是米芾的竹前槐后帖,又或者是張旭的狂草步虛詞杜變僅僅也就是仿了個八成左右,如果單獨拿出來算不上經典杰作。
但是,在蘭亭序之后拿出來,而且一口氣拿出了三幅作品,那帶來的沖擊力真的是核彈級的了。
寫完狂草步虛詞之后,杜變將最后的一口酒飲下。
“噗…”然后將酒霧全部噴在了這幅狂草上,然后他裝作醉酒放肆道:“駱巡撫,這些能夠證明我的蘭亭序不是臨摹的嗎?”
全場死一般的靜寂。
杜變寫出的這四幅作品的風格全部都不一樣,卻又都帶著他自己的精神印記。每一幅水準或許有高低,但都是開派之作。
如果蘭亭序是無意中發現的書帖,那難道其他三幅作品也是他無意中發現,并且臨摹下來的?
這些作品隨便拿出一幅都是經典名作,杜變怎么如此湊巧,一下子發現了這么多傳世名作?怎么其他人都發現不了啊?而且這樣的傳世名作,怎么可能只有一幅,如果真的是上古傳下來的,那早就風靡幾百年了,為何始終不見?
所以這只能證明一件事情,杜變是一個天才,他一直都在尋找適合自己的書法風格,所以不斷變幻,創造了許多類型的作品,但最終選擇了蘭亭序這一風格,并且精益求精。
那么雖然杜變的書法造詣還顯得稚嫩,但是在才華上,作品上,毫無疑問徹底碾壓了崔孚。
杜變接著酒瘋,大聲喊道:“巡撫大人,這些足夠證明了嗎?如果不夠的話,我還有!”
張陽明按下激動的心情,道:“好了,這件事情不必再議了,開始打分吧。駱巡撫,從你開始!”
此時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駱炆心中的憤怒,真的是噼里啪啦地被當眾狂打臉啊。
他毫不懷疑,今天的事情一定會傳遍整個廣西,甚至整個南方,成為他駱炆一輩子的污點,他堂堂封疆大吏竟然被一個小太監打臉了,而且還是在學術上。
而此時杜變心中只有一個感覺,有靠山真他媽爽。
換成其他人你打臉巡撫大人試試看?分分鐘滅了你。
而杜變背后站著李文虺,站著整個閹黨,駱炆哪怕貴為巡撫也對他無可奈何。
駱炆道:“我還是這個觀點,以杜變的年齡和修養,還無法創造出如此杰作。相比較而言,崔孚的作品更加成熟,造詣更加深厚。所以我給杜變的蘭亭序打93分,給崔孚的巫山帖打97分。”
既然撕破臉皮,那駱炆也就無所謂公開打壓杜變了。
這分數一出來,全場一陣低呼。
注:謝謝寧曉佳成為本書的新盟主,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