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向來聰慧過人,記憶力又極佳,并沒有被這一大堆人名給壓垮,努力記了半天各位舅舅舅媽表哥表嫂侄兒侄女的情況。
老夫人心疼她,道:“無事,一時記不住也沒什么,來日方長,都是一家子,慢慢來,慢慢來。”
方菡娘微微一笑:“外祖母不必擔心,我已經記下了。”
她本以為還要同老夫人解釋一番自己記憶力超群的事,誰知道老夫人一臉驚喜:“菡兒果然像極你娘,你娘打小也是這般聰慧,過目不忘…唉,可惜慧極必傷…”
眼見著話題又要偏到老夫人傷神的地方上去,方菡娘努力把話題拉回來,作出一副苦惱的模樣:“…外祖母,你說我有三個侄女,兩個侄子呢,我這見面禮還沒備下…”
平國公老夫人哈哈大笑,親昵的點了點方菡娘的額間,故意道:“我家囡囡這是惦記上你外祖母手頭上那些個東西了,這還沒見面呢,就先替你的侄子侄女從外祖母手里摳搜東西了!”
方菡娘便順勢同平國公老夫人開起了玩笑。
祖孫其樂融融間,綠鶯懷里抱了個匣子,后頭跟著的婆子懷里頭也抱了個匣子,兩人走近:“老夫人,東西帶來了。”
平國公老夫人隨意的點了點頭:“打開,放桌子上吧,讓你們表小姐自己挑幾件合眼的。”
綠鶯應是,同那婆子俱是小心翼翼的將懷里匣子放在桌面上,打開了匣子蓋子,匣子里那些東西,瑩瑩潤潤的氤氳著光芒。
方菡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誠然她不是個貪的,但她是個愛玉的,一下子見了眼前這么多玉制的首飾,那是看的眼睛都花了,一雙黑耀耀的眼睛越發有神。
平國公見方菡娘這股模樣,就知道她是極喜歡這一口的,果然同她母親一樣。老夫人看向方菡娘的眼神越發欣喜,連連道:“囡囡,這幾個匣子都是這些年我為你娘積攢的玉石,本想帶到地下去給她的,但眼下里有了你,自然都是你的了…”
平國公老夫人干脆把整個匣子都推到了方菡娘面前。
方菡娘這下是真被嚇到了。
她的外祖母也太財大氣粗了。這一匣子美玉,品質極好,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就這般被她外祖母隨意推到了她面前。
方菡娘平復了下心情,又把匣子推了回去,她又怕這般拒絕引起她外祖母傷心,連忙在匣子里挑了把玉梳,并一根玉制的步搖,在平國公老夫人面前晃了晃,笑道:“外祖母,這兩樣我極為喜歡,你就割愛給了我吧。”
平國公老夫人見方菡娘那般喜歡這匣子里頭的東西,還能克制住喜歡,只挑了其中兩樣,真是個極為難得的好孩子。
老夫人對方菡娘越發喜愛了,心里頭還滿是自豪,真不愧是青青的女兒,品性好的很。
其實因著平國公老夫人眼下里偏心方菡娘偏心的不行,即便方菡娘把兩個匣子都挑空了,老夫人恐怕也會十分自豪的想,我家外孫女真是太識貨了。
幾個大丫鬟簇擁著方菡娘打扮去了,老夫人坐在外頭的軟塌上等著,一杯參茶握在手里拿起又放下,放涼了都未曾喝一口。
綠鶯在一旁伺候著,她笑道:“自打表小姐來了,老夫人的精神頭也好了不少。”
老夫人分外得意:“那是,那般優秀的外孫女,偏我有福運得了,能不精神好嗎?”
綠鶯便夸道:“老夫人說的極是,說起來,滿西京這么多的千金小姐,我竟還未曾見過一個比咱家表小姐更好看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幫老夫人換了杯參茶。
老夫人興致被綠鶯挑了起來,興致勃勃的同綠鶯開始夸起了方菡娘,那杯溫熱的參茶不知不覺也就喝了下去,綠鶯暗暗了一直注意著,心里就松了一口氣。
老夫人年齡大了,須得時常喝一些參茶補充下精氣神。
不多時,屏風后頭傳來了不一的贊嘆聲,老夫人聽見了,越發按捺不住:“我的乖囡囡,快出來讓外祖母看看。”
方菡娘在屏風后脆生生應了一聲,款款走了出來。
她從屏風出現后的那一霎,整個屋子突然安靜下來,針落地可聞。
少女身上穿著嫩黃撒白梅對襟長身褙子,里頭穿了件云白軟綢滾纏枝蓮花長衣,頭上挽著簡單的發髻,發髻中間只插了一支水頭瑩潤的步搖,水綠色的珠子垂下來,映著黑的發更添幾分韻味,猶如云間仙女般。
少女一張素顏輕掃粉黛,蛾眉微畫,原本就傾國傾城的容貌,更是在清淡雅致的妝容里體現了個十成十。
老夫人許久才用帕子抹了抹眼,又是傷神又是欣慰:“我的乖囡,你剛走出來時,我還以為你娘回來了。”
方菡娘走過來拉著老夫人的袖子笑了笑:“外祖母,你看我這般好看么?”
老夫人自豪的很:“我家囡囡的美貌,無人能比。”
她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方菡娘,總覺得哪里缺了點什么東西。老夫人想了半天,又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一迭聲的喊綠鶯:“快去我床邊,那個錦盒,把那方玉佩拿出來。”
這下綠鶯不止是方才被老夫人支使去拿早就備下的“殉葬品”的吃驚了,她滿臉的驚訝壓都壓不住,失聲道:“老夫人…”
那方玉佩她是知道的,是老夫人娘家代代傳下來的,自古傳女不傳男,再珍貴不過。
因著沒有女兒,老夫人本想是挑個重孫女,在臨終前給出去的。
老夫人見綠鶯這樣,也沒生氣,她只是重復了一遍:“快去拿。”
綠鶯不敢違背老夫人的意愿,小聲的應了聲是,匆匆去了內室。
方菡娘有些不明就里,但看情形,似乎老夫人又想給她什么東西,而那東西珍貴異常。
這就不僅僅是長者賜不可辭的事了。
方菡娘猶豫了下,正要開口,老夫人假裝怒了,嗔道:“老婆子一大把年紀了,東西都是自己辛苦攢下的,難道送人都由不得我嗎?”
方菡娘能說什么?
她只能苦笑。
綠鶯雙手捧著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走了過來,老夫人也很珍重的從里頭把那方飛鳳玉佩取了出來。
方菡娘大驚。
鳳,在民間是吉祥的象征,并不像龍那般為皇室專用。許多表示祈福的飾物上,經常有鳳的形象。
方菡娘吃驚的并不因為這是一枚鳳佩。
而是,這玉質,實在是她見所未見,那玉質之通透,仿佛其間有水在流動,再神奇不過。
老夫人小心翼翼的想把那玉佩給方菡娘佩到腰間:“你這腰間啊,就差這一枚玉佩了。”
這玉佩,盡管方菡娘看不懂它的價值,也能知道,這絕非凡品!
方菡娘又不敢大幅度動作去拒絕,生怕再不小心讓老夫人把玉佩失碎,她僵硬道:“外祖母,你要是給我戴上,我就不會走路了。”
老夫人年紀大了,手指有些顫抖,戴了半天也沒給方菡娘佩好,聞言笑道:“囡囡,你是祖母的心肝,這玉佩再珍貴,在祖母眼里也不及你半分。給你戴上,是因為你腰間正缺這么一枚玉佩,它同普通的玉佩沒什么兩樣,無非歷史久一些罷了。”
老夫人索性喊來綠鶯:“你幫我給表小姐戴上,這人啊,上了年紀,手指都有點不聽使喚了。”
綠鶯恭恭敬敬的應了,小心翼翼的接過老夫人手上的玉佩,給方菡娘妥帖的佩在了腰間。
老夫人讓方菡娘退幾步看看效果。
方菡娘心里嘆了口氣,想著事已至此,便戴著吧,總不能因著一塊玉佩就讓外祖母失望了。
她調整了下心緒,大大方方的往后退了一步,還轉了一圈,讓老夫人細看。
老夫人見方菡娘身佩這般珍貴的東西,竟能如此豁達看得開,心里頭對方菡娘更是喜愛幾分,連聲贊道:“好,好,好極了!我的乖囡,真是誰都比不上!”
方菡娘苦笑不已。
其實阮府來了個表小姐的事,早就在府里頭漏了風聲。
也是因為老夫人認為這是天大的喜事,沒去遮攔,后頭更是廣向各房各院傳話,讓她們晚上過來一起用晚飯。
這其實就表明了老夫人的態度:她對那個表小姐,十分看重。
各房的夫人太太們不敢怠慢,下午早早的就備下了精美厚重的見面禮,并各自打扮起來,務必要端莊正式,體現出自己非常重視這位表小姐的樣子來,讓老夫人看了心里舒坦。
大房的安平翁主看著早早從衙門回來的丈夫,也就是平國公世子,忍不住問道:“那個表小姐…是真的?”
平國公世子嚴肅的轉過身來,點了點頭,慎重的對安平翁主道:“…我之前去父親那問了問,聽說是小姑姑的大女兒,品貌都是極好的。”
安平翁主雖然是賢惠的世子夫人,但作為一個母親,仍是忍不住道:“…難不成比咱家香香的品貌還要好?”
香香是安平翁主同世子的長女,今年雖然只有十三歲,但生的貌美,性子又好,向來在京中頗有美名,也就是眼下年齡小,不然結親的,定是要踏破門檻了。